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的外頭是一些斑駁的劃痕，灰黑的牆壁像經曆了時間的衝刷，這是做舊的效果，讓整棟屋子遠遠望去，像是一棟麵臨拆除的危房。

  駛到門前，張恩下了車，拿著手機推開了看似搖搖欲墜的門，木門摸起來有些瘌手，很不舒服。

  裏頭和夢境幾乎一樣，太小的細節無法完美還原，但大體是如出一轍，桌子擺放的很整齊，卻依舊有著淩亂感，黑板上寫著足夠幼稚的字體，但這字體卻寫著最惡毒的句子，很具備視覺衝擊性。

  最中間的桌子看似平平無奇，卻格外的讓人注意，仔細看上麵會有許多劃痕，櫃桶裏還有很多紙巾，紙巾隱隱學學泛著紅，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玩具，蜥蜴，老鼠。

  加上終日昏暗的燈光，老舊的屋子，一股壓抑感油然而生，走進這間屋子，便會發怵，厭惡。

  這是教室，但同樣是一間囚室，如此強烈的對比，讓人泛著惡心。

  這會是一個什麽故事呢？

  所有人都在期待。

  “場景沒有太大問題，你們可以撤場了。”

  張恩向場地負責人說道，旋即按照一如既往的規定，清空了所有人，隻留下了王冬冬，還有鬼物。

  等到拍攝基地的人全部離開後，王冬冬才東張西望的走進了這間屋子，剛走進，便驚歎道：

  “張恩......這真是太像了吧......”

  王冬冬掃視著周圍，她竟然一時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張恩，你太神了吧？這黑板上的字我記得沒有講這麽多，你怎麽寫出來的啊？”

  “害，孩子還能說什麽，就換位思考唄。”

  張恩如此解釋，可王冬冬依舊難掩眼中的震驚。

  “這大部分的詞我都好像在夢裏看見過，好多連詞的位子都一樣......太牛了。”

  “可能是巧合吧。”

  張恩撓撓頭，再找不出其他解釋，也隻能算作巧合了。

  “真牛......”

  王冬冬摸著桌子，四處掃視，但看到一半，她就疑惑道：

  “等等......這怎麽就剩我們兩位了？演員呢？難不成我們兩個演嗎？”

  “自然不是，我們又不是小孩，要怎麽演？”

  這是張恩在一開始便想好的點，歌由王冬冬唱，那MV自然要由孩子來演，才真實貼切，要是找大人，那觀眾紛紛鍾就出戲了。

  而一般的小孩自然不合適，心理承受力本就不行，普通小孩的演技也難以承受這種苦情的挑戰，成熟演技的小孩片酬可不便宜，再說張恩更不想一邊拍戲，一邊哄小孩。

  更何況張恩身上的秘密不能被別人知道，哪怕是小孩，也不行。

  在他腦海中，唯有金剛是極佳的拍攝對象，可非常可惜，他已經離家出走浪跡天涯，不知道去哪找自己的頭去了。

  那怎麽辦呢？

  最後，張恩將眼神瞄向了血衣。

  血衣不是可以變身嘛？那血衣為啥不能變成金剛，來出演這部MV呢？

  講道理，血衣也很久沒當主角了。

  血衣的演技經過磨礪，肯定是能打的，再說血衣擔當主演，整個拍攝可都是自己人！

  那張恩不是放開手腳，直接開拍？

  “你想認識一下演員嗎？”

  張恩賣了個關子，旋即從包裏掏出了血衣，畫鬼還有病鬼。

  “這就是我們的演員，這一次，除了我們兩位，都是鬼~”

  “......”

  王冬冬知道張恩身上有鬼，可並不知道，他有這麽多鬼。

  這是要養蠱嘛？！！搞什麽鬼！

  “行吧......那我們趕快準備，開始拍攝吧。”

  王冬冬說道，除了震驚，她的心中還有好奇。

  誰能不好奇，鬼是要怎麽演戲呢？

  張恩也不賣關子了，抓緊時間開始拍攝，先是調試設備，確定拍攝的機子處於準確的狀態後，同時安排王冬冬在鬼鏡的幫助下進行化妝，，王冬冬眼睛都值了，一直重複著：

  “這哪是鬼，這是女性福音啊~！”

  在一切準備步驟完成後，張恩便拿出打印出來的劇本，跟一人和三件物品開始講戲。

  “跟大家講一下MV的拍攝，和我們平時的拍攝是不一樣的。”

