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師父再見,徒兒走了
作者:曹萱兒      更新:2020-11-09 10:47      字數:4022
  背部火辣辣地疼,靈芊兒忽然覺得胸口發悶,呼吸不暢。

  紅姝道:“別裝了,你就算不起來,我也會打完這六杖的。”

  紅姝再一次舉起木杖,沒等落下去,子舒和河暮雪就一起移到了她左右,河暮雪手持玉簫攔下了木杖,子舒則是緊緊抓住了紅姝的手腕。

  紅姝不樂意了,剛要反抗,就見靈芊兒捂著胸口吐了一口血出來。

  紅姝:“……”

  子修瞬間來到她身邊,輕輕按著她右腕的脈門。

  男妖跪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抖,他指著紅姝說道:“我沒使勁打,我沒使勁打,她打的,是她打的。”

  紅姝手中的木杖咣當落地,她顯然嚇壞了,喃喃自語道:“不是要間隔好久才會發病嗎?怎麽這麽快又……不會的,不會的……”

  靈芊兒緩了緩,看清了眼前人是師父,氣得一下甩開了師父的手,那委屈又憤怒的雙眼似要冒火了:“師父,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別人不信我,你怎麽能不信我?我幹嘛要放火燒客棧?”

  子修的眼中有什麽東西閃爍著,他沒有回答,一把將她拽了過來,點了她的穴,靈芊兒不能動了。

  子修緩慢地給她輸送妖力,並緊張地觀察著她的反應。

  靈芊兒不能動,難受得很,這股妖力並沒有讓她好受些,反而又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濺了子修一身。

  紅姝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慢慢往後退,直到後背撞上了霜少,才停下腳步。

  靈芊兒雙目緊閉,心道:“隱毒這麽快又發作了,我這次死定了吧?”

  子修勸道:“芊兒,你不要抗拒我的妖力。”

  靈芊兒睜開眼睛,她越想越氣……

  眉間突然出現了一片雪白花瓣,白色妖力縈繞在周身,以她為中心形成了一股颶風,向四周襲去。

  子修迅速閃到一邊,眾人也紛紛向後退了兩丈。

  颶風散去,眾人上前查看,靈芊兒不見了,地上是一朵巴掌大的水仙花,這朵潔白的小花虛弱地倒在地上。

  河暮雪拿起一個透明的封妖袋,將地上的小花放了進去,這小花氣憤地撞著袋子,想要跑出來。

  河暮雪柔聲責備道:“行了行了,挨了幾杖就氣成這個樣子,你真不要命了?”

  小花不停地晃動,像個生氣的小人。

  河暮雪道:“我先將她放在暖室裏養著,等她變成人了,我再好好醫治。”

  子修疲憊地點了點頭,望向袋子裏的徒兒,小花氣惱地轉過身去,不理他。

  子修一臉傷感,啞著嗓子道:“子舒跟我進來,其他人散了吧。”

  河暮雪冷眼看著紅姝,怒道:“明著是責罰,其實做做樣子給鬼王個交代就好。你明知道芊兒體弱,竟然下狠手打她。”

  紅姝跪了下來,委屈道:“我哪裏想到她這麽不禁打,她不會死吧?”

  幽雨哭道:“血都透過衣服溢出來了,可見你打得有多狠!”

  紅姝低頭不語,十分後悔。

  河暮雪道:“紅姝,你做事還是這麽沒分寸,你要不是我外甥女,妖王能饒了你嗎?你就跪在這裏,芊兒什麽時候變成人,你什麽時候起來。”

  眾人散去,留紅姝一人罰跪,庭院裏又安靜下來。

  書房裏,子修道:“去查查芊兒說的銀發女子,再看看能不能查到這個烈火符的出處,悄悄的,別被人發現。”

  子舒點點頭,悄然退下了。

  書房裏隻剩子修一人了,他無力地坐在地上,直勾勾地盯著衣衫上殘留的血跡。

  “靈芊兒被打了!”

  這一消息在妖界迅速傳開。

  “怎麽會?妖王那麽寵她。”

  “聽說那客棧的火是她放的,本來罰十杖,妖使不敢使勁打,後來被紅姝狠狠打了兩杖,她就犯病了。”

  “啊?那人現在如何?還有救嗎?”

