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1章
作者:王一了      更新:2020-11-05 01:54      字數:9735
  西嶺村,院門前。

  …………

  早上,小道童出來掃地。

  見到的傻還站在哪裏,便說:“你怎麽還在這。你快走吧,我師傅不會見你的。”

  的傻開口說:“他不見俺,俺就不走。”

  小道童見的傻執拗,便不再理他,專心掃地。

  小道童掃完地拎著掃帚進了門,回身關了大門。

  …………

  午時。

  …………

  一夥人匆忙闖來。

  的傻就在院門口,看在眼裏。

  他們圍扶著一個傷重的年輕人,直接撞進了院門。

  ———好似是有人遭禍了。

  …………

  的傻有些覺奇,便趴上院牆,踮腳朝裏看。

  那夥人進屋了,的傻什麽也沒看著。

  …………

  一個時辰後。

  …………

  那夥人匆忙出來,的傻細細看著,聽見他們嘴裏說著什麽,不大真切。

  ———大抵是“小易”,“回絕什麽山———”

  …………

  那夥人很快不見了,的傻隻得繼續站在院門口。

  …………

  …………

  …………

  立陵城,大同寨。

  …………

  “大人———”

  衛布善猛抬起頭,對著監市差說:“賞賜我不想要,我想要別的東西。”

  監市差狐疑說:“那你想要什麽?”

  “我想和大人做生意。”

  “嗯?”監市差看看周圍,疑惑說:“你們商號在哪?我叫人將你們的貨全買下來就是。”

  …………

  “不。”衛布善微笑說:“我的意思是將來和大人單獨買賣。而且,不是在這裏買賣。”

  “哦………”監市差不是傻的,一下子就明白了衛布善的意思。

  …………

  “你們商號是什麽名字?”

  “鄙號大合勝。”

  “我知道這個商號。”監市差搖頭說:“你們實力不夠。”

  “現在不夠,不代表將來不夠。”衛布善說:“如果實力不夠,大人可以不理會我們。”

  …………

  “好,你很直率,年紀不大,卻很果決。”監市差點頭說:“你們北國商號已經有一個大東主和我們洽談過,這件事還在商量,如果你能在我們決定前就叫我們看到你的實力,我會替你說話,但也僅此而止。”

  談到正事時,這個臭美的監市差倒也很像個樣子。

  ———如果他現在就一口答應下來,衛布善反而不敢和他說買賣上的事了。

  …………

  所謂買賣,自然就是海運糧食,不在市場上買賣。

  現在“陌塵”大隊大肆買糧,而且明顯隻是一個開始。

  往下去,需要的各種貨物會成倍增加,小市已經足不了需求。

  最重要的就是戰事一起,北國可能會全麵收縮小市,切斷往後的貿易渠道,那個時候,就是海運大行其道的時候了。

  衛布善的請求,就算是一個預約,以現在大合勝的實力,根本不夠格和人家談,跟在大商號後頭分一杯羹差不多。

  …………

  話說完了,衛布善便抱拳一示,告辭離開。

  監市差撫著下巴,目視著衛布善離開。

  …………

  他對這個年輕人的印象很好,雖然年紀不大,但行事果決,眼神銳利。做事說話都有一種堅決和果斷之覺。

  可惜,大合勝的實力太弱了。

  不然,監市差現在就想做出決定,將海運商路交給這個年輕人去打理。

  …………

  …………

  監市差已經見過張逸雲了。

  對他張逸雲印象很差,尋常可見的商人。

  ———求利的時候一團和氣,但眼神中隻有利。

  監市差知道,一旦利之所在,那個張逸雲根本不會把承諾作回事。

  …………

  …………

  “東主,今天真是大豐收。”

  衛布善在監市差那裏待擱了很久,等他回到大合勝的攤位時,張元寶和吳大一起迎了上來。

  兩個掌櫃都是一臉喜色。

  …………

  吳大搶著說:“咱們的貨全部出手,得利在一千左右,這一次可真是大豐了。”

  衛布善聞言隻是一笑。

  ———一千兩銀子,剛剛自己用炭條隨手畫了幅畫,得的賞就大抵是這個數了。

  …………

  “這是好事。”身為東主,衛布善當然不會說掃興的話,當下就拍板說:“今晚回去,來一頭豬,買幾壇酒,犒勞大家一下。”

