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問題
作者:青花燃      更新:2021-06-10 16:06      字數:76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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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無命一行來到幽州東南部。

  這裏,南臨薑州, 東接天都。

  氣候無比幹燥, 放眼望去, 盡是大片黃沙。

  他笑得比春風更加和煦。

  “小桑果,”他走近一步,“你又知道了我一個秘密。這個世間,隻有你一個人知道哦。”

  這一瞬間,桑遠遠覺得周遭這個世界,忽然變得寂靜無聲。

  “我就是那個小公子啊。”

  他的唇角扯出一抹修羅般的笑容,聲音低啞——

  幽無命回過頭來,漆黑的雙眸中燃燒著烈焰。

  她艱難地問道:“你……你就是那個……”

  他腳步一頓,沒有回頭。

  “幽無命。”她喚道。

  她凝望著他的背影,隻覺渾身發冷。

  他徑自輕飄飄地走到了前方。

  “是啊。”幽無命輕快地笑起來,“所以小桑果,你說美人計有多可怕。”

  她已從阿古口中知道了結局。明先生,死了。

  她啞聲問道:“明先生和……小公子,就這樣被俘了麽?”

  桑遠遠的心髒猛地一揪。所以方才他在這裏親吻她時,突然犯病了。

  “喏,就是這裏。”他用下巴指了指前方,“你能想象出薑雁姬哭得像個瘋子的模樣麽?裝模作樣,撲上前護著他們父子,說是找了他們很久很久,她說她想念自己的親兒子,想得快要瘋了!就這麽輕易騙住了姓明的,在親吻的時候,對他下了毒。”

  他輕輕地笑起來,拉著她,大步向前走。

  “因為生過孩子而無法修煉的廢柴。”幽無命的眼睛裏沁出了毒蛇一樣冰冷的光,“這樣一個廢柴,就是這樣一個廢柴。”

  桑遠遠的心髒猛地一跳,腦子裏念頭還沒轉過一圈,脊背已開始陣陣發寒。

  “後來,來了一個女人。”他斜眼睨著她,“薑雁姬。”

  幸好此刻是賢者時間。

  桑遠遠心有所感,若不是剛剛才發過一次病的話,此刻幽無命必定又要犯病了。

  “後來啊。”幽無命笑了笑,額角有青筋在緩慢地跳動。

  “後來呢?”桑遠遠眼睛裏閃動著好奇的光芒。

  這個‘菜’字,還是他前幾日從桑遠遠這裏學的,現在已經用得挺順溜了。

  “對。”幽無命毫不在意地點點頭,“所以你說皇甫俊有多菜。”

  “那位明先生,還帶著個五歲的小公子啊!”她輕輕地歎道。

  桑遠遠好似當真看到了二十餘年前的一場驚天大戰。

  目光追隨著他的手指,在他的指引下觀察那些大開大闔的痕跡。

  幽無命輕輕一笑,指向山石對麵的凹陷:“皇甫俊敗了,祭出絕活,還是打不過姓明的。”

  桑遠遠的眼睛睜得更大。捉了那對父子的人,不是老幽王,而是皇甫俊?!

  皇甫俊?!

  “看見那個沒有?”他指著一處極為怪異扭曲的山石,“搬山倒海,皇甫俊的殺技。”

  幽無命偷偷觀察著她,見她放鬆了許多,他緊繃的唇角也漸漸鬆開了一些。

  她輕輕點著頭,專注地聽他說話,整個人看起來回複了幾分精神。

  桑遠遠知道,這個‘他’,指的必定是那位姓明的教書先生,一個隱在鄉村裏的強者。

  “看,這些都是至強者的打鬥痕跡。他不想牽連村裏的人,便老實跟著那些人離開了村子,到了這裏,打了起來。”

  幽無命抿緊了唇。他扯著韁繩,走到最空曠的地方,指著兩旁的山石,示意她看。

  這樣的體驗和心態,令他渾身都感覺很奇怪,怪透了,也不知是冷還是熱,他的身體竟有一點隱顫。

  直覺告訴他,此刻必須出賣自己一些秘密,才能哄得好她。他得讓她知道,他真不是故意的。

  他皺起了眉頭,這一刻,心中異常地暴躁,但卻一點兒都不想殺人。他第一次意識到,犯病,會帶來一些令他非常不愉快的後果。

  他緊緊盯著她,見她依舊有些發蔫,像是被雨水打過的花瓣一樣。

  她揚起臉來衝著他又笑了笑。

  他這是笨拙地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來逗她。

  幽無命很誇張地叫道:“你是不是以為,指揮著它們,哢嚓一下回過頭來,就能嚇得死我?!哎呀我好害怕!”