  “在暖室裏養著呢,紅姝還在蠶月軒裏跪著呢!”

  “嘖嘖!”

  “她燒客棧幹嘛?”

  “不知道啊,我看都離她遠點吧,自己犯了錯受了罰,執行的人還得罰跪。”

  “可不是,仗著自己身患頑疾,又有妖王寵愛,無法無天了。”

  “你們也不能這樣說,靈芊兒的長相可是世間少有。那如水般清澈的眼眸,楚楚動人的身段……”

  “那又怎樣?隱毒剛被壓製住,這才過了幾天就又發病了,誰曉得她能活多久,你娶回家興許第二天就得辦喪事。”

  “你們說什麽?”

  幾個小妖回頭見到來人後,嚇得慌忙下跪。

  “明禎大師兄!”

  明禎身旁站著明禮,這兩兄弟是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在男妖中算是相貌比較出挑的。

  明禎是妖王門下首席大弟子,不苟言笑,剛正不阿。明禮卻截然相反,開朗又隨和,最能跟靈芊兒玩到一起去,如今聽了這些閑言碎語,一向溫柔的他也麵現怒色,指著他們吼道:“口無遮攔,妄議他人,都去刑堂領罰。”

  小妖們慌忙四散。

  明禮道:“哥,我們不在,就出了這樣的事,師父怎麽會舍得打她?”

  明禎沉聲道:“犯了錯自然要罰。”

  “她怎麽會去燒客棧呢?這明顯就是栽贓陷害。”明禮憤憤道。

  “有人證也有物證,鬼王還抓著此事不放,隻能……”明禎不說了。

  “我不放心,我要去看她。”明禮道。

  “走吧,一起去。”明禎道。

  河暮雪醫術精湛,可謂是妙手回春,所以又稱河妙手,她與鬼界周不死、東城劉半仙共同享有“還陽三尊”的美名。

  每當靈芊兒隱毒發作,河暮雪就會把她接到自己身邊親自照料,次次少不了紅姝忙先忙後,時間長了,自然少不了抱怨:“為了一個快死的人折騰大家,次次都要我守夜,真是巴不得她這次犯病就過去了。”

  這便不難理解二人不合的由來。

  百草園緊挨著蠶月軒,這裏沒有假山涼亭,荷塘古樹,隻有曲折狹窄的青磚小路和一地綠油油的草藥。

  河暮雪不肯放過每一寸可以利用的土地,陽光充裕的地方更是建起了十幾個高高的梯形架子,抬頭也望不見頂,小妖們管這叫雲梯。

  架子上的木盆裏栽種著喜歡陽光的草藥和花朵,草香花香混在一起撲鼻而來,令人心悅神怡。

  明禮心中的憂悶漸漸散去,他問道:“小少,芊兒怎麽樣了?”

  霜少領著兄弟二人走在這狹長的青磚小路上,歎了口氣回道:“都在暖室裏待了兩天了,還沒變成人。”

  明禮急道:“不會又是……”

  霜少道:“師父說不是隱毒發作,放心。”

  青磚路終於走到了盡頭,眼前是一片草地,空曠的草地上屹立著一棵高大挺拔的千年銀杏樹,遠遠看去,繁茂的樹冠宛若團團金色祥雲。

  銀杏樹下有一間木屋,紫藤鋪滿了屋頂,像紫色的瀑布垂直而下。

  明禮剛邁出一隻腳,就被霜少拉了回來:“小心別踩到何首烏。”

  明禮道:“啥,這是草藥?”

