蘇鳴已然到了平常能喝的量。

  此刻聞言，說出早就準備好的話：“曹鎮，我請人去那邊摸過底。事情一過這麽多年，又不是光彩的事。那邊是早早就把孩子丟了，我也不肯沾上那邊那種人家的姻親關係。所以就想著用個遺腹子的說法，把這個事辦下來。”

  蘇虎也說道：“我如今在村裏也有幾分威望，不會有人說別的。”

  曹洋搖了搖頭說道：“扶貧這一塊，你幫著解決了幾戶脫貧，我也是一直鼓勵你，看能不能來年換屆競爭一下村裏的崗位。你不是不懂，這方麵現在程序上是比較嚴格的。”

  蘇鳴說道：“程序我也研究過，曹鎮，一定是按程序走！該配合有關部門調查取證的，我們肯定不會讓您為難。”

  曹洋瞅著蘇鳴，想起他開過來的車子，笑嗬嗬地對蘇虎說：“你這名字叫虎，真是虎父無犬子啊。蘇鳴，聽你爸說，這個項目還要擴大投資？”

  蘇鳴早就知道，後麵其實無法就是這中間各個環節，費時間、費笑臉、費身體又費些身外之物的事。

  之前關照老爸的事，他是費心費力在做了，眼下已經不需要再多獲取信任。

  於是蘇鳴再次端起酒杯：“這裏也跟曹鎮透個實底。本來隻是不想我爸還去工地裏掙錢，讓他包片山栽果子，輕鬆點。不過今年我那邊做得不錯，明年的營收流水能過一個億。我畢竟是從這裏走出去的，肯定是要為家鄉做點貢獻的。老家的工作，我力所能及，肯定支持！”

  曹洋眼睛一亮，嘖嘖歎道：“了不得啊！想不到咱們鎮最出色的企業家，就藏在這裏！我兒子正在上大學，得讓他向你多學習啊！”

  說完就舉著酒杯跟蘇鳴碰了碰，蘇鳴喝完吸著氣，又問道：“曹鎮孩子在哪上學啊？大幾了。”

  “也是在江城，大三了，天天就知道玩遊戲。”曹洋搖著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哦？”蘇鳴笑道，“我做的就是這個行業。明年該實習了吧？對遊戲有理解也是很好的，實習單位有著落了嗎？我對行業裏還是挺熟悉的。”

  曹洋的眼睛就更亮了，開始笑嗬嗬地跟他們父子倆聊起來。

  蘇鳴做足了準備，盡管酒意越來越不堪，但還穩得住自己的意識。閑談中，已經讓曹洋明確了一些事。

  過年前餘家齊帶他認識的一些人，曹洋竟也跟一兩個打過交道，說是當時到縣裏來檢查工作，來過鎮裏。

  曹洋就更加明白，蘇鳴所做的事並非不正規的那些遊戲行業，而是實打實的上了規模。

  聊到最後，蘇鳴更是說道：“曹鎮，年後什麽時候去江城學習，一定到我公司去看看！”

  提到了去江城學習，那就是助他步步高升了。提拔前，都有這一步。

  曹洋喜笑顏開，似乎剛才說的為難的事，也不那麽為難了。

  蘇虎在一旁看得感慨不已。

  怎麽覺得兒子比自己都要圓滑一些了？門門道道摸得透透的模樣。

  送走了曹洋，父子倆看著車子麵麵相覷。

  冷風一吹，蘇鳴更是不舒服。

  “車子……”蘇虎可不會開車。

  蘇鳴搖了搖頭沒說話，去找了這家農莊的老板，問他有沒有人能幫著開車送一送。

  爽快地答應了價錢，坐在車上他就一直皺著眉。

  車子在鄉村並不平坦的路上顯得有點顛簸，蘇鳴一直開著點窗戶透氣。

  搖搖晃晃地到了院子裏，他就徑直跑到一邊扶著樹，忍不住吐出來。

  蘇虎無奈地付了錢，就過去拍著兒子的背：“他敬你就喝，沒必要啊……”

  蘇鳴擺了擺手。

  房子裏，聽到外麵車響的柳安和康慧芳已經出來了。

  看著那邊的蘇鳴，康慧芳徑直就走過去罵罵咧咧：“讓他喝這麽多幹嘛？你不會幫著擋一擋？”

  蘇虎：“……”

  柳安過去扶起蘇鳴，心疼得不行。

  回來之前，他就已經告訴過自己這免不了。

  但真見到他喝得這麽難受，柳安還是很心疼。

  回到了房裏，又是拿水幫他漱口，又是拿熱毛巾幫他擦著額頭，倒顯得很熟練。

  康慧芳看得心喜，然後又想到什麽，數落著：“錢夠用就行了，不要為了賺錢天天喝酒，喝壞身體怎麽辦？”