  …………

  每次小市後,各家商號皆是放一天假,給忙碌了一天的掌櫃夥計們休養生息,同時也會犒勞眾人。

  衛布善的這個決定也屬尋常,隻是大合勝很久沒有這麽做了。

  …………

  聽到衛布善的話,張元寶微笑點頭,表示認可,這一下所有人都是喜氣大肆,在買賣貨物時的手腳都是快了幾分。

  …………

  …………

  一直忙到下午,貨物銀兩還有換來的馬匹買賣完畢,各家商號開始離開市場。

  異國商人也散走了很多,他們大多帶著很多馬匹,駝著買來的糧食和各種貨物,慢慢返回自己的貨船。

  幾百人的隊伍,駝馬和驢子有好幾千匹,駝走的貨物如果堆在一起恐就是一座山,這就是小市買賣之得。

  有這麽一次買賣,不少異國人可以獲得糧食、茶葉等必需品,他們沒有必要再四下搶掠。

  …………

  不過也有人心不足的,北國漫長的西境線上,中等規模的鬥奪空幾年就有一次,小規模的衝突幾乎日日皆有。

  異國商人和本土商人這種以物易物的安生日子,也就短短幾十年。

  買賣的時候,本土少府長率隊前來看場子,那可不是故作姿態。

  …………

  …………

  大合勝的每個夥計臉上都是笑意全全。

  這一次買賣規模是小市裏罕見的大,而且利潤可觀。

  不止是大合勝,其餘各家商號也都差不多。

  …………

  傍晚,北街。

  …………

  街上的十幾家酒樓辦百家宴席,皆忙碌了起來。

  獲得豐利以後,各家東主和掌櫃們都大方起來,不少商號到酒樓包了席,或是訂了酒菜送到商號給夥計們吃用。

  一時間,整個街上皆是酒菜香氣。

  整個北街都滿是喜慶之氣。

  街上上下人等,除了駐防的衛所隊卒之外,幾乎都做著與商號有關的事情,商號得利,代表全街上下都可以沾光,各人都是滿心歡喜。

  …………

  天黑前,夥計們將銀兩收好入庫,換來的馬匹趕到後院,由專人照料著。

  這些貨物會在幾天內,被北上的商人們買走。

  ———未來十天內,北街上都會很熱鬧。

  …………

  豬肉用大鍋煮著,香氣慢慢彌散開來。

  人們在忙碌時路過廚房,都會上前看一眼,小夥計們還會咽著口水,忙離開。

  …………

  酒和其餘的菜也備好了,掌燈之後,終於眾人落座。

  衛布善雖是東主,坐的主位,大家的眼光卻還都是先看著張元寶。

  張元寶舉杯,又看看衛布善,對著眾人由衷說:“諸位,自東主來店裏,本店的一應事都井井得序,方興日盛,此次小市,本店得利頗豐,大家來共同敬東主一杯。”

  吳大趕緊站起來,也是舉杯說:“大家敬東主!!”

  兩個掌櫃都對東主這般敬,在場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舉杯說:“敬東主。”

  …………

  衛布善有些自愧。

  ———張元寶和吳大,包括遠走的金二福在內,其實這三個掌櫃才是對大合勝有大貢獻的人,自己還隻是坐得其成。

  隻是吳大和金二福威迫他不成,心生愧,張元寶對他顧全大局的欣賞,種種加在一起,才換來眼前的局麵。

  …………

  要說整個大合勝都對他這個東主服氣,恐怕衛布善還得拿出真正的東西來才成。

  “大家都是辛苦,同飲吧。”

  衛布善站起,落落大方的舉杯四顧,然後先飲了一杯。

  “謝東主。”

  眾人一起舉杯,一起幹了下去。

  …………

  當世燒酒已很普遍,外加上夥計敬酒,一輪下肚,衛布善也是有些頂不住,他找個借口,跑到門口去。

  ———正好看到王三從外頭一路跑進來。

  …………

  …………

  今天小市,衛布善沒有叫自己這個隨身小廝一直跟著,而是叫王三不停的往返市場和衛府,把好消息不停的送到衛府,叫衛府人也能同樂樂。

  看到王三跑過來,衛布善笑喝說:“你這廝鼻子倒是靈,這麽遠也可聞到菜香?難不成衛府沒有開席慶祝?”

  “東主,不好了!!”