  “這樣啊……”她笑了起來,眼睛不像平時那樣彎彎的。

  他的黑眸急急轉了兩圈:“小桑果你是不是個傻子,那種大臉花,到了夜裏就會轉回東麵去,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嗎!哈哈!小桑果,三歲小兒都知道這個!”

  連大臉花都沒能逗她開心起來。

  她很勉強、很迎合地抬下了眸,笑道:“啊,原來你知道。”

  他的心底浮起一股躁意,扯著唇道:“你扔我一身大臉花的事,我還沒找你算帳呢!”

  他敏銳地察覺到她眸中的失落。他知道她一點也不信。他也知道,他剛才這話,連他自己都不信。

  “嗯,我信你不會傷我。”她溫柔地笑著,垂下了頭。

  他望著她,假笑道:“我怎會真的傷你。”

  桑遠遠:“……”這下病是徹底好了。

  半晌,唇角彎了起來,他大笑出聲:“小桑果!你裝死裝得一點兒都不像!”

  他抿起了薄薄的唇。

  他的心跳漸漸平穩了。

  幽無命不語。

  “那你呢?”她道,“為什麽你不陪我?”

  桑遠遠:“……”

  他皺起眉頭,道:“我讓所有人給你陪葬。”

  他猶豫了片刻,僵硬地道:“不會。”

  她抿了抿唇,輕輕問道:“幽無命,我如果死了,你會哭嗎?”

  “這麽怕死嗎,活著有什麽意思。”他快速而小聲地說道。

  幽無命心中驚悸,捧住了她的臉,就好像一個笨手笨腳的孩子,小心翼翼,害怕弄壞了自己心愛的玩具。

  她輕聲說道:“我想一直陪著你,消滅那些敵人,和你一起,好好活下去。”

  旋即,她脫力一般滑下來,好像隨時會死在他的懷裏。

  她軟軟地倚著他,很吃力地伸長脖頸,夠到了他的臉,在他唇角印上淺淺的吻。

  半晌,他嘶啞地‘嗯’了一聲。

  “這裏是不是發生過很糟糕的事情?”她小心地問。

  她抬頭看他,見他的眸光閃得厲害。

  幽無命身體一僵,片刻後,聲音幹幹地飄出來:“沒有,是我的問題。”

  她像是受了重傷一樣,虛弱地依偎在他身前,聽著他驟雨般的心跳,她輕聲問道:“為什麽突然想要殺了我,我做錯了什麽嗎?”

  “一定疼壞了,”他很懊惱地嘖道,“小桑果是水做的,又嬌又弱,隨便碰下都受不了。”

  她委屈地反問:“你說呢?”

  其實他剛才根本沒來得及用力。

  “疼嗎?”他神經兮兮地問道。

  片刻之後,他歪著身子,掰起她的下巴,盯著她的脖頸左看右看,還把嘴巴湊到近前,呼呼呼地給她吹了好幾下。

  神智回籠,他猛地鬆開了手,像是被燙到一樣。

  他呆呆地盯了她一會兒,眸中翻湧的黑色巨浪漸漸消失。

  “小桑果。”

  他的眸光再度晃了晃。

  “幽無命,你說每一天都要我的‘喜歡’,還有我的‘味道’,你不記得了嗎?我是你的小桑果……”

  “每一天都說喜歡你,每一天都會輕輕吻你的小桑果。”她衝著他笑。

  “喜歡你的小桑果。”她彎起眉眼,“靈隱境六重天的小桑果。毫無威脅的小桑果。”

  “小……桑……果。”他嘶啞地說道。

  幽無命身體晃了晃。

  她輕輕地,用誘哄一樣的聲音說道:“幽無命,我是你的小桑果啊。”