  柳安反倒幫蘇鳴說起話來：“媽，阿鳴很少喝的，在外麵也沒有喝成這樣過。”

  蘇鳴覺得天旋地轉的，就隻是坐在那，扶著自己的額頭。

  “去被窩裏躺著。”康慧芳趕緊說。

  蘇鳴搖了搖頭：“不行，躺下來……就想吐，坐一會……”

  康慧芳無奈，隻能多倒些熱水來讓他喝，然後就問蘇虎：“聊得怎麽樣？”

  蘇虎感歎道：“這小子比我想得周全，我看他開心得很，會幫忙打好招呼的。”

  柳安一直在一旁順著蘇鳴的後背，何秀英已經去睡了，就隻有她跟康慧芳不放心還沒回來的父子倆。

  蘇虎看著兒子欲言又止，不是辦好這件事就行了嗎？怎麽還一副想要跟他長期打交道的樣子？

  果園裏，也不知道兒子說要留一塊地方不種果子，是要幹什麽……

  ……

  熱鬧的春節從第二天開始，算是進入最後的節奏了。

  蘇鳴早上醒來，感覺口幹舌燥，趕緊先喝了很多熱水。

  柳安已經先起來了，在廚房裏跟康慧芳一起做年飯。

  看到何秀英，蘇鳴就問候道：“奶奶，睡得好不好？”

  “好啊，就是軟床還有點不習慣。”

  蘇虎就無奈了：“嬸，那床夠硬了，就褥子軟了點，但是暖和啊！”

  何秀英眯著眼笑說：“是，比我山上的床是暖和多了。”

  “鈣片吃了嗎？”蘇鳴順手就先拿了個砂糖桔，問何秀英。

  “吃了吃了，小安一早就拿來給我吃了。”

  “那是幫您養成習慣。”蘇鳴笑嗬嗬地蹲下來問道，“奶奶，有孫女的感覺怎麽樣？”

  何秀英感歎道：“享福哦……”

  “所以得把身體養好，多享些年頭。”蘇鳴這才站起來，“爸，我昨晚沒出洋相吧？”

  蘇虎橫了他一眼：“吐了，不記得？”

  “……那不算啊，都到家了。我是說飯桌上。”

  “沒，你倒是穩得住。”蘇虎總算能問他了，“跟他把關係走那麽近幹嘛？”

  蘇鳴就說道：“我回頭在這邊，是有點事要做的。”

  “留著沒動那一小塊地？”

  蘇鳴點了點頭：“既然以後還有事情跟他們打交道，現在先把關係搞好一點。”

  “我就怕越來越難搞哦……”蘇虎歎了口氣。

  “沒什麽難搞的。”蘇鳴笑著說，“放心吧。”

  蘇虎看著他，感慨著兒子確實長進了很多，然後又想拿捏下當爸的架子：“去！去山上一趟幫你奶奶把那邊對聯也貼上。”

  租下果園後，先在山上砌了個小房子放工具，也把何秀英從更深的山坳裏接了出來。在後來慢慢把事情說透後，才借著過年見見孩子，接她到村裏來住著了。

  不過既然是過年，一樣要圖個喜慶吉利，那邊也不能缺副對聯。

  “好！正好走動一下。”蘇鳴接過對聯，就在門口喊道，“安安，一起去啊。”

  “我……”

  柳安聲音未落，就聽康慧芳說：“不用幫忙，去吧！”

  柳安這才走了出來，蘇鳴揚了揚手裏的對聯和一小罐漿糊，“走，我們到果園那邊去！”

  看著兩個孩子往後山走去，蘇虎才收回目光回到屋裏。

  何秀英問道：“鄉裏的幹部肯幫忙？”

  “是鎮裏了，嬸，原來的鄉都撤了。”蘇虎烤著火，“放心吧，過完年，您那本上就不是一個人了。”

  “我這戶口本啊……還是頭幾年你幫我辦低保辦的……”何秀英有點感慨，“虎子啊，這是老天爺瞧我可憐，開眼了嗎？”

  “您啊！事情都過去了，心裏放下吧。”蘇虎這樣說，不免想起兒子說的那些話。

  他說，公司能做得這麽好，柳安也出了大力氣，她的畫，畫得特別好。

  所以老天爺也是對兒子好的，讓他碰到了這孩兒。

  屋裏說著家常話，電視裏放著熱鬧的節目，蘇鳴和柳安卻來到了僻靜的果園裏。

  “這……就是果樹？”柳安難以置信地看著一丁點大的樹苗。

  蘇鳴說道：“長大要時間的！這不才剛種下半年嗎？而且，找的還不是最小的苗。”