  …………

  王三滿臉焦急,到了衛布善近前卻是停住了腳步,氣定了,才壓低聲音說話,聲音雖小,卻是帶著幾許顫音,而且那種焦急和害怕之覺卻是非常明顯。

  “不要慌,你穩著。”

  王三沒有在第一時間大喊大叫,這叫衛布善覺得還算合意,畢竟已經跟隨自己這麽多日子,要是王三這小子沒有一點長進,那就不如早點換一個人隨的好。

  …………

  “嗯………”王三又穩了穩,接著說:“東主,出大事了。”

  “說清楚些。”

  “………衛府外頭來了個姓寧的大書吏,還有白天那個少府長———金子龍,說是今年的鋪行定了有咱家,這還罷了,還要咱家當行頭………”

  “什麽,行頭定了?”

  衛布善剛剛還在心裏讚說王三沉穩,此時一聽快要暈倒,自己卻是沉不住氣了。

  …………

  所謂“鋪行”,倒是說來簡單。

  鋪行製,就是上頭和差府將各行各業統一編行,將城縣的商家全部編造在戶,且將鋪戶分為上中下三等。

  “編就三等,協力湊辦。”

  湊辦何為?

  自是鋪戶向上頭供給物資,人力。

  隻有士紳之家可以免鋪,免役。

  …………

  大抵來說,就是白送。

  …………

  隻要被點了“鋪行”,已經是極慘之事,再當上“行頭”,那就絕無翻身的可能。

  …………

  …………

  當了鋪行行頭,至好的辦法就是全家逃走。

  …………

  衛布善這陣子已經警醒。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禍事就這麽突如其來的落到了他頭上。

  …………

  衛布善的大恐和震詫隻有一瞬間,以他的定力,眼前這點事還不至於叫他手足無措。

  想了想,吩咐王三說:“你去,不要現形跡,悄悄把張掌櫃和吳掌櫃都請出來。”

  “是,我這就去。”

  …………

  衛布善鎮靜,王三也是鎮定下來,小身影很快掩入人群之中。

  …………

  不多時,臉色通紅的張元寶和吳大一起走了出來。看到衛布善在外頭站著,兩人一愣,酒意都消了一些。

  張元寶說:“東主不在裏頭,怎是站在這外頭?”

  吳大倒是沒出聲,他對衛布善已經有些了解。

  ————為人沉著,遇事有主意,在這樣的場合將自己和張元寶請出來,必定是有要緊事情。

  …………

  “有件事,需得知會兩位。”

  衛布善很沉穩,先將這兩人帶到靜室,然後才把行頭鋪行的事說了。

  “完了,完了………”

  …………

  張元寶麵目木著,人無力的癱軟在椅子上。

  吳大也好不到哪去,兩眼無比呆滯,原本身上的那種豪氣,眨眼消失的無影無蹤。

  “逃,趕緊逃吧東主。”

  …………

  兩人呆滯了好一陣子,吳大突然才醒悟過來,對著衛布善說:“連夜逃,起出家裏的金銀,也不要往西嶺村的莊上去,京都也不能去,直接往十裏城去,要麽蘇州!!”

  王三在一旁,忍不住說:“吳三爺,有這麽怕人麽?咱拚著賠一半本錢,完不了這事?”

  吳豐慘然說:“若是單一個鋪行,咱們多方設法,賠掉一半本錢,可能還有機會完了此事。但還有一個行頭在身上………”

  頓了頓。

  “………沒機會的,遭上大禍了,快逃吧………”

  吳大語氣深沉,燭光搖曳,王三被徹底嚇著了。

  …………

  張元寶抹一把臉,斷然說:“咱立刻去東主府上,看看怎樣………東主,三掌櫃的話不岔,能逃趕緊逃,我在京都都見過大商號攤了這事全家一起逃的,逃掉的,算是老天開眼!!”

  …………

  …………

  夜色中,衛布善和王三在前,兩人各提一盞燈籠,身後是張元寶和吳大二人急急相隨。

  …………

  事關重大,隻有兩個掌櫃知會到了,帳房,管庫都被瞞著,此時店裏還是一副鬧嚷的場景,各人都心境愉大快,隻覺店裏前景又變好了。

  這樣的情形下,也叫衛布善等人很不忍心宣布這樣的禍事。

  …………

  眾人都明白,這一關過不去的話,大合勝就完了。

  而過得這一關的可能,也是實在太小太小了。

  上頭挑選鋪行店鋪的時候,皆是綜合權衡考慮過的。

  ———選定的,多半是殷實之家,油水頗豐,又無靠山,實實在在的大肥羊。

  …………

  …………

  衛布善心中,似有熊熊怒火在燃燒著。

  他的雙拳緊緊握起。

  到此時,他已也徹底入了大合勝。

  不論往事如何,至少現在的他是大合勝的主子,和三個掌櫃已經熟悉起來,夥計們也漸漸接受了他。

  這一切都是他視同至寶的東西。

  …………

  而現在,可能是一個小吏的一指點選,他的一切都將被毀滅。

  衛布善怨怒的,還不是將這些災難帶給大合勝的人。

  ———他怨的是自己。

  …………

  為什麽,自己竟似全無抵抗之力?

