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木係小仙女
作者:青花燃      更新:2021-06-10 16:02      字數:3630
  “靈姑,我想修行。”

  話一出口,桑遠遠的心髒便‘怦怦’地跳動起來。

  她演過太多禍國妖姬,對攻略君王這種事,實在是提不起什麽興致。

  但修仙可不一樣!

  這個世界,實實在在是可以修仙的啊!

  修仙!沒修過!想修死了!

  隻是她的身份……

  從凡入仙,先入靈隱境,共九重天。女子一入靈隱境,便會斬赤龍,基本上不可能再懷孕生子。而生育之後的婦人,骨骼體質都會發生變化,根基半毀,再想修行,難於登天。

  正因為這樣,世間的女修行者才會寥寥無幾。

  桑遠遠自然知道作為王族之女,想要修行是一件多麽離經叛道的事情,更何況,她還嫁給了韓州王,如今是他名義上的正夫人。

  她佯裝平靜地注視著靈姑,其實也沒抱多少希望。

  被拒絕才是正常的。

  沒事,自己再想辦法。

  靈姑果然怔住了。好半晌,一雙分明十分年輕,眸光卻滿是滄桑的眼中,忽然湧出大串大串的淚水。

  桑遠遠頭皮發麻。

  這……女戰神的眼淚這算什麽?猛虎落淚嗎?

  “別,靈姑你別哭。”

  “王女你終於想通了!”靈姑嚎得更大聲。

  桑遠遠:“……”

  “從您小時候,”靈姑抽咽著說道,“主君、世子便常說,嫁人有什麽好的,這世間誰能配得上咱們小桑果!還不如早早修行,上哪兒都不會被欺負!若實在遇上喜歡的,招進門來做贅婿,還能天天陪主君世子飲酒……”

  桑遠遠:“……那是娘不答應?”

  靈姑道:“夫人有您和世子,自然覺得還是要有孩子才好。但夫人也不是十分反對修行,是王女您自己說,身為王族女,生為桑州,死為桑州,聯姻生子是最好的結盟手段,如何能跟著主君、世子胡鬧?”

  桑遠遠:“……”

  靈姑歎:“當初韓州王上門提親,主君、夫人和世子其實並不滿意,因為他宮中有人,還是個很麻煩的幽州人。奈何,王女對韓州王一見傾心,決意要嫁,誰也攔不住。結果可好,他根本就沒有用心護著王女!行刺之事,不必說,一定與那幽盈月有關,是也不是?”

  “對。”桑遠遠也無意隱瞞。

  行刺那件事倒也罷了,韓少陵的確是被殺了個猝不及防,但桑遠遠昏迷垂死時,他居然真當她死了,連近衛都不舍得派一個——這也是腹黑男主們的共性了,他們從來不會在無意義的事情上花費時間和精力。

  靈姑眸中閃過厲色:“主君與世子早也猜到了,桑州如今全員備戰,隻待……咳,萬一您真有個好歹,主君便要發兵了!隻要殺了幽無命,幽盈月這條喪家之犬,想怎麽收拾便怎麽收拾。”

  桑遠遠的心髒猛地一跳。

  這件事,就是桑州滅國的起因。

  桑州王挑了個說好很好,說糟糕也很糟糕的時機對幽無命動手了——幽無命奉天都令,助韓州王平定西境魔禍。

  桑州王與世子率軍越境,奇襲幽無命,令他腹背受敵,險些將他置於死地。與幽無命同行的韓少陵也受了重傷。

  說這個時機好,是因為幽無命修為太高,這恐怕是唯一一個可以殺死他的機會。

  說這個時機糟糕,是因為這樣一來,桑州便等同於叛魔。

  若是兩州之爭引發兵禍,天都通常各打五十大板也就放過了。但幽無命和韓少陵是在奉令剿魔時被偷襲,桑州此舉,等於是拔了天都的逆鱗,與整個雲境為敵。

  一年之後,桑州徹底消失在了雲境版圖上。

  這件事情在書中隻是一筆帶過的小小插曲——它的主要作用就是讓韓少陵受個傷,受傷便需要人貼身照料。周遭服侍的人都不能令他滿意,唯有活潑直率的夢無憂,從早到晚在他床前嘰嘰喳喳,讓韓少陵覺得病中滿是生機(?)。

  桑遠遠頭皮發麻:“父王和兄長也太衝動了!我這就傳訊,讓他們千萬不要做出什麽傻事!”

