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安吃了一驚，趕緊鬆開手。

  這個拉伸的動作，剛才本來就在蘇鳴堪堪可以忍受的程度。所以盡管柳安隻是因為發笑，手上微微加了一點力氣，蘇鳴就難以承受了。

  現在柳安手一鬆，他下意識地就把腳放下來。

  然後……

  他的腳踝自然放到了柳安的身上，停在身前柔弱的所在。

  柳安一下就退開了。

  蘇鳴其實沒有太大的感覺，畢竟柳安的反應太快了。

  放下腳，他呲著牙坐起來：“意外……意外……”

  柳安手放在心口捂著，卻問：“弄疼你了？”

  “……還好，你剛才突然多用了點力……你笑什麽啊？”蘇鳴見她沒有很大的反應，心裏一喜，柳安確實改變了不少。

  要是以前，說不定就抓住腳踝，把他掄起來往地上砸兩遭。

  總之腦子裏出現了那個畫麵。

  柳安確定他沒有受傷之後，也不好說是想起之前揪斷他腿毛的事，就支支吾吾地說：“還要……繼續嗎？”

  “……差不多了，等會我可以自己再來兩下。”

  “我這次慢慢來，不弄疼你。”

  蘇鳴有點呆地看著她，對話有點不對勁。

  怎麽對象反過來了呢？

  不過，享受柳安的照顧，本來就挺愜意。有一說一，剛才柳安的動作，其實比教練溫柔多了。

  隻不過他今天晚上確實練得有問題，餘家齊也告訴他練完腿部肌肉，如果是認真做完了計劃的那些組數，再跑步不太恰當。

  柳安繼續幫他按壓著腿，蘇鳴平躺在沙發床上，不知道怎麽的想起會不會有一天，她是抱著自己的腿往下壓的。

  看到他眼睛裏的意味漸漸有點不對，柳安停住了手：“你想幹嘛？”

  蘇鳴趕緊咧嘴笑：“沒有啊，就是開心，你也開始照顧我了。”

  柳安指了指另一條腿：“再來一次就趕緊睡吧。”

  “安安。”

  “嗯？”

  “嘶……”蘇鳴一邊對抗著肌肉的不適，一邊說道，“後天就比賽，明天晚上陪你去練一下，找找手感。”

  柳安點了點頭，眼睛裏鬥誌十足。

  “等你賺到這筆錢，可以安心不少了吧？算一算的話，你從來到這裏到現在，一共也沒三個月，就大概能賺到2萬塊錢了，很厲害。其實這個城市裏，大部分人每個月都賺不到5000塊錢以上。”

  “……是嗎？”

  “是啊，你的本領其實很強。”蘇鳴停頓了一下，望著她，“你自己有沒有想通過射箭賺錢？”

  “想過。”柳安如實說道，“但你說得對，那樣不可預測的風險很大。在家裏賺錢，對我來說更安全。”

  “白天總是一個人在家裏呆著，會覺得無聊，孤單嗎？”

  柳安搖了搖頭：“沒有，就覺得很安全。而且，你每天晚上不是都回來嗎？”

  蘇鳴讓她停了下來，從沙發床上坐起，拉著她的手坐在一旁：“晚上本來想練完了就早點回來陪你的，後來碰到了一個朋友。就是你生日那天另一個射箭的男生，有兩個雙胞胎表妹的那個。”

  柳安不知道他要說什麽：“你有事情的時候，不用想著需要陪我。”

  蘇鳴微笑著用手指撫著她的掌心：“安安，我有點希望你黏我，又覺得你這樣善解人意。”

  “善解……人意？”

  “就是能夠理解別人的心意。”蘇鳴解釋了這個她不懂的新詞，才說道，“我們的遊戲下個月初上線。等上線後工作穩定了，我請一個年假，帶你去看看大海。”

  柳安的眼睛亮了起來，然後又說道：“不用專門為了我去做這些事，我在電視裏也可以看。”

  “省錢啊？”蘇鳴溫柔地說道，感慨了一下，忽然說，“今天晚上跟那個人聊了一下，發現他的見識挺不一般的。雖然我覺得自己現在比過去厲害了一些，但還有很多很厲害的同齡人。”

  蘇鳴說完，靜靜回想起跟餘家齊聊的一些內容。

  餘家齊的話自然沒有說透，跟自己討論的話題，更像是在尋找遊戲行業的機會。所以自己問了問他是不是要跳槽。

  當時餘家齊隻是笑了笑，說都在考慮。

  但不論是所謂“我關注一下”之類的話，還是他堅持了六年的健身、他表現出來的沉穩氣質，都讓蘇鳴意識到，他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回來的路上，自然就會想到生日那天晚上，蘇曉倩說，餘家齊的表妹大概是想攛掇他追柳安。