  此刻來不及思索前因後果,她迎著他那扭曲的視線,盡量讓自己的目光和聲音溫柔而平和。

  她看出來,這一回他是徹徹底底地發病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可怕。

  桑遠遠的心頭泛起一陣驚悸。

  落在她脖頸上的五指輕輕地顫抖著,依次鬆開又握緊,他的呼吸變得又急又重,唇角勾起的笑容隱有興奮,是掠食者銜住了獵物脖頸,即將用利齒紮穿之前那種渴血的期待。

  幽無命的眼睛睜得很大,白多黑少,他偏著頭,臉孔輕輕搖晃著,湊到了她的麵前,舌尖輕輕舐去了唇角的血,妖異而病態地注視著她。

  短命急得四蹄亂刨。

  他發出無意識的低喃,破開口子的下唇上,鮮血緩緩溢出,順著嘴角往下流。

  “死……”

  他抬起一隻手,溫溫柔柔地落在她的脖頸上,輕輕扼住。

  他的眼睛裏一片狂亂,像是風暴來臨時,黑浪翻湧的海。

  瞳仁收縮得幾不可見,牙齒無意識地磕在下唇上,鮮血沁了出來。

  桑遠遠看見他的臉‘刷’一下就變成了青色,唇色慘白得嚇人,豆大的冷汗滑過他的臉。

  就在雙唇觸碰、紅信微探的刹那,他的身體忽然一震,像觸電般,痙攣著向後倒仰。

  他無意識地垂下頭。

  一怔之後,他發現她愣愣地張開的小嘴,仿佛比額頭更加誘人。

  一片風沙中,有陽光直直落在她的額頭上,光潔飽滿的肌膚泛起一整片晶亮的細膩光澤,他鬼使神差地,垂頭啄了下她的額角。

  他垂頭看她。

  她納悶地偏頭望向幽無命。

  桑遠遠更加摸不著頭腦了。這和阿古的恩人是不是普通人,又有什麽關係?

  桑遠遠抬頭望去,看見前方很突兀地出現了一大塊空曠的平地,左右兩旁的風化山石像是被削過一般,凹出一個巨大的弧形盆地。若是從高處望,這道峽穀就像是一條細線正中串著一粒大珠子。

  他指向前方。

  “肯定是別人幫他的啊!”幽無命愉快地咧開了嘴角,“姓明的不是普通人,明白了嗎?這裏,你看看這裏……看見沒有?”

  “哎?”桑遠遠疑惑地偏頭看他。

  不等她回答,他徑自說道:“就他那資質,不用洗髓液,也想洗筋伐髓,嗬。”

  “小桑果,你是不是傻乎乎地信了阿古的話?”

  短命很懂主人心,無需幽無命吩咐,便放緩了速度,慢悠悠地踱向前方。

  這處穀地很是狹窄,堪堪夠一兩頭雲間獸從中穿過。兩旁全是風化的巨石,有風貼著地麵在刮,黃沙漫起尺把高,像是踩踏在黃色的仙霧中一樣。

  幽無命跳下車,把她拽到短命的背上,帶著她向那處險峻的峽穀掠去。

  “峽穀。”桑遠遠有點摸不著頭腦。

  他的手臂緩緩移向東麵:“峽穀。”

  “唔,你的。”桑遠遠點點頭。

  “那裏是天峰關,我的。”他指著一處關隘,得意滿滿地說道。

  幽無命思忖了一會兒,令商隊直直往南行,到了幽、薑二州的交界處。

  算算日子,明家父子被抓走的時候,幽無命隻有四五歲,身體又差,正在鬼門關附近轉悠,根本不可能知道外頭發生的這麽一件小事。

  這樣一個籠絡人心的好機會,誰也不會放過。

  她輕輕歎了口氣。阿古已把這些事情在幽無命麵前念叨了八百遍,若是能找得到,幽無命肯定早就幫他把人找來了。

  “是啊。”

  “是嘛。”他淡淡道。

  他垂下眼睛,盯了她一眼。

  她仍在感慨:“如今阿古已是凶名赫赫的大將軍,你麾下第一人,幽影衛之首,若是小公子還在就好了,阿古一定能護住他,讓他平安幸福地度過一生。”

