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問題攪亂了蘇鳴剛剛平複下來的心緒。

  他怔怔地看著柳安，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對這種突然的情感問題，蘇鳴總覺得腦子不夠用。

  可是至少有一點要先確認，他帶著不確定的語氣問道：“你是……在擔心我的感受嗎？”

  柳安低下頭吃飯，然後理所當然地說：“盟友之間是要多交換信息，我看你很在意這個事，又說很複雜。”

  蘇鳴差點信了，然後就覺得不對。

  為什麽她都也不抬？

  蘇鳴低了頭從側麵瞄著她：“你看著我回答。我吃不吃醋，還影響盟友關係？”

  柳安嘴巴吧唧吧唧地嚼，就點了點頭，還是沒看他。

  “黑土上什麽怪規矩，盟友之間還要在意吃不吃醋？”蘇鳴樂嗬嗬地問她，“你看著我說啊，有這規矩？”

  柳安的頭不露痕跡地扭了扭，頭發垂下來，遮住了視線。

  蘇鳴徹底開心了，就在旁邊笑眯眯地吃飯。

  被這樣的氣氛搞得受不了的，居然是柳安。她有點羞惱地說道：“你怎麽這麽不幹脆？這件事到底有什麽複雜的！”

  說完就抬起了頭，眼睛直直盯著蘇鳴。

  這感覺賊新鮮了。

  蘇鳴對這種感覺有點熟悉，這不就是很多男同胞們麵對女人話說到一半那種百思不得其解又特別想搞清楚的語氣嗎？

  怎麽倒過來了？

  柳安從中感受到了這麽大的困擾？

  蘇鳴哭笑不得：“好好好，我說清楚。就是你跟我說，好像男人看到你會傾向於滿足你的要求這種原理，讓我感慨你的進步。你已經認識到了長得漂亮帶來的優勢，你這麽聰明，學東西又快，已經開始靈活運用了。”

  柳安很不理解：“這有什麽害處嗎？為什麽你剛才很猶豫？”

  真實的原因讓蘇鳴紮心，他歎了一口氣：“好吧，直說了。我擔心你以後變得很厲害，非常懂得掌控人心。雖然現在可能你覺得我比較厲害，但到時候就不一定了。你遲早會知道這個世界有很多比我厲害得多的人。”

  他吃著菜平靜地說：“這哪裏是我吃不吃醋這麽簡單？我隻是擔心有一天會失去你，所以又下去跑了幾圈。”

  說完，他看向了柳安，並且笑了一下：“患得患失而已，人之常情，沒什麽大不了的。你把這件事想得嚴重了。”

  柳安總算知道他剛才猶豫什麽了，答案確實出乎她的意料。

  這麽說，蘇鳴對自己的評價這麽高嗎？覺得她又變得很厲害的潛質？

  想到這裏，她就先放下筷子，從茶幾下麵的抽屜裏拿出自己昨天畫的東西，坐回來拿在手上問蘇鳴：“你覺得……我畫得怎麽樣？”

  蘇鳴有點震驚地看著她拿在手裏的素描。

  柳安一張張地替換，讓他看。

  都是很簡單的靜物素描，蘇鳴其實根本看不出好壞。

  但他至少能判斷一點：柳安，是沒有人教的。

  她隻是看著自習室裏的教程，學著畫而已。

  而她畫出來的東西，已經跟自己記憶裏準備通過美術考大學的那些高中同學們畫的東西類似了。

  至少不是小孩的塗鴉之作。

  蘇鳴的眼神轉到了柳安的臉上，假發的劉海遮住了她的額頭，素描紙遮住了她的嘴巴和鼻尖，隻有眼睛裏是希望得到評價的期待。

  他收起波瀾起伏的心思，由衷地笑了起來：“安安，你能來到這裏，真的太好了。”

  柳安的眼睛眨了眨，什麽意思。

  “我不懂畫，但假如以前你沒有正規地學過，我隻能說你畫得太棒了！”他拿著筷子指著自己，“我是肯定不可能畫出來的。”

  柳安心中大定，原來阿媽說得真的沒錯。

  她把自己畫的畫放在了旁邊，認真地點頭：“我一定好好學！”

  蘇鳴百感交集地看著她。

  所以能在末世活下來的人，都這麽不得了嗎？

  她怎麽就能這麽聰明，這麽厲害？

  這樣級別的小仙女，是自己真能追求到手的嗎？

  本來已經調整好的心情，又瞬間更加患得患失起來。

  柳安重新美滋滋地吃了起來，好像隻是一個普通的疑問得到了解答，然後一個普通的天賦得到了肯定。

  剛才關於吃醋之類的話，似乎隻是個純粹的知識探討。

  看著蘇鳴的模樣，柳安說了一句：“你怎麽不吃了？”

  “哦……吃……”蘇鳴低頭吃飯，然後說道，“等會把畫好的那些讓我帶到公司去吧，我可以問問公司裏美術組的女同事，讓她們判斷一下你的水平。”

  他刻意說了女同事，然後看柳安有沒有啥反應。

  柳安很期待地點頭：“好！謝謝你！”

  —————

  (????)

  蘇鳴勉強笑了笑。

  指望現在的柳安會因為女同事吃醋，真是想多了。

  等吃完了飯，他就把飯盒和柳安的畫都收了起來，然後說道：“我去上班了。你在家，多學多練吧。記得做飯吃。”

  柳安感覺到了他的情緒有一點低落。

  顯然，這在他說完自己畫的畫很棒之後，就慢慢顯露出來了，就像去跑步之前的猶豫一樣。

  看蘇鳴轉身朝門走去，柳安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蘇鳴愕然回頭，看著抓住自己的柳安的手。

  這還是她第一次主動把手牽過來，而不是之前第二天帶她去逛商場回來時，她先問了一句要不要牽著手時的忐忑和緊張。

  因為她的表情不同。

  柳安微微抬頭看著他，然後抿著嘴笑了一下：“同盟的建立是很難的，信任才是最重要的。並不是誰越厲害，就越適合做盟友。”

  蘇鳴呆呆地看著她。

  柳安又低下了頭，幾縷頭發順勢落下遮住她的臉頰。

  嘴巴張了張，然後又閉上了，欲言又止。

  蘇鳴看著她這模樣，心跳都加快了，轉身拉起她另一隻手，期待地看著她：“你的意思是什麽？”

  他怕自己揣摩的意思偏了十萬八千裏，畢竟柳安不是能以常理推測的女人。

  柳安的手往回縮了縮，似乎很不好意思。

  蘇鳴卻抓緊了。

  直覺告訴他，這次很重要。他立刻說道：“你怎麽這麽不幹脆？”

  原話奉還，柳安抿著嘴抬頭盯向了他。

  蘇鳴笑嗬嗬的：“說嘛，是什麽意思啊？”

  “我都說清楚了！”

  “你沒有。什麽叫不是誰越厲害，就越適合做盟友？”

  “我就是說你不用擔心這些！”

  “那就是說……”蘇鳴望著她，嚐試地問，“我不用擔心會失去你？”

  柳安的眼神躲開了一下，然後就轉回來了，凝重地說：“隻要你沒有害我，同盟關係就存在！”

  蘇鳴的心情一節節地往上走，這時已經笑容滿麵了：“那……男女的同盟，也會沒事這樣拉著手嗎？”

  這話一出口，柳安猛地想往回把手抽出來，可是蘇鳴下意識地就抓緊著在。

  而她的力氣又大。

  於是她眼睜睜地看著蘇鳴被她拉著，抱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