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的一片火海，烈火焚身的將士掙紮著、慘叫著、哀號著跳進江中，連綿數十裏水寨已變成烈火的煉獄。

  而在對麵還有數不清的江東戰船密密麻麻鋪滿江麵，盔明甲亮兵刃泛光，戰鼓聲驚天動地，仿佛要把蒼茫天地震個底朝天。

  “這敗得也太快了！”程石瞪大了雙眼，附和著說道。

  “曲督，我們怎麽辦？”身後的同袍臉上帶著驚慌之色問道。

  王權看著曹操的中軍大帳，輕聲說道：“還能怎麽辦？當然是救援丞相啊！”

  卻說曹操在水軍看到黃蓋引火的十艘戰船之後不久就得到了奏報，可是還未邁出營寨便隱隱約約已能聽到水寨方向的呼喊聲。

  心中隱隱不安的他沒有繼續前往水寨，而是尋了一高處眺望江中，隻見有一團閃閃發亮的光球，仿佛黑夜中的一堆篝火。

  一陣強勁的東南風迎麵拂來，吹得曹操打了個寒戰，可是比身體更冷的是那顆壯誌淩雲的心：黃蓋這是詐降。

  水寨傳來的動靜越來越大，軍師荀攸、中郎將許褚以及隨行的公子曹丕都循著聲響漸漸聚攏，他們攀上寨牆、箭樓，伸著脖子往江上張望。

  隻見水寨已經有一大半化為了火海，與之相對的是更遠處那漫江的點滴火光。

  那是江東的戰船，他們趁著東南風殺了過來。

  一波波如紅色蝗蟲般的箭雨覆蓋在了己方的戰船上，箭矢上附帶的火焰讓本就化為火海的戰船燃燒得更加熾烈了！

  “敵襲，敵襲！”

  “快跑啊！敵人殺過來了。”

  “逃命啊！燒起來了。”

  ……

  無數的水軍逃兵奔向營寨，拚命拍打著營門，想要進營寨內躲避，恐懼在所有士卒心中傳播。

  很快，營寨內便到處都是驚懼的士兵了，他們議論紛紛，人心惶惶，加之疫情的影響，士氣低落的厲害。

  從側門入營寨的曹操黑著臉大聲呼籲著：“不要慌！全都到我這兒集合，我要親自在此抵擋敵軍！”

  他想要趁著敵人沒有攻過來的時候穩定軍心，隻有抵擋住了第一波襲擊，士卒們才能重拾信心然後反敗為勝。

  可惜戰事不會以個人的意誌為轉移，士卒們心已經亂了，除了他身邊的親兵響應了號令聚集在他的身邊，其餘的士卒們反而愈加慌亂，吵鬧喧囂聲也越來越大。

  “攔住他們，喧嘩者斬！”曹操赤紅著雙目，抽出腰間的佩劍一劍刺死了一個慌不擇路迎麵撞向他的小卒。

  “不準喧嘩，違令者斬！”

  “不要慌，丞相在此！”

  “集結，不要到處亂跑，到此集結！”

  ……

  親兵們抽出佩劍攔住了幾個亂撞的潰兵，可是這根本無濟於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此戰敗了！

  “丞相，此時天色太暗，喧囂聲也越來越大，根本無法聚攏潰散的亂兵，還請隨我一同離開此地。”親兵頭頭硬著頭皮對曹操說道，他深深地低垂著腦袋，不敢直視曹操那赤紅的雙目。

  手中長劍高高舉起，對著親兵頭頭狠狠砍去，可是當他看著親兵們慌亂的神色終究是心軟了：“罷了，罷了，先行撤退吧！”

  他收回堪堪停在親兵頭頭脖頸上的長劍，補充道：“慢著……再加一把火吧！”

  “加一把火？”大家一時有些愣神。

  “戰局已經失控，不如全部燒光，否則也是便宜孫權小兒。”曹操這麽一解釋，大家皆是恍然大悟的模樣。

  也對，雖然戰船被一把大火燒了大半，可是剩下的還是不少，到時候沒有燒掉也是便宜敵人，白白增強敵人的實力而已。

  而且把靠近岸邊的戰船點著，也能形成一道火牆阻擋敵人，不說扼敵至少也能拖延一時三刻。

  一行人立馬取了火油帶著火把趕到岸邊，便見許褚正帶著一眾武將大喊著搜尋著曹操：“主公，主公……”

  看著在潰兵中茫然四顧的許褚，曹操想到了多年前三次冒火殺入濮陽城尋找自己的典韋。

  “仲康，我在這兒！”曹操揮舞著手，高呼回應許褚。

  許褚臉上閃過驚喜之色，循著聲音看了過來：“主公！主公在那裏。”

  “主公！”

  “丞相！”

  “父親！”

  ……

  一眾武將和虎衛營親兵匆匆趕到曹操身旁。

  “父親，大勢已去，我們快走吧！”曹丕撲到曹操懷裏，哽咽地說道。

  “胡鬧，你怎麽還沒走，竟然跑到這裏來了！”曹操瞪大著雙眼怒視著曹丕。

  曹丕在老父親慈愛的目光下漸漸畏縮起來：“孩兒擔心父親，而且若是父親不在了，我生為父親的兒子怎麽能幸免呢？”

  “主公快走，我軍軍心已喪，恐抵擋不住周瑜的三萬大軍。”許褚甕聲甕氣地說道。

  說罷，他伸出右手就要“護著”曹操離開。

  “還不能走，我們必須再放一把火阻上一阻，否則讓周瑜率軍攆上，我軍危矣！”曹操一把打開許褚伸過來的手，正色地說道。

  “主公是三軍統帥，豈能把自己置於危險之地？”許褚瞪大虎目，毫不示弱地與曹操對視。

  曹操見自己的親兵圍著自己，隱隱有強拽著自己離開的趨勢，也就不再堅持了：“仲康，必不能留下一丁點的東西便宜了周瑜。”

  “諾！”許褚大聲應道，然後對著身旁的親兵擠了擠眼。

  幾個親兵微微點頭，一齊看向曹操，硬聲道：“請丞相移步！”

  “走！”曹操也不廢話，點頭徑直離去。

  一行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這才離開了二百裏連營，一路聚攏潰兵經華容向江陵敗退。

  而孫劉聯軍則水陸並進，尾隨曹軍，緊隨不舍。

  曹操雖然戰敗，但麵臨的形勢並不十分嚴峻。因為在赤壁交鋒之前，是曹操強大，孫劉弱小，孫權和劉備首先考慮的是如何挫敗曹操的強大攻勢，使曹操不得渡過長江，以保全自己的勢力範圍，或保證自己不被曹操消滅掉。

  而曹操派人燒毀戰船和營寨的舉動也確實給孫劉聯軍造成了不少麻煩，等他們繞道追擊曹軍的時候，曹操已經領著殘軍跑了二十多裏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