  幽無命輕而不屑地嗤了一聲。

  “你說,阿古會找到那個小公子嗎?”她輕聲問道。

  畢竟兩個人的修為差距實在是太大,他有心入定療傷的話,與她這種三腳貓功夫相比,效果肯定是天壤之別。

  他的身體有了顯著好轉,她也不確定自己種的那些花究竟起到了多大的作用。

  她瞪了他一眼,輕輕倚在他的胸膛上。

  “嗯,明白了,小桑果是水做的。”他說,“我死的那天,一定得帶上你,要不然你天天到我墳前哭,豈不是把我泡爛了。”

  幽無命很開心地把她拉到了懷裏。

  太愛共情怪她咯。

  桑遠遠惱怒地別開頭,狠狠抹了兩把眼睛。

  他拍著膝蓋哈哈大笑。

  “小桑果,別人上墳你也哭?!與你何幹!”

  發現她歸來,他緩緩轉了下黑眸,忽然噗嗤笑出了聲。

  他正正地坐著,目光有些空茫,好像透過車廂,也在凝望著那座墳塋。

  她回到車中,發現幽無命並沒有在修煉。

  桑遠遠容易共情,眼眶忽地濕了。

  他拜了幾拜,低低道:“恩公,阿古這一生,都不會放棄尋找小公子,恩公若是在天有靈,還請給我指引,讓我找到小公子,護他一生平安。恩公,阿古如今已不是當初的小廢物了,阿古已是大將軍呢,定能罩著小公子,讓他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畢竟是謀逆。連碑都不能立。”阿古雙眼通紅,在墳前上了香,“恩公姓明,我永記在心。”

  阿古並沒有進村,而是繞到村後一座小小的荒山上,在一處角落裏,找到了那座毫不起眼的墳塋。

  說話時,一座村莊已出現在視野中。

  隻可惜,這幅美好的畫卷,突然就被人撕了。

  身旁還有一個多長了個顆小腦袋的怪少年,帶些羞澀和景仰,凝望著這對畫中父子。

  聽他這麽一說,桑遠遠腦海裏忽然浮起了畫麵。平凡的小村莊裏,一位玉樹般的小先生,帶著個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走在夕陽下的土路上。

  阿古眼神一暗,輕輕搖了下頭:“小公子若是還在,必定和主君一樣,生成個風流標致的好人物。”

  “後來你找到那個小公子了嗎?”桑遠遠問道。

  她搖搖頭,不再多思。

  幽無命的身上,到底背負著多少秘密?

  記靈珠中幽無命生母的聲音,實在是太像女帝君薑燕姬了!如果幽無命的生母是薑燕姬的話,他又怎麽會變成了幽州王世子呢?

  桑遠遠感覺眼前漫起一整團迷霧。

  阿古:“好!”

  幽無命:“跟著我,我帶你殺我全家!

  阿古:“對!”

  幽無命:“你要行刺我爹?”

  這兩個人相遇的畫風著實是怪誕——

  幽無命老早就計劃著滅他自己滿門了,所以才會把這些本就和老幽王有血海深仇的人收到麾下。

  桑遠遠理了理。十年前,阿古行刺老幽王失敗,跟了幽無命,五年前,幽無命血洗送親宴,也算是幫助阿古報了仇……

  “對啊!”阿古認真地點頭。

  桑遠遠:“……然後你就跟了幽無命?”

  阿古點了點頭:“對,十年前的事兒,遇上主君,沒能成功。”

  她還是有點懵,壓著聲音問:“莫非你行刺的是……老幽王?”

  旋即她反應過來了,被幽無命砍掉的,是那個多餘的腦袋——讓阿古被人當作怪物的那個小腦袋。

  不是,好端端的一個報恩複仇記,怎麽突然就靈異了。

  桑遠遠呆呆地望著他。

  “然後,我就被主君砍了腦袋。”他撓了撓頭。

  “然後呢?”桑遠遠見他半天不說話,忍不住追問。

  “我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報仇,我也不知道小公子怎麽樣了,他隻有五歲啊!我隻能咬牙活著,一邊打聽小公子的消息,一邊拚命修煉。直到十年之後,叫我成功蹲到了一個機會,摸到東郊國寺刺殺仇家……”

  阿古的眼睛逐漸發紅:“有一天,恩公突然被抓走了,小公子也被帶走。我等了很久很久,隻等到一具屍骨。說是謀逆,笑話,一個普普通通的教書先生,謀的哪門子逆!”