  靈姑掩唇一笑:“王女稍安勿躁,您平安醒來,主君和世子恐怕要連續數日醉個人事不省,哪還能發起兵爭?”

  桑遠遠輕輕舒了口氣:“是啊。萬幸。”

  靈姑像是怕她反悔一樣,將她從雲床上扶了起來,道:“那,屬下現在就助王女開蒙洗髓!”

  桑遠遠:“?”

  這麽大的事,難道不需要先問一問桑州方麵確定一下嗎?也不需要考慮韓少陵那邊的意見嗎?

  靈姑幾大步走到外殿,吩咐了一通。

  不過片刻,她便扶著桑遠遠,徑直來到偏殿,三下五除二扒了桑遠遠的衣裳,將她放進一隻巨大的木桶中。

  “王女現在可沒得反悔了。”靈姑狡黠地笑著說道,“世子下了道死令,就算用騙,也要騙著王女把這洗髓液給用了!”

  桑遠遠:“……”那我是不是應該配合出演一下半推半就?

  浸入那白慘慘的洗髓液中,滋味並不是很好受。

  人身有五行,洗髓,便是要將根基之中的屬性五去其四,唯留一脈。隻有洗去雜餘的屬性,才能夠感應到天地之間的同屬靈蘊,將它們吸化入體內,淬煉自身。

  此刻,桑遠遠渾身又麻又痛,好像無數鋼針在體內橫衝直撞。

  眼見桑遠遠的小臉變得煞白,靈姑登時心疼了。

  “王女請稍微忍耐,洗出屬性來便湊合了,也不圖王女去打天下不是?”

  桑遠遠搖了搖頭。

  其實還好。

  遠遠沒到極限。這種感覺,其實和她被雷劈中後,躺在地上渾渾噩噩等死的時候有些相似。經曆過那樣的大恐怖,眼下的折磨便顯得有些兒戲。

  臉色慘白隻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她的內心其實穩得一匹。

  靈姑一次次把巴掌放在她眼前晃。

  桑遠遠哭笑不得:“靈姑!我沒暈。”

  靈姑盯著她看了半天,忽然恍然大悟,用無名指勾起一小汪洗髓液,放在嘴裏嚐了嚐。

  “……沒壞啊?”

  桑遠遠:“……”

  她的皮膚表麵開始滲出雜質。

  人食五穀雜糧,日常接觸的東西多少帶著濕氣和毒素,呼吸間也會吸入塵埃。是以年歲越大,體質越不潔淨。

  第一層垢物被洗髓液伐出之後,桑遠遠立刻感到心明眼亮,精氣神十足,像是返回了孩提時代。

  而她,也隱約察覺到了一種深層次的變化。

  呼吸之間,草木的清香越來越濃鬱,眼前倏爾出現幻覺,好似有螢火蟲一樣的青色光點飄來飄去。

  “王女?”靈姑時不時擔憂地喚她。

  從來沒見過這麽能忍的。

  就連外麵那些黑塔般的壯漢,在洗筋伐髓時都要鬼哭狼嚎,誰知嬌嬌弱弱的王女竟是一聲也不吭,靈姑偶爾一個激靈喚她一聲,就怕她已死在這洗髓液裏了。

  “靈姑我無事,不必擔心。”桑遠遠很容易便能感知到旁人的情緒,尤其是針對她的情緒。

  她知道眼前這個看似年輕的長輩是真心把她當珍寶看待的,她一點也不嫌煩。

  洗髓液由濃轉清,桑遠遠的身體裏再一次排出雜質。這一回不再是灰垢,而是混雜了赤、黃、白、黑四種顏色的奇怪琉璃質。

  “赤火,黃土,白金,玄水都出來了。”靈姑拍手道,“恭喜王女,您屬木。”