  成為了柳安的男朋友，既感到開心、有成就感，也會有壓力。

  所以怎麽可能隻是因為柳安那麽說了一句，他就去鍛煉？

  柳安坐在他身邊，意識到蘇鳴隻是想跟自己說說心裏的思考，於是隻是安靜地聽著。

  “以前，過得挺簡單，老板安排什麽工作，就做什麽工作，對未來想得不多。”

  蘇鳴確實是這樣的心境，回家之後因為柳安單純的心思，安穩過日子的態度，特別想和她說說話。

  “上次你去找自行車，回來之後的那天晚上，我想了很多，第二天白天也想了很多，晚上回來跟你說了很多話，也說了我喜歡你。”

  柳安點了點頭：“你說過你以後要做什麽。”

  蘇鳴看著她的眼睛說：“後天，會有很多人看著你。你有本事，還長得漂亮。其實在別人的眼光裏，會奇怪為什麽你的男朋友這麽普普通通。”

  柳安不知道怎麽回答，那之前過生日的時候，蘇曉倩老師不是開的朋友間的玩笑，而是心裏真的會這麽想嗎？

  說優秀的男青年很多什麽的。

  “你……普通嗎？”

  蘇鳴坦然說道：“你看了很多電視和書了，知道的啊。”

  柳安搖了搖頭：“這個問題以前說過。”

  “我知道，盟友不是越強越好，合適最重要。”蘇鳴大大咧咧地說，“男朋友當然也是，而且，至少對你來說，我不普通。”

  柳安認真地點了點頭，就是這個，他記得。

  “我真幸運啊。”蘇鳴撫上了她的臉，囈語一般說道，“很多人肯定羨慕死我了。可我不能因為有了這份幸運，就傻嗬嗬地真的當個普通人。變得更厲害，既是我應該給自己人生的一個交代，也是我應該給你更好生活的動力和願望。你在這裏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我得照顧好你，讓你阿媽可以放心。”

  柳安微微垂下腦袋，臉貼在他的手上，輕輕說：“阿媽現在肯定已經很開心了。”

  “總之，我不想讓別人覺得，我配不上你，你懂嗎？”

  柳安不懂。這有什麽配得上配不上的，不就是隻看兩個人互相之間是不是認可嗎？認可之後，就一起為將來而努力，這是最親密的同盟。

  可是看著蘇鳴堅定的眼神，柳安也感受到了一些他內心的情緒。

  原來他其實在意這個，在意其他的人，對他的看法。

  大概，這就是自己還不理解的田園時代吧。

  她想起，電視裏演到結婚的場景的時候，說的話很有道理。關於不論富貴貧窮、健康疾病、順境逆境，都要忠貞不渝之類的話。

  她記得自己被觸動過，因為黑土上充滿了背叛和舍棄，哪怕是盟友之間。

  柳安覺得自己很幸運，遇到的是阿霞和阿穆爺爺，又幸運地來到田園時代，遇到了阿鳴。

  於是她問道：“需要……在意別人的看法嗎？你會因此去做危險的事嗎？”

  蘇鳴笑著說：“說完全不在意是假的，畢竟別人這麽說的時候，我肯定會有點自責。除了肯定會對你好，我也想讓你覺得我不比任何人差。我在意的，其實是你。等你對這個時代有了更多的認識，還能覺得我依然是那麽好。至於危險的事，肯定不會去做啊。隻不過是為了更好的生活，要好好努力才行。”

  柳安放心了不少，福至心靈地抱住了他：“我們一起努力！”

  蘇鳴抱著她，腦子裏一點多餘的心思都沒有，就隻是覺得很幸運，又充滿力量。

  其實說到底，大概是餘家齊的一句話觸動了他。

  關於他們的項目大概率很難，這個項目有點不理智的說法。

  明明蘇鳴自己才是在遊戲行業一直做了很久的人，公司的開創階段也很成功，李總他們一樣是把事業的新階段押在了這個項目上。

  所以他才回答有信心。

  但不知道為什麽，大概是因為餘家齊的氣質，終歸是勾起了蘇鳴心裏的危機感。

  如果項目上線之後失敗了呢？

  蘇鳴雖然隻是個普通的員工，就算公司沒前途了，也可以換一個工作，收入也許不降反升。

  但總歸有了更大的責任，他才想了更多。

  初夏的夜晚很寧靜，蘇鳴抱著柳安，心裏為自己鼓著勁。

  柳安是在認真和他相處，她的經曆和認識，決定了她不會輕易把自己托付出來。

  從親口說出“我喜歡你”的那一刻開始，隻要自己不做傷害她的事，她就不會再離開。

  她比這個時代的絕大多數女人，對待感情都很認真。

  所以蘇鳴也得更認真，不能隻想著和她如何更親密的那點事。

  反正是遲早的事。

  更重要的，往後餘生，為什麽非要風雪和清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