  張恩清了清嗓子，進入了專業狀態。

  “先說說角色分配，我飾演老師，血衣飾演孩子，畫鬼飾演家長，王冬冬也有角色，飾演的是血衣的內心OS，你的表情眼神必須契合血衣的變化，卡好點。”

  “MV拍攝大部分時間是沒有台詞，隻有表演，但是台詞必須得表演出來，感覺好像你在講，否則會很幹。”

  “然後MV雖然是片段式呈現，但為了狀態的連續，我們所有細節都得表演出來，再在之後進行剪輯編輯。”

  “懂了我就開始講戲了。”

  “好的！”

  全場隻有王冬冬一個人回複，剛說完後她就後悔了。

  “那接下來我們講講第一場戲。”

  張恩翻開第一頁劇本，看了一眼後，說道：

  “我們現在拍攝MV最開始那一部分，這一部分比較特別，作為一個開場是聽得到台詞內容，是正常短片的模式。”

  “而這個故事簡單的概述，就是小孩被自己的爸媽送到了這間奇怪的學校，理由是在家裏不夠乖，然後老師打包票，一定把小孩教好，接過小孩後，屏幕一黑，王冬冬出場，開始唱歌。”

  “很簡單吧，但不能鬆懈，明白了就開始吧！”

  王冬冬點點頭，這第一幕沒有她的內容，所以她可以坐在攝像機邊上，近距離觀看拍攝場景。

  她倒要看看，鬼是怎麽拍戲的。

  “大家都就位，準備......”

  “誒，王冬冬，幫忙打個板......對，就是那塊黑白相間的，在上麵寫上一鏡一次，然後我喊a，就拍板。”

  “好嘞！”

  張恩親力親為，看著攝像機，拿著對講機，說道：

  “第一幕《進入學校》，一鏡一次......a。”

  “啪。”

  王冬冬拿著板，迅速繞到了攝像機後，然後張恩則小跑著，跑到了指定位子。

  而就是這麽一個片刻，她瞪直了眼，看見無論是鏡頭裏，還是鏡頭外，都出現了三個人。

  這特麽不是大變活人！！！

  然後王冬冬看著血衣的眼神，便陷入其中。

  這雙眼睛太清澈了......像一灘清水，被風吹過輕輕撥動，他的手牽著一雙大手，站在鏡頭前。

  鏡頭非常微妙，隻拍攝到了兩位大人的下半身，還有小孩的全身，這就營造出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好像談論的事情與小孩無關，可偏偏小孩才是最關鍵的一刻。

  而王冬冬還沒分析完整個畫麵......戲便開始了。

  “噠，噠，噠。”

  這是皮鞋走過的聲音，鏡頭跟隨著這西裝革履的男士，走到了門口，而門口的另一邊，就是血衣。

  他叫小鳴，今年十四歲，讀初二。

  “老師，你好。”

  媽媽的手抬起，血衣先是一愣，旋即看著自己的手滑落，母親的手和老師的手握在一起，眼神顯得有點落寞，但很快他就撇過頭，因為他現在是叛逆期，和父母不合是常有的事情。

  “小鳴媽媽好，小鳴好，誒唷，我們家小鳴長得真帥。”

  “小鳴，快跟老師打招呼。”

  “老師好。”

  小鳴乖巧的鞠躬，似乎迎來了老師的歡喜，他的腦袋被一雙大手撫摸了會，然後聽見溫柔的男聲說道：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哎，老師，你是有所不知啊，他雖然懂事，可是最近被這遊戲搞得是魂不守舍，成績都下降了，我是著急的很，一直想不到怎麽辦。”

  “放心，小鳴媽媽，你能來到我們這，顯然也是知道我們學校的能力，哪一個出去的小孩不是乖乖巧巧，努力學習，天天向上的？”

  “這自然是，隻是你不曉得，別看我們小鳴現在這麽懂事，但要是叛逆起來，可真是誰都管不住。”

  母親的擔憂隻迎來了拍打胸脯的聲音，隨即便聽見老師自信說道：

  “你放心交給我們吧，到時候不滿意，我們保證退錢。”

  “行，那就交給你們了。”

  母親牽起了小鳴的手，小鳴這時才回過神來，看向母親的眼神有些不滿。

  他哪有母親說的這麽不堪？他每天隻是玩一會遊戲，隻是看一會電視而已，隔壁班的同學天天打，他們的爸媽也不說，憑什麽說我呢？

  隻是他畢竟隻是個孩子，做不了決定，爸媽要送他來，他就來了。

  母親牽起了小鳴的手後，便將手交給了老師。

  一雙冰冷的手牽著小鳴，讓小鳴有些拘束。

  “行，老師，我還趕著去上班，我先走了。”

