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一條仿古街道，鬼影綽綽。

  白紙燈懸掛在街上，一條街的古建築，加上形形色色的鬼魅，突然有一群陽人走過，顯得有些突兀。

  嫁衣鬼已經走了三個小時了，秦昆一行人則在鬼城轉悠起來。

  秦昆、王乾、楚千尋是開開眼界，看看孤山鬼城和龍槐鬼城有什麽不同。沈博士一行人是好奇，匪夷所思的地方，徹底激發了他的好奇心，趙二福、蔣神婆和村痞們是想離開，但無處可去。

  鬼城不大不小。

  縱橫六條街道，鬼影如織，比起龍槐鬼城少了些繁華，多了點市井之氣。

  可以說，這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就算是鬼，各地口音也都有。

  城內一處塔形建築非常耀眼，這塔的直徑比普通的塔要大百倍不止，矗立在城裏孤峰一樣，想忽視都不行。

  城中一座酒樓，三層高，門口插著巨大的招魂幡，幡上的白紙沙沙作響，二樓欄杆的位置是個匾額，寫著食為天三個大字。

  “灶王壇，食為天。”

  秦昆念叨著匾額，轉頭問道：“肚子餓不餓，去吃點東西嗎”

  吃東西

  沈博士嘴角一扯，眨著眼睛幹笑道：“能吃嗎”

  “可以。”秦昆回道。

  沈博士看了看雷塵、齊紅妝，二人搖搖頭，表示從沒進去吃過。

  沈博士便不說話了，怎麽看這裏的東西都不是人吃的。

  倒是蔣神婆懂一些，盯著匾額的眼睛眨了眨，佝著背湊到秦昆身邊：“秦上師，這是陰曹五行的灶王壇”

  “是的。”

  蔣神婆一驚，以前在師門，她是魚龍山的外門弟子，隻聽說過陰曹五行，分別是車船店腳牙，但從沒見過。

  “鬼店啊嘿嘿，老婆子有幸見到了，願意隨上師進去覓些吃食”蔣神婆的身份和秦昆、王乾、楚千尋一樣，乃生死道道友，不能墮了威風。

  至於趙二福和村痞，肚子早就餓了，除了墓裏那些鐵屍，在街上還沒遇到過什麽危險，上師說做什麽，就一起去唄。

  店裏，迎客的小廝正在打盹，突然被掌櫃拍醒，抬頭，發現掌櫃率先迎了上去。

  “三牲食祭三屍天，七竅七魄過陰年。灶王壇見禮，敢問各位上師名號”掌櫃微胖的身材，厲鬼的程度，口氣客氣，但不卑不亢。

  一個掌櫃，還輪不到幾位上師親自回話，蔣神婆自告奮勇，報了家門。

  “百鯉匯成一道溪，龍門飛渡化太極”

  “原來是魚龍山的緹騎小店蓬蓽生輝。各位上師請隨我來，特設雅間，以表歡迎，今天的吃食我請了”掌櫃口氣豪邁，分寸拿捏得當，讓人感覺非常舒服。

  眾人被邀上樓，掌櫃點了人頭，先吩咐小廝去後廚準備吃食。

  然後，掌櫃陪著笑，客氣問道：“敢問上師，此番來鬼城有什麽要事嗎需不需要使喚小的效勞”

  陰曹五行，和陽間的關係最為曖昧，這也是五個行業混得開的原因，陰陽通吃這是一群被默許遊離規矩之外的鬼，即便在陽間遊蕩，隻要報出家門，普通的捉鬼師都會放他們一馬。

  掌櫃發現，這群人都以一個年輕人馬首是瞻，他的目光也轉向那個年輕人。

  年輕人給人的感覺很沒存在感，仿佛很隨意就能將他忽視一樣。

  但掌櫃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那個年輕人的長相很特殊，不是形貌，而是明明剛剛見過他，卻想不起他長什麽樣。

  掌櫃有些汗顏，今天看來是碰見高人了。

  “掌櫃客氣了，我們也是借路，順帶進城一觀，沒什麽要事。不過，這既然是鬼地，應該也有此地的規矩，掌櫃的有什麽要囑咐的嗎”

  年輕人的姿態很低，掌櫃受寵若驚。

  曾經見過無數捉鬼師，隻要有本事進來的，哪個不是眼高於頂的人。

  掌櫃得到了尊重，思忖了一下，訕笑開口：“上師說笑了，談不上囑咐。王上治城嚴謹，這裏倒是沒有特別要注意的，隻是城中幾位大人對陽人不怎麽友善，小心就是。王上閉城百年，上次還是明朝崇禎年間開的城，對外事不了解，要是城裏有不長眼的家夥衝撞了上師，還請高抬貴手。”

  秦昆點點頭，掌櫃說完，也寒暄幾句，識趣退下。

  這個雅間是食為天三層，俯瞰鬼城，視野很好，隻是景色就不怎麽美了。

  全城縞素，一片白色。

  空中飛揚的白色紙錢隨處可見，有些還從窗外飄了進來。

  小廝上菜時，秦昆問了一下，得知這幾日是孤山鬼王的祭日，都在慶祝。

  祭日

  在陰間的概念可能和生日差不多，陰人很重視這一天，因為後人會燒來供奉，孤山鬼王不知道有沒有後人，不過全城鬼民都在為其祭奠，上貢者不計其數。

  “總覺得鬼過祭日怪怪的”

  沈博士無語，作為一個科研人員，差一步就成為科研瘋子的人物，初次非正常接觸，感覺有些啼笑皆非，第一次領略未知的世界，怎麽看都有些古怪。

  “人過生日，鬼過祭日，有什麽奇怪的。姓沈的，胖爺可提醒一句，你看中的地方，是鬼城的入口之一，到時候別鬧出幺蛾子，惹了鬼王，沒人能救得了你。”

  王乾吃著一個白斬雞，蘸著醬油，邊吃邊道。

  沈博士好奇：“鬼王到底是什麽樣的”

  王乾還沒見過鬼王，說不上來，看著楚千尋，楚千尋也沒見過，看著秦昆，秦昆下午吃了很多，暫時還不餓，酌著小酒，開口道：“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總之鬼王能影響你的意識，讓你不經意間做一些事情。有些精神力不強的鬼王，肉體特別強橫，隻要和你有仇，就會將你困在鬼打牆裏，想出各種法子折磨你。”

  沈博士一怔：“那這些鬼豈不是無敵了”

  “無敵”

  王乾撇撇嘴：“人都是被鬼嚇死的，你聽過誰被鬼殺死的嗎就算是鬼王，除非他借助屍衣手把手把你弄死，否則隻要你意誌力強悍，撐過他的百般折磨，照樣殺不死你。可惜許多人沒那份意誌力罷了。”

  沈博士思忖道：“這麽說來，鬼其實也不厲害嘛”

  這個邏輯，讓王乾非常鄙視，合著我隻是講出一個理想狀態，你以為是個人都能像我描述的那麽吊嗎

  “不厲害還能有這麽多人怕鬼”

  沈博士的邏輯和王乾形容的重點對不上，也沒介意王乾的鄙視。

  卻更好奇道：“所以鬼其實不可怕”

  “隨你怎麽想了總之你意誌力強大，就沒鬼能傷到你。”

  這邊在高談闊論，包間門口，卻傳出一陣不和諧的聲音。

  “聽說食為天來了一群道門的牛鼻子，哈，大言不慚的臭道士，意誌強大就能忽視我們的存在嗎”

  雅間的房門被踹開，一個白臉清臒的文士，戴著高冠走了進來。

  他手搖折扇，瞳孔針尖一眼，盯著剛剛說話的王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