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撞在了樹上，撞死了一隻掛在樹上的貓。

  張菲菲愣愣的站在原地，在意識到自己沒死之後，她慢慢的滑倒在地上，一層層密集的汗滲出，隨即她默默的咬著嘴唇開始啜泣，又從啜泣開始放大呼吸的頻率，她躺在地上，身子在不停的抽搐，像陷入泥沙中的蚯蚓，不斷掙紮。

  “菲菲，菲菲......“

  吳梓跑到張菲菲身邊，將菲菲緊緊的抱住，兩眼放空，隻知道念叨著：

  “還好，還好......”

  “吳梓，我好害怕，好害怕。“

  周圍的路人報了警，警察將肇事司機和兩人帶進了警察局，肇事司機醉酒駕駛，才導致闖了紅燈，差點撞死了兩人。

  好在這件事沒有造成更嚴重的後果，跟兩人也沒關係，他們做好了筆錄之後，便放他們回家了，但他們沉浸在恐懼之中，依舊難以自拔。

  “沒事，一切都過去了。”

  “不過，你當時為什麽要飛撲出來救我......當時遭遇危險的明明是我。”

  “我......我當時沒想那麽多，就看見你有威脅。”

  “而且當時如果不是我救你，車往我那個方向拐，也會撞死我，因，因禍得福了。”

  “呼。”

  “也是。”

  “算了，高考就要到了，不要再讓這些事情影響我們了，調整好心情，我送你回家。”

  張恩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強行的讓自己把危險都丟到腦後，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著，送了張菲菲回家。

  送走張菲菲後，他便獨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股惆悵若失的孤獨感，他歪了歪頭，想起了剛剛經曆的一切。

  “阿楚，剛剛真是嚇死我了，我差點以為我就要早早的陪你去地獄了呢。“

  “你說張菲菲她有沒有喜歡我，她要不是喜歡我，怎麽會救我呢？她一定是很喜歡，很喜歡我。”

  “你說對嗎？阿楚？”

  “阿楚？”

  吳梓回過頭，看向身後。

  往常阿楚總會在他的身後飄蕩徘徊，哪怕她不說話，也能感覺到陰風刺骨的感覺。

  可這次，卻空蕩蕩的，隻有一條狹長的街道，還有一個在風中飄零的塑料袋。

  “阿楚？”

  “阿楚？！“

  吳梓喊叫著，他茫然的看向周圍，從原本的踱步，到隨後的疾走，到不知所措的狂奔，從原本的呢喃，到隨後的呼喊，到最後陷入癡狂的大吼大叫。

  阿楚去哪了？

  阿楚她去哪了？？？

  “阿楚，你到底去哪了啊？”

  吳梓咬著牙，他的聲音顫抖中帶著嘶吼，眼角抽搐著，一滴又一滴的淚珠滑落在臉上，可是他卻沒時間去擦拭，他往回狂奔著，一遍又一遍的叫喊著阿楚的名字。

  她去哪了？

  吳梓跑過了走過的街道，跑過了派出所，跑過了學校，最後，跑到了那個事故的十字路口。

  吳梓站在原地，張大的嘴巴，看著地上的貓。

  阿楚......

  “是你嗎？“

  貓不會說話，但是吳梓看見了，藏在草叢裏的那雙紅繡鞋，上麵繡著熟悉的紅繡，還有許久未見的髒責。

  是啊。

  吳梓從來都不是一個幸運的人，憑什麽張菲菲要將他推開，憑什麽酒駕的司機就會在千鈞一發之際清醒過來，扭過方向盤，撞在了樹上？

  又是憑什麽，兩人一點事情都沒有？

  “你怎麽，這麽傻呢？”

  吳梓咬著嘴唇，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嘴唇咬出了深深的印子，咬出了鮮血。

  他不想哭，所以他把手放在了嘴邊，狠狠的咬下，他隻能發出聲聲嗚鳴，但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打在手上。

  他紅著眼，身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啪嗒一聲跪在地上，看著地上的貓，巨大的悲傷讓他失去了思考。

  ”你不是說要帶我去地獄嗎？“

  ”你幸幸苦苦養了這麽久，這麽優質的KPI你不要了嗎？你回去怎麽交差啊？怎麽保持你優質的稱號啊？“

  ”你說話啊......你幹嘛不說話啊？！！！“

  “啊！！！”

  吳梓呐喊著，他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腦袋，失聲的痛苦，他腦子裏閃過無數的畫麵，青椒，題本，試卷，電擊。

  “我想吃青椒了。”

  “你回來給我做，好不好？”

  吳梓咬著牙，像考試考了一百分的孩子，搖著媽媽的手，想搶回媽媽手中的行李箱。

  別走。

  “......”