  這麽多天來,自己究竟在做什麽?

  …………

  一個小吏的橫加之禍,大合勝和衛府就有滅頂之災。

  一種前所未有的危覺,如巨石一般,絕絕壓在衛布善的身上。

  …………

  “東主,逃不掉了………”

  遠遠看到衛府門前的情形時,吳大的聲音裏現著一絲絕望。

  ———一小隊兵卒已經拿著長刀,沿著衛府大宅的圍牆來回的巡邏著。

  幾個更夫模樣的人在衛府的牆基下搭著窩棚,看來不僅是這幾個兵卒,還會有更夫也住在這裏,這麽多人把守著,衛府是肯定逃不了了。

  …………

  “唉,完了,完了。”

  張元寶也是頹然大歎,緊接竟是在原地蹲下下去,手捂著臉,嗚咽著流下淚來。

  一個五十來歲的人,不知曆過多少苦難,此時卻因行頭鋪行之事,全心絕望,像個孩子一般無助。

  衛布善心裏也是非常沉重,不過他的秉子從無“棄”字。

  他深吸口氣,繼續向前。

  …………

  “那是衛府的老爺吧?”

  “沒錯,今日在小市還見著他,小孩子秉氣,還給那個異國監市差畫畫玩兒。”

  “他家可有的是銀子,不知道這一趟咱們能撈幾個?”

  “莫想這麽多,撈幾個是幾個———”

  “有的撈就成啊,哈哈。”

  …………

  這一隊兵卒裏,有兩個領頭的隊差,他們毫無避開衛布善的意思,話音雖不大,卻是被衛布善聽的清楚非常。

  …………

  衛布善冷眼看了一下,也不和這些人爭論,這是無用的。

  …………

  …………

  衛府。

  …………

  府中已是一片亂糟糟的,正房裏燈火通明,不少下人跑來跑去的,像一群無序四竄的螞蟻。

  …………

  後宅裏隱隱傳來之桃那中氣十足的鬧聲,大抵是要拿金銀跑路的意思,可惜無人理她。

  老管家就在正堂屋裏坐著,府裏的幾個婆子也在站著抹淚。

  …………

  下人們則是蹲在簷下,哀聲歎氣,看到衛布善過來,諸人下意識的站起身,臉上有些期翼,更多的還是漠然。

  …………

  這東主就算靈明,做事也精明過人,那又怎樣?

  橫逆之下,無人可救此局。

  “管家。”

  “艾,老爺回來了………”

  一眾婆子看到衛布善,先是精神一振,接著又是忍不住哭起來。

  畢竟是婦道人家,遭遇橫逆,毫無辦法,隻得垂淚。

  老管家忙起身迎接。

  衛布善看到老管家整個人都垂喪的樣子,知道老管家幫不上什麽忙,隻是上前說:“管家,不必如此,衛府就算敗光了又怎樣,老爺一樣能掙出這一份家業來。”

  …………

  “哦,哦,老爺說的對。”衛布善的豪語老管家沒大聽進去,隻當是安合之言。

  老管家迷茫說:“可怎麽辦呢?立陵城,金少府長那兒,寧大書吏,咱能說的上話?”

  張元寶和吳大兩人站在一旁,也是齊齊搖頭,根本毫無頭緒。

  兩人在府長官邸都有幾個熟人,可是這樣的事情,沒有哪個熟人會包到身上。

  …………

  “找金少府長。”吳大想了想,還是說:“金少府長愛財,咱們拚了命去巴結,看看能不能免了咱的鋪行,最少也免了行頭。”

  “可以一試。”衛布善點點頭。

  …………

  “先準備銀子吧。”衛布善說:“金子有多少來多少,銀子備三千兩,這個時候,也不是心疼的時候了!!”

