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妤兒到的時候，便聽見了這句話。

  眾人依次向黎妤兒請安，黎妤兒應了之後走到裏頭，先向德妃見了禮，這才看向杜婕妤。

  杜婕妤麵上還在笑，但觸碰到黎妤兒的視線時，眸光微閃。

  她也沒想到，怎麽剛好她說完這些話，黎妤兒便來了。

  尷尬還是有的。

  “所以，本宮是錦妃。”

  一句話說得杜婕妤麵上的笑也出現了裂痕。

  這話，麵子上最不好過的不是靜美人，而是她。

  杜婕妤哪裏敢發作。

  張太醫也是在這個時候上前來回話的：“回稟各位娘娘，周婕妤應該是受了驚……”

  德妃奇怪：“怎麽就受驚了？”

  “周婕妤今日去了哪裏？”

  枝兒支支吾吾地將周婕妤前往內務府的事情說了。

  德妃聞言更奇怪了：“隻是去內務府，怎會受驚？”

  周婉瑩的膽子有多小後宮中誰人不知？以前在欒心閣外那次，深夜猛然瞧見被嚇著也好說，今兒可是白日，怎還嚇成這般？

  聽著張太醫話裏的意思，他都用了針刺之法，都沒將周婕妤喚醒。

  此時周婕妤還陷入到了夢魘之中，湯藥什麽的也喂不進去，若是不能醒過來，很可能因為驚懼過度，就這般活活嚇死了。

  黎妤兒：……

  她是聽說過人嚇人嚇死人，可還沒聽說過，做個夢在夢裏把自己嚇死的。

  “本宮能過去瞧瞧她麽？”

  黎妤兒問道。

  她沒有瞧見張姣姣，那隻能她過去看看，找找緣由了。

  “娘娘。”蘭草小聲的將她知道的情況說了一遍。

  也沒什麽差別，畢竟周婕妤是自己一個人去的，誰也沒有帶。

  黎妤兒彎腰看向床榻上躺著的人。

  麵頰很紅，隻看著就是發熱的怔忪，偏她嘴巴裏還在含糊其辭，聲音實在是太小了，就算靠近也聽不清。

  黎妤兒卻還是嚐試著分辨一下。

  “奴婢聽了許久，不知周婕妤在說些什麽，也嚐試與周婕妤說話，可她就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蘭草小聲道。

  黎妤兒表示知道了，她緩緩閉上眼睛，將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周婕妤時而發出的低喃聲中。

  模糊又淩亂，還沒頭沒尾。

  黎妤兒聽了片刻，隱隱聽見了張堅二字。

  她抿了抿唇，對蘭草招招手，在蘭草耳朵旁小聲說了幾句什麽。

  蘭草忙朝著德妃行了行禮後跑出了紫蘭軒。

  黎妤兒心裏有所猜測，但不敢確定，她要查證一番。

  “娘娘，這紫蘭軒如今空著可不好，周婕妤病了身邊更不能缺伺候的人，可臣妾瞧著，內務府這兩日是真的忙，等內務府那邊挑選好了人，周婕妤可就被耽擱了呢。”

  杜婕妤在旁說道。

  德妃點頭附和：“確實如此，不如就本宮派幾個得力的人來吧，等周婕妤好起來了，讓張堅選些人送來，再讓周婕妤親自挑選就是。”

  黎妤兒心裏“咯噔”一跳。

  她再看向床上的周婉瑩，隻見剛剛還昏迷的周婉瑩忽然睜開眼睛，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上方。

  也是黎妤兒在這兒，若是換成旁人，指不定就要被嚇到了。

  “啊！啊啊！”

  這個想法剛在腦海中過一遍，那邊枝兒的尖叫聲幾乎嚇了所有人一跳。

  德妃雖說麵色不愉，但好在她穩住了。

  可枝兒身旁的靜美人，還有杜婕妤就沒有那麽幸運了。

  靜美人還好，她脾氣向來溫婉，不舍得責罰身邊的人，可杜婕妤就不同了。

  “啪。”

  杜婕妤直接甩了枝兒一巴掌，怒罵：“要死了叫這麽大聲？”

  枝兒被打到半邊臉頰發麻，眼淚奪眶而出，“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請罪：“杜婕妤恕罪，實在是，實在是周婕妤她，她……”

  眾人的目光落在了床榻上，就看見了令她們驚駭的一幕。

  剛剛還躺在床上無聲無息跟昏死過去沒什麽兩樣的周婕妤，此刻竟緩緩坐直了身體。

  枝兒所處的位置，剛好能看清周婕妤的正臉。

  她被嚇得白眼一翻，昏了過去。

  可此刻已經沒有人去管枝兒了，大家的目光都被周婕妤所吸引。

  周婉瑩僵直著身體，用看起來很機械的動作，將自己的身體轉了過來，兩隻平時看著又嫵媚又溫柔的大眼睛，此時此刻隻剩下呆滯和空洞。

  “死了。”

  “張堅死了。”

  周婉瑩的目光略有些僵硬的轉動著，直勾勾的目光從眾人麵上掃過。

  她的嗓音就像壞掉的風機，又沙又啞地重複：“死了。”

  “張堅死了。”

  “噓，不要說出去，張堅死了，死了，屍體都爛掉了，啊，爛掉了……”

  明明是白日，明明窗外烈日高照，明明屋中這麽多人，可眾人還是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們誰也不敢回頭看身後。

  德妃眉心緊蹙，半晌不知道說什麽。

  她也被嚇到了。

  黎妤兒輕聲道：“張太醫，你來幫她看看吧。”

  她輕輕握住周婕妤的手腕，避免她從床上站起來。

  這個時候周婕妤若是起身朝著眾人走過去，估計昏迷的人就不止枝兒一人了。

  張太醫摸了一把額頭滲出的汗水。

  他很想哭。

  怎麽每次輪到他值班的時候，都會碰見這種事情？

  他走過來也顧不得再用什麽帕子當阻礙了，直接幫周婕妤把脈。

  淩亂的脈象，令張太醫額頭又滲出細密的汗水。

  “錦妃娘娘，這，這……”

  “你先給她施針讓她繼續睡吧。”

  黎妤兒歎氣。

  看來，她還是小瞧了青婕妤，往日的朝夕相處所中下的因果，哪能這般輕易解除？

  青婕妤是要見的，還要她本人親自見。

  “不行。”晏修聽完黎妤兒所說，當即拒絕。

  黎妤兒還要再說些什麽。

  “莫要再說！朕不允！”晏修直接起身背對著黎妤兒，語氣是說不出的堅定：“不可！朕不會讓你去單獨見青婕妤的！”

  周婉瑩的情況很不好，他都已經有了往南江城送消息的念頭。

  哪裏敢讓他的妤兒去接觸青婕妤？

  黎妤兒深知晏修的憂心，看著挺著脊背背對著她生氣的男子，她緩步走過去，從背後輕輕環住了晏修的窄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