  兩人走著走著，就到了一處小山包，上麵留著原來的鬆樹，雜草也沒有鋤。

  在這裏停下了腳步，柳安挽著蘇鳴問道：“你說的避難所，就是在這裏修嗎？”

  蘇鳴看著這個小山包，點了點頭：“有備無患。這裏偏僻，萬一發生什麽大災難，這裏受到的破壞也不會太大。如果有預兆，我們就可以先躲回這裏來，在這裏修，花的錢不會太多。”

  他又邁開了腳步：“相反，江城那邊買個別墅也更有必要，到時候有錢了，就找個重新裝修的由頭，好好挖個地下室。”

  “阿鳴，你不是說，災難發生的概率很小很小嗎？”

  “我不光是為了這個啊！”

  “……那還能是為了什麽？”

  蘇鳴嬉笑著說：“你不是因為怕萬一，才說先不生孩子嗎？”

  柳安一時無言以對，微微凍紅的臉一直望著他。

  “你看，等身份證的事情一解決，我爸媽肯定催著咱倆結婚！如果結婚了，馬上就會催咱倆生孩子！你這心結要是解不開，生怕就算咱們遇不到災難，咱們的孩子將來也可能遇到災難，那怎麽搞？不如就先做這個計劃，讓你放心生孩子。反正不就是錢嗎？咱們掙！”

  太陽漸漸升高，柳安覺得心裏暖洋洋的。

  這個計劃，是他很早時候就想好的。

  這家夥，那個時候就想著要跟自己生孩子了！

  他隱隱的知道，這會讓自己最有安全感。

  屬於自己的專門避難所！

  柳安挽著他的手緊了緊，笑吟吟地挨緊了他：“我都聽你的！”

  “都聽我的？”蘇鳴眨了眨眼，“今天是除夕夜，除夕夜是要守歲的，一晚上不睡覺。要不晚上咱們……”

  “你瘋啦！爸媽就在隔壁！”

  “你忍著點，小點聲不就行？”

  柳安紅著臉直搖頭。

  可是這家夥越來越熟悉自己了，特別清楚怎麽樣，自己會忍不住……

  “不行不行不行！”

  “你說了聽我的！”

  “不聽不聽不聽！”

  嬉笑聲中，兩人走到了位於一處山腰的小磚房。

  看著裏麵簡陋的陳設，柳安有些呆：“奶奶……之前就睡在這嗎？”

  蘇鳴打量著屋裏說道：“這還是最近幾個月，之前啊，一直住在更裏麵。”

  他伸出手往遠處指了指：“看見沒？還要往裏翻兩個山頭。”

  柳安咬著嘴唇。

  既然田園時代大家不會輕易互相搶掠，她為什麽一個人躲在那？就因為蘇鳴說過的閑言碎語？

  蘇鳴擁住她的肩膀：“好啦，以前是這樣。以後，你就好好對她好嘛。”

  他知道，這是圓她的一個心願。

  柳安點了點頭：“那我們……貼對聯吧？”

  貼好了對聯，紅紅的對聯紙也染紅了柳安的手。

  她退開兩步，看著上麵的字念道：“好日子舒心如意，美生活幸福平安……”

  蘇鳴過去摟著她繼續念著橫批：“迎春接福！”

  柳安的嘴角翹著，說道：“我們回去吧。”

  蘇鳴看著她可愛的笑臉，忽然拿手在她臉上一擦，頓時一小片花紅。

  柳安呆住了，蘇鳴已經像個孩子一樣撒開腿“哦哦哦”地往回去的路跑著。

  於是她也迎著暖陽，追了過去。

  “你站住！”

  她看了看自己也被染紅的手，這個仇要報。

  自己的臉肯定被弄髒了！

  不一會，兩個花臉的年輕人就回到了村裏。

  柳安覺得很不好意思，一直低著頭，倒是蘇鳴頂著個大花臉神色如常，還喊著人打著招呼。

  “蘇總啊，這是怎麽搞的？”

  麵對打趣的叫法，蘇鳴隻樂嗬嗬地回答：“去山上給奶奶那小屋貼對聯啊。”

  “嘖嘖嘖，這孝心……”

  “啊，這是小麗嗎？兩年沒見長這麽漂亮了啊！今天高三了吧？”

  柳安忍不住偷偷瞄了一下，隻見小姑娘紅著臉躲開了。

  漂亮嗎？

  這家夥！當自己的麵說別人小姑娘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