  桑遠遠心髒一緊。

  “誰知,”阿古臉上浮起慘笑,“那樣的日子,竟隻過了短短三年。失去一切之後,我突然才明悟,還盼著什麽好日子啊,能陪在恩公和小公子的身邊,給他們抓魚吃,便已經是最好的日子了!”

  到恩公的埋骨地,添香添土。

  桑遠遠突然想起了方才阿古的請求。

  阿古臉上浮起了微笑:“自那之後,我便可以吸收木靈蘊了。嘿,我想著,待我修為有成,便去參軍除魔立功,給恩公掙臉麵!叫恩公和小公子過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啊……”桑遠遠感歎,“那可真是太好了!”

  “村裏的人打我、罵我、用石頭砸我,我便偷他們家裏的雞鴨,薅他們菜地裏的菜苗,配上河裏抓來的魚,給恩公和小公子補身子!我運氣也是特別好,有一日睡覺時,忽然便自己洗筋伐髓,踏入靈隱境一重天。”

  阿古眸中泛起一點淚光,目光變得悠遠:“這麽多年了,我從未見過如恩公一般的人。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小公子亦是像個天上下凡的小仙童。”

  “恩公是個教書先生,自從收養了我,許多學生都不到他的私塾上課了。恩公獨自一人生活,帶著個兩歲的小公子,因為我的事,害得他斷了收入,我十分內疚。”

  “我七歲時,生了場怪病,這裏,長出另外一個腦袋。”他的眸光微微黯淡,“被當作怪物,扔進河裏,幸好有位恩公救了我,將我帶在身邊。”

  他抬起手來,指了指後腦勺。

  阿古嘿嘿嘿地笑著,道:“其實主君就是對外人凶,我知道他不會真砍我。哦不對,其實是砍過的。”

  她很能腦補出幽無命想要拔刀砍人的樣子。

  桑遠遠噗嗤一笑。

  阿古撓了撓頭,很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喝醉酒,就愛叨叨,偏還嫌棄別人沒資格聽我叨,每次酒壯慫人膽,便跑到主君麵前叨……”

  他鑽回了車廂。

  幽無命很無所謂地抬起手來揮了兩下,嘀咕道:“聽了八百次,耳朵都起繭了,小點聲說,別吵到我。”

  阿古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幽無命。

  她饒有興致地望向阿古:“那裏是阿古將軍的故鄉嗎?”

  距離那麽遠,隻能看見一片矮山,山間倒是有許多綠色,像是戈壁上的一小片綠洲。

  桑遠遠鑽出車廂,踮著腳望向東南邊。

  阿古撓著頭,立在一旁憨笑:“主君又笑話了。”

  “那,”他遙指著東南方,“你別看阿古現在凶得很,他小時候,就是個廢物,自小在泥巴裏打滾,叫人欺負得夠戧。”

  凝望遠方片刻後,他衝著桑遠遠招了招手。

  他推開車廂的木門,站到車轅上。

  半晌,車廂中傳來幽無命淡淡的聲音:“一起去。”

  此地距離幽、薑的邊境線已不足百裏。阿古也知道自己的請求容易節外生枝,一張瘦長的臉上滿是慚愧糾結。

  “主君,前方十五裏,便是屬下恩公的埋骨地,屬下想走一趟, 給恩公添幾炷香幾抔土,望主君恩準!”

  這一日,一路默不作聲的阿古,忽然來到了車廂外,求見幽無命。

  叫他凶!

  她把幽無命種得滿滿當當, 隻要一入定, 這個男人就會被她種成一個類似仙人球的玩意, 隻能大概看出個形狀。

  太陽花已有小臂那麽長了,花盤上滲出的青色光暈,漸漸變成了水一般的材質,像是一種貴重的精華凝露。

  慢悠悠地蹭了幾日之後,桑遠遠成功晉入靈隱境六重天。如今, 她的靈蘊已是翠翠的碧綠色, 像軟玉一般,每次入定,看著這般通透漂亮的顏色,桑遠遠都會有種自己是個價值連城的翡翠雕像的錯覺。

  所以隻能在這片戈壁上龜爬。

  商隊不可能走得像行軍那樣快,若是速度太過紮眼,很容易就被察覺異常。

  作者有話要說:  向著他那顆破碎的心,狠狠邁出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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