  “奇怪......”

  吳梓抬起了頭，他擦了擦眼中的淚，原本劇烈悲傷的情緒突然波動，眼中閃爍著疑惑。

  “我在幹嘛？我怎麽會這麽傷心？”

  吳梓愣了愣，他站起身子，看了看地上的貓屍體，又看了看周圍。

  奇怪了，我怎麽在這裏？

  這麽晚了，我不應該在家裏做卷子，看錯題嗎？馬上就要高考了，我就到了唯一一次翻身的機會了。

  我是學的太崩潰了，才在這裏哭嗎？

  不行，我得趕緊回去，不然......奇怪，我明明是自己一個人住，我在怕誰罵我嗎？

  得趕緊回去了。

  吳梓用衣服狠狠的擦了擦臉，隨即背好書包，蹣跚著步子，一步一步的往家裏走。

  奇怪......

  為什麽我老是忍不住哭啊？

  為什麽我又總是患得患失？

  我有什麽東西掉了嗎？

  奇怪。

  ......

  ......

  從那天開始，他忘記了紅繡鞋阿楚的一切事情。

  他隻記得自己是臨近高考的尖子生，雖然不被父母喜歡，但是並沒有因此孤僻墮落，而是開始奮發努力，去到了學校的尖子班，成為了學校們心中的榜樣。

  他不愛吃青椒，但是他不吃青椒，又會不習慣，去飯堂打飯時會打青椒，自己買菜時也會買青椒。

  他有厚厚的錯題集，並且還在堅持的記錯題，就像一種本能，一旦做過的題還錯，他就會渾身抽搐，愣上半響。

  他的同班同學會問他到底是怎樣學習的，吳梓愣了愣，告訴他們，隻要天天吃青椒和做錯題就好了。

  同學們都說他變了，盡管他的成績還是那麽好，人還是那麽好，可是他就是變了，變得沉穩，變得沉默，長大了。

  吳梓搖搖頭，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但他也明顯的感覺到了自己的不一樣。

  他總是在起床時發現眼角含著淚，亦或者時不時的看向窗台，放空的望著天邊。

  高考如約而至，大家都很緊張，吳梓覺得還好，他按部就班的考完了試，走出了考場，心中突然覺得放下了一塊大石頭，但他沒有變的輕鬆，而是變的失落。

  好像有些事情沒有完成。

  對啊。

  吳梓眼睛一亮，他看向窗口，他記起來了。

  他還沒有告白，他做過決定，在高考之後，就跟張菲菲告白，完成自己堅持努力這麽久的目標。

  兩人也是生死之交了，吳梓有信心，能在這一次的告白中，和張菲菲走到一起。

  所以吳梓走到了窗口邊上，跟張菲菲說道：

  “菲菲，當初我說，在高考後，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說。”

  “你還記得嗎？”

  “記得。”

  張菲菲有些不知所措，她眼神閃躲著，最後還是看向了吳梓的雙眼。

  “你要......現在說嘛？”

  “今天晚上八點，在池塘邊上，我等你。”

  “好。”

  兩人對視，彼此都看不穿彼此的眼神。

  ......

  ......

  張菲菲站在原地，風吹動了她的發梢，她怯怯蓋住了隨風飛揚的粉紅色長裙，又撩動頭發，露出了明媚的雙眼。

  她有些緊張和不安，看著橋的另外一頭，等待著吳梓的出現。

  而吳梓站在拐角的另一頭，正在不斷的做深呼吸。

  “呼......吸......”

  “呼......吸......”

  “別緊張，吳梓你可以的。”

  吳梓剁著腳，嘴上說著別緊張，可是臉卻控製不住的滾燙，他手中拿著信封，是粉色的。

  “沒關係......我們一定是雙向奔赴......”