  桑遠遠輕輕點了點頭。

  她已感覺到了,有青色的盎然在生機在她的身體中慢慢地氤氳開。

  她並沒有離開洗髓液,而是持續浸泡直到它們徹底變成一桶清水。

  靈姑小心用一根細細的銀針,從桑遠遠指尖取血珠,放在一塊小黑石上試了試,然後長舒一口氣,麵露喜色,欣慰地說道:“恭喜王女順利踏入靈隱境一重天!從今往後,王女隻要靜心閉目,便能感覺到天地之間的木屬靈蘊。”

  靈姑知道欲速則不達,今日桑遠遠成功洗筋伐髓已是不易,便不著急引她修行,而是將她扶回雲床上,細細地說一些桑州的小事。

  雖然桑遠遠對桑州這個地方並沒有什麽故土情懷,但聽著聽著,心中不禁多了幾分向往。

  那是一個綠綠的、悠閑的地方。

  民風彪悍而樸實,不像韓州人,個頂個精明。

  用過晚飯,極遠處傳來了低沉的鳴鼓聲,桑遠遠知道,那是幽州王幽無命進入韓都了。

  她看著漸漸染上金色的窗欞,看了一會兒,輕聲道:“靈姑,幫我做件事。”

  “是!”靈姑前一秒臉上還滿是姨母笑,後一秒立刻正色拱手。

  “把薑謹元打暈,扔到幽盈月的寢殿裏。再把幽盈月也打暈。”

  “是!……哈?”靈姑眼角重重抽了兩下,卻也不多問,領命便去了。

  此刻,韓少陵已前往城門迎接那個煞星大魔王。

  雖然幽無命持了天都諭令,說是來助韓州王蕩平魔禍,但幽無命這人是個瘋子,韓少陵不敢保證他發起瘋來,會不會直接率軍就屠了韓都,是以,韓少陵必定是以迎戰的態度,將所有好手都帶在身邊。

  靈姑大可以在後宮橫行無忌。

  桑遠遠覺得自己隻是搞這麽一點小事,已經很對得起韓少陵的連日款待了。

  況且,她這是在救薑謹元的命。

  幽無命進入韓王宮,立刻精準無比地戳中了女主夢無憂的gdian,她不顧對方是一位靈耀境的強者,且身邊高手如雲,也不顧她自己隻是個髓都沒洗的廢柴——她不知從哪裏找了把匕首,竟跑到宮宴上去,行刺幽無命。

  說是要給當初受幽州之變牽連而死的父母報仇。

  這事兒,也真的隻有金手指大開的瑪麗蘇女主能幹得出來。

  幽無命本是要殺了這個不知所謂的女人,結果薑謹元跳出來護著她,讓她逃回韓少陵身邊。

  幽無命是個瘋子,哪裏會顧忌什麽天家子侄?

  於是幽無命很隨和地把薑謹元給切成了好幾片。

  韓少陵差點當場去世。

  而隨手幹了件大事的幽無命壓根就不在意,繼續坐在那滿是鮮血的案桌後麵,該吃吃,該喝喝。

  要不是打不過,韓少陵一定會把這瘋子也切成好幾片。

  最終,他替幽無命壓下了這件事情,向天都謊報,說薑謹元除魔心切,尾隨大軍出征,在西部冥淵英勇戰死。不然他自己也無法交待。

  應付完天都,韓少陵還得好生勸著幽無命,讓他稍顧大局,不要自己把真相捅出去。

  韓少陵這個男主,前期在大魔王麵前可以說是非常憋屈了。

  幽無命……

  桑遠遠暗自沉吟:沒有薑謹元開道,不知道夢無憂還有沒有能力夜闖宮宴?若她真有本事衝到幽無命麵前,那麽,沒了薑謹元這個替死鬼,她會不會就這麽死在反派大魔王手上?

  桑遠遠倒是很想親眼見證一下,自己改變了劇情之後,天道要怎麽給夢無憂開金手指。

  若是夢無憂真死了,桑遠遠也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該為自己的愚行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