  衛府門前的人隻是防著宅中人逃走,一聽說人家去給金少府長送金,領隊的不僅沒攔著,還派了幾人護送。

  …………

  金子一千多兩,折銀二萬出頭,銀子三千兩,還有府中值錢的古董,字畫,加起來值得一千上下,所有東西擺在兩個黑檀木的箱子裏,用一個挑子挑著。

  這已是衛布善近半的本錢了。

  如果金少府長稍微有點人樣,衛府已經接近敗落,也是可以收手了。

  …………

  金少府長住在立陵城南街。

  …………

  北街距離南街不遠,過不多久就到了。

  這一條街上有不少官邸,一路掛著不少燈籠。

  各官邸門前皆有儀仗,正門闊大,門前還有拴馬石一類的物什,也有巡街的兵卒。

  到得南街這裏,氣像就是與北街決然不同,一股森然的氣息,令衛布善覺得非常的別扭。

  …………

  “一會見了少府長,一定要恭謹,先躬身以示,人家說起了才起身,不要抬頭,也不要四下望,說話聲音不能太大,也不能小,語氣要平和………”

  張元寶當年隨張老太爺見過不少差員,在這方麵還是頗有經驗,一路走,一路說於衛布善。

  …………

  衛布善心中自是不大合意。

  不過,好在他心境足穩,這方麵還不會有什麽問題。

  …………

  …………

  立陵城,南街。

  …………

  金府。

  …………

  “這是我們的名帖,”到了少府長金府門前,吳大上前投帖子,且附送金單,他往門子手中塞了一錠銀子,再三躬說:“請務必將金單和名帖送到金大人手中。”

  門子掂了掂銀子,皮笑肉不笑的說:“等著吧。”

  …………

  屋子。

  …………

  寧可玄起身告辭,金子龍勉力起身,要將寧可玄送到二門。

  “大人請留步………”寧可玄在二門處止步,請金子龍回轉。

  這當口,正好門子拿著金單和名帖過來,見狀之後,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

  “什麽事?”

  待寧可玄走後,金子龍不耐煩的說。

  “老爺。”門子趕忙上前,遞上金單,名帖卻沒有拿,他知道自家老爺不看這種東西,當下開口說:“這是大合勝東主送來的金單,他和幾個掌櫃就在門外候著。”

  “嘿,他家動作倒是快。”

  …………

  有人送金,金子龍自是開心的很,打開金單一看,臉上頓時就更開心了。

  “倒是心誠………”金子龍麵現笑容,隻是看起來有些陰辣“可惜這樣還差的遠,若是這樣就算了,以後事就不好做了。”

  “嗯,那擲一示單,叫他們滾。”

  這是一件小事,金子龍沒有多想就做了決定。

  ———這金單雖好,可自己收了,這行頭就得重新換人。

  若是衛府一直以來都維係和金子龍的關係,這些金銀分多年慢慢送,金子龍自然笑納。

  而且眾人知道衛府和金少府長相識,選人時也不會瞎了眼去亂選。

  可惜是為時已晚,那也就怪不得金少府長了。

  …………

  …………

  “大人說了,金單還回,叫你們趕快滾!!”

  “趕快滾”這三字一出,門子就將名帖和金單一起丟下來,幾張白紙丟了一地,被東風吹著在地上翻動著。

  張元寶和吳大都不敢說什麽,下意識的去撿那幾張紙。

  衛布善本來對這事也沒抱太大期望,混跡四方多年,送金這事他門清的很………

  ———平常送和事急送不一樣,常年送和偶然送也不一樣。

  送的東西也有講究,送十兩銀子和花十兩銀子請頓花酒,也是不一樣。

  臨時補牢,有時能成,大多是成不了的。

  …………

  “走吧,咱們回家再想法子。”

  衛布善止住慌亂的兩個掌櫃,向著大門裏冷冷一笑。

  …………

  ———此時正好有個人從正門出來,與衛布善四目相對。

  這是個方翅大書吏,腿腳尚全,站在高高的石階上,正看向衛布善。

  隻是掃了衛布善等人一眼後

  ———那個大書吏左右大擺著就踏入了自己的轎子,揚長而去。

  …………

  吳大說:“這是立陵城大書吏———寧可玄,寧提刑之子,行頭的事,應該就是他定下的。”

  張元寶眼中突現一光,他說:“我要到他轎前嗑頭,請他抬一抬手,若不答應,我就長跪在他家門前。”

  吳大嚇了一跳,拉著張元寶的手說:“大掌櫃你糊塗了,上個轎前磕頭的現在還在牢裏關著呢………”

  衛布善看著遠去的轎子,眼中滿是寧可玄剛剛左右大擺的傲然之姿,想到那句“趕快滾———”