  霜少頑皮一笑:“這麽大一片土地,我師父怎麽可能放過。”

  三人飛到木屋前,輕輕推門而入。

  明禮輕聲呼喚:“芊兒,芊兒你在哪兒?師哥看你來了。”

  木屋內盡是些未經雕琢的水晶、玉石,都往外冒著靈氣,還生長著很多這世間稀有的花草。

  霜少小心翼翼地挪開一株冰山雪蓮,也不見水仙花的蹤影。

  明禎禦劍飛到屋頂上,在垂下的紫藤花中尋找,依然無果。

  明禮忽然說道:“她在這兒呢,水池裏。”

  木屋的角落裏,有一個由玉石砌成的四四方方小水池,水麵上點綴著幾片從上方落下來的紫藤花瓣。

  一朵水仙花孤零零地立在水麵上,花莖彎曲,花朵下垂,無精打采的。

  兔子趴在地上閉目養神,聽到有人靠近,倏地變成了人。

  明禎問她:“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守著?小多呢?”

  幽雨道:“被罰了五十杖,這幾天怕是起不來了。”

  小花聽到說話聲,抬起了頭,一看是他們三人,就遊到了遠處,並迅速沉到了水底。

  明禮想將水仙花撈出來,霜少攔住了他:“她這是不想見咱們,還生著氣呢。子修大人來了,她就把門插上,根本不讓大人進門。”

  明禎責備道:“不知禮數,我看你就是恃寵而驕,被打了幾杖又如何?難道以後還不見人了?”

  忽然一陣水花襲來,四人接連後退。

  原來是這小花拿葉子當瓢,往他們身上潑水呢。

  明禮笑道:“這不挺精神的。”

  明禎抹去了額頭上的水珠,嘴角微微上揚。

  小花又沉到了水底。

  明禎道:“走吧,去見師父。”

  明禮還想在這兒多陪陪靈芊兒,明禎一瞪眼,他馬上乖乖地跟著走了。

  一輪圓月爬上枝頭。

  幽雨連續守了好幾夜,十分困倦,此時正變成兔子躺在地上酣睡。

  水仙花悄悄從水池裏爬了出來。

  它一路狂奔,跑出了百草園。

  躡手躡腳地溜進蠶月軒,見紅姝還在罰跪,也快到極限了,整個人搖搖晃晃,好像隨時都能倒下。

  靈芊兒心道:“你就跪著吧,讓你冤枉我,該!”

  水仙花跑進萱草居,鑽進了小多的房間,小多整個人趴在床上,後背塗滿了藥膏,睡得正酣。

  靈芊兒有些舍不得他,小聲嚶嚶道:“小多,謝謝你照顧了我八百年,都是我害你挨了打,以後你再也不用替我操心了。”

  水仙花跑回自己的房間,倏地變成了人,換好一身飄逸的小襦裙,拿起妝台上的玉笛插在了腰間,又拿起一個錢袋係在了腰帶上。

  “聽說人間做什麽都要金銀,這一袋金瓜子應該夠了吧?”靈芊兒重新變成一朵水仙花,趁著月光明亮直奔山下,終於在子時前衝進了鼠尾巷。

  千金坊依舊人山人海,熱鬧非凡,絲毫沒受大火的影響。

  “如果我沒記錯,這是千金坊對外開放的最後一天。”水仙花在人群腳下急速穿行,幾次險些被踩扁。

  好容易來到妖界入口,卻發現守衛比之前多了一倍。

  一個巨大的傳送門擋住了那條長長的通道,每個準備離開的人都要接受嚴格的檢查,靈芊兒躲在一棵樹的後麵,左顧右盼,等待機會。

  不一會兒,從遠處走來幾位姑娘,服飾華美,身材婀娜,水仙花跳到一位姑娘身上,慢慢往上爬,最後插在了她的發髻上。

  守衛圍著她們轉了幾圈,不肯放行,這姑娘不滿道:“怎麽了?”

  守衛問她:“你身上怎麽有妖氣?”

  她生氣地說道:“這裏可是妖界,我們在這裏玩了好幾天了,身上沾些妖氣再尋常不過了。”

  守衛也覺得有道理,後退一步讓行了。

  出了傳送門,周圍是一片靜謐的樹林,靈芊兒悄悄從她頭上跳下,躲進了灌木叢裏,等她們走遠了,才重新變成了人,伸了個懶腰,心情大好。

  她抬頭望著夜空自言自語道:“結界外的月亮果然又大又圓,妖界既然不容我,連師父都打我,我索性就在人間隱姓埋名,當個逍遙野妖,再也不受這窩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