  “加油！吳梓！”

  吳梓暗暗給自己打氣，隨即終於下定決心，邁出步子，走出了拐角，可是剛過拐角，他便看見了站在橋上的張菲菲，心頓時落了半拍。

  今天的張菲菲格外的美，少了平日裏班長的咄咄逼人，多了一分女人的惆悵若失，風吹得她剛剛好，像精靈一樣，一眼心動。

  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眼波像含了水一樣滋潤，那抹光在眼底悄悄的波動，應該也是緊張。

  她是真的，真的很漂亮。

  “吳梓......你來啦。”

  吳梓回過神來，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連忙背過手，將粉色的信封藏在身後，免得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菲菲，我來了。”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但這並不尷尬，因為還有兩人的情愫在其中蔓延。

  “吳梓，你叫我來，到底是想告訴我什麽事情啊？”

  “我......我。”

  “我是想把我之前沒對你說完的話說完。”

  “張菲菲。”

  吳梓愣了愣，隨即抬起羞澀的頭，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張菲菲，大聲的說道：

  “張菲菲，我喜歡你！”

  “我從看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你了，當時你把我從那群男生中解救出來時，我就喜歡上你了。”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為什麽改變嗎？我就是因為你，為了配得上你，才努力學習，到今天這一步。”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

  吳梓說完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他低著頭，臉上滿是羞愧。

  他這一刻在想，如果被拒絕了怎麽辦？為了挽回麵子，該不該說這隻是一個玩笑，或者說沒關係，大可以以後做朋友。

  完了完了，這麽久沒回應，一定是要發好人卡了，我要不要先下手為強，說些什麽......

  “好啊。”

  吳梓愣了愣，他抬起頭，正好看見了笑著的張菲菲。

  沒聽錯吧？

  “你......答應了？”

  “我答應了。”

  “你不給我加點難度，或者給我點考驗？”

  “不用。”

  張菲菲抿了抿嘴，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吳梓。

  “吳梓同學，我喜歡你。”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這是......真的。

  吳梓愣了愣，旋即難以言喻的喜悅湧上了心頭，他盯著張菲菲，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麽。

  隻有一個念頭。

  真好。

  他終於成功了......他終於，追到張菲菲了。

  “可是......”

  突如其來的轉折讓吳梓又愣住了，他看向張菲菲，問道：

  “可是什麽，你不是說你很喜歡我嗎？那還有什麽可是的。”

  “是的，我是很喜歡你。”

  張菲菲沒有否認，但她看著吳梓，卻露出了苦笑。

  “可是，你喜歡我嗎？”

  “我當然......”

  吳梓下意識的要說出口，可是說出口時，他卻頓住了，有一會的時間後，他才說道：

  “我當然喜歡了。”

  “我每次上課都忍不住的要看向你，我為了你可以吃青椒，可以好好學習，可以和別人打架，可以做一切。”

  “我要是不喜歡你，我早就放棄了。”

  張菲菲聽完吳梓的話，搖搖頭，她緊緊地攥著拳頭，言語中帶著失落：

  “你就是不喜歡。”

  “別人都以為你上課是在偷看我，可我卻知道，每一次你都是看向窗外發呆。”

  “我最不愛吃的就是青椒，可是你在飯堂幫我打飯時，卻總是打青椒。”

  “我是很喜歡你，可是我覺得你不喜歡我。”

  “吳梓。”

  “嗯？”

  吳梓聽的發愣，才回過神來。

  “吳梓，我們是不是都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啊？”

  “就從那天車禍後，你是不是忘記了很重要的事情?”

  “或許你的一切不是為了我，是為了那件事情。”

  “為了......那件事情。”

  吳梓呢喃道，他的大腦接近空白，可是他卻沒法反駁張菲菲說的一切。

  他為什麽，會改變了自己呢？

  張菲菲也沉默了很久，她之前也隻是猜測，但現在，她知道了答案。

  得不到的終究得不到。

  她放下了。

  “吳梓。”

  “我喜歡你，但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再見了。”

  張菲菲繃著臉，從吳梓的身邊側過，一如上次，瀟灑的從他的身邊走過，沒有半分留念。

  隻是上次真的沒有，而這次是真的有。

  在走過的那一刹那，她的眼淚便順著眼角滑落，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再見。

  再見。

  吳梓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行動。

  他就這麽站著，拚命的思考，他到底忘了什麽？

  到底是什麽？

  “滋滋滋。”

  “歡迎來到校園廣播，高三的學長學姐們已經高考結束了，現在，一位高二的學妹希望學姐學長們的愛情能重新生根發芽，所以點了一首歌送給大家。”

  “名字叫《阿楚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