  衛布善心中滿是怒火,不過自始至終他也未說半個字。

  ———自己比之從前,大抵是差不多的,說出來的話隻是幾個雜音,毫無用處。

  …………

  “走吧,老張叔,咱們完也要站著完。”衛布善沒有多說什麽,勸了張元寶後,一行人折還回衛府。

  …………

  …………

  立陵城,北街。

  …………

  衛府。

  …………

  守門的看到他們喪然而返,都是麵現譏笑。

  ———這其實是意料之中的事。

  沒有哪家商號被點中後,靠著臨時送金能夠幸免此事的。

  …………

  “明早我就去西嶺村探探。”

  一屋的人悶坐著,衛布善心裏卻是鬥誌昂然。

  ———不論如何,自己絕不可棄。

  如果自己都棄了,那還有什麽指望可言。

  吳大站起來說:“東主,我陪你去。”

  “多帶幾個人吧。”張元寶說:“這當口東主可不能出什麽意外。”

  “行,我侄兒吳豐………”

  …………

  吳大話說了半截就停了。

  ———他侄兒吳豐是地痞,武力過的去。

  可是,敢叫來和東主照麵嗎?

  “叫上你侄兒吧。”衛布善笑笑,對吳大說:“日後我可能還有用的著他的地方。”

  “是………多謝東主!!”

  衛布善的表情已是明白吳大尬然的原因,這麽一句吩咐,明說既往不咎,這事算正式揭過。

  吳大答應之餘,心中慨然。

  ———若是大合勝過了眼前這一關,在這位東主的帶領下,豈有不扶搖直上之理?

  …………

  …………

  立陵城,一處巷口。

  …………

  “老叔,這事有什麽可做的?”

  吳豐一聽,就將頭搖成了撥浪鼓———他不想去。

  …………

  看著吳大,吳豐說:“老叔,一來,你那東主太年輕,雖說還有些膽氣,但眼前這大事他怎麽能頂的過去?若是不熟的人,給他賣力,騙幾兩銀子也罷了,到底是老叔你的東主,侄兒我也下不得手。”

  頓了頓。

  “………二來,這事可是少府長———金子龍和寧可玄一同定下的,咱這般,就是和他們作對!!到時候………”

  吳大聽著心裏也是不安,確實如吳豐所說,這事是寧可玄寧大書吏定下的,他爹可是當世提刑———寧逍,絕惹不得的人物。

  …………

  另一地痞———全牛在一旁笑說:“白馬吳,吳豐你可夠叨叨的。咱隻管替人平事,管他什麽身份!!”

  …………

  吳大心境煩亂,他也不知道衛布善會如何決斷,如果真如吳豐所說,恐怕衛府那邊不一定安全,他知道吳豐所說是實,自己在這一塊疏忽了。

  他想了想,還是說:“你們帶著人手跟我過去,反正至少也要和東主一起出門,不會叫你們白跑。”

  “好勒。”全牛笑嘻嘻的答應著。

  …………

  …………

  …………

  立陵城,北街。

  …………

  衛府。

  …………

  吳大等人在天黑前趕向衛府,遠遠的看到衛宅門前站著不少人,吳大跌足說:“壞了,果然出事了。”

  這時衛布善也從大門回來,也是見到門前人頭攢動。

  ———他不動聲色,隻向吳豐和全牛說:“兩位少見了。”

  …………

  看到衛布善,兩個地痞都有點尬然。

  吳豐先上前一步,躬身說:“東主,在下吳豐,那日得罪了。”

  衛布善打了個哈哈,笑說:“不妨,小事小事,我初到店裏,金二掌櫃對我還不放心,和三掌櫃一起叫你們來試試我,人說不鬥不相識,我們也是。”

  大合勝遭遇橫逆,衛府門口還聚著一堆人。

  大災在前。

  ———衛布善卻是滿臉鎮靜,笑容如常。

  如是一般的小年輕,隻怕早就嚇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到衛布善的模樣,吳豐心中也是慶幸,還好自己沒有因一時之氣,那日不分輕重的和衛布善動手。

  …………

  “在下全牛,”另一個大漢也是上前,躬身拱手“東主膽氣過人,那日我們回去後,說起來也是佩服的緊。”

  衛布善嗬然一笑,拱手一示,這個話題卻是沒有再說下去。

  …………

  …………

  “以後你們便替我做事。”衛布善微笑著說。

  全牛一握拳頭說:“是,請東主放心,俺這一百來斤賣於東主了。”

  吳豐一並咬牙點頭。

  衛布善輕輕點頭,他輕聲說:“要的就是這般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