  “再見。”

  “再見。”

  小鳴打著招呼，隻是媽媽沒有回頭，她上了車，車鳴的聲音讓他有些落寞，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

  因為他聽見了老師的聲音，這個聲音有些冰冷，像是突然換了一個人。

  “你叫小鳴是吧。”

  “是的。”

  小鳴轉過身，抬頭看著老師。

  老師的臉也第一次出現在了屏幕上，他的臉看著並不醜，但卻讓小鳴有些厭惡，因為他雖然笑著，可眼神裏卻沒有笑意。

  隻有冰冷。

  “走吧。”

  “我們要開始上課了。”

  老師牽著小鳴的手，走進了這間學校。

  “cut！”

  王冬冬一下驚醒，她身子拔涼，這才從劇裏抽離出來。

  “呼。”

  張恩鬆開了手，而此時血衣並沒有變回衣服的模樣，隻是放下了手，臉上的表情消失，一臉冷漠。

  “休息一下，讓我去看看拍出來的效果怎麽樣。”

  張恩走到了攝像機前，還很親切的跟王冬冬打招呼道：

  “怎麽樣？演的可以嗎？”

  王冬冬一臉厭惡，她稍稍坐遠了些，嫌棄道：

  “你別靠近我，你演的可太滲人了，那個笑容我看了都想打你一頓。”

  王冬冬知道後續的發展，這普普通通的一幕實際潛藏了許多的隱喻和悲劇，相當於悲劇的開始。

  而且在聽見小鳴和媽媽說再見見時，她甚至忍不住出聲提醒兩人，不要分開。

  這是演的真好，演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王冬冬深呼吸，然後她暗暗給自己提高標準，到時候一定不能因為自己不入戲拉垮。

  張恩聽著王冬冬的話，高興的點點頭，感覺演的還不錯。

  但王冬冬覺得好，不代表真的就演的好。

  張恩重頭看了這一個小段，看完後，卻是歎了一口氣。

  “還行，但小問題還是很多。”

  “血衣，你身子稍稍側一側，不然捕捉不到全臉......然後王冬冬，你幫我個忙，扭動攝像機的時候，在照到血衣的那一刻，你輕輕震動一下屏幕，營造一種紀錄片的感覺。”

  “還有，媽媽的聲音太搶戲了，感情要有，但不能這麽入情，相比之下血衣表演太呆滯了，隻有茫然，厭惡，禮貌，尷尬這四種，還不夠，我要你揉雜在一起做排列組合，保證情緒的層次感。”

  王冬冬聽著一愣一愣的，心想著......她剛剛怎麽沒有看出這片子有這麽多問題？？？

  這真的不是雞蛋裏挑骨頭嘛!!!!

  但張恩偏偏講的一臉嚴肅，好像問題很大，弄得整個場麵都非常尷尬。

  “好的......時間不多了，大家記住這幾個問題，我們再來排一遍！”

  張恩站起身來，包括看片，整個過程不過五分鍾，還要聽他講戲，相當於沒有休息。

  王冬冬都一下子緊張起來，自己的工作徒然加重。

  “打板啊！”

  “噢，好的！”

  王冬冬連忙回過神，拿起板子將上頭的水性字改成“一鏡二次。”

  “一鏡二次......a！”

  “噠噠噠。”

  腳步聲再次響起，三名演員繼續按照劇本飾演。

  隨著皮鞋的行走，王冬冬捕捉到了血衣的臉，旋即陡然搖了搖鏡頭，就像有一台機子在暗處裏偷拍一樣，讓人內心發寒。

  王冬冬摸了摸自己的雞皮疙瘩，繼續坐下來觀看。

  三個人的表演好像沒變，但又好像變了。

  沒變，是他們的台詞調度都沒變，但變了，則是感覺變了。

  變得更加真實，更加陰沉。

  “cut！”

  拍攝還在繼續，第二次，張恩依舊不滿意，或者說他還在找滿意的感覺。

  “一鏡三次！”

  “噠噠噠......”

  “一鏡四次！”

  “噠噠噠......”

  片場裏再無歡聲笑語，隻有這個一幕在反複的上演，反複的表演並沒有讓這個故事變膩，反倒讓觀者更加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