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

  …………

  一進院子，易仙和月兒不禁被眼前的慘象給驚呆了。

  院落裏橫七豎八地躺著好幾具屍首，亡狀很是之慘烈………

  …………

  但無一例外，所有的人手裏都緊緊地攥著武器。

  易仙一邊肅穆地看著這些人，一邊微微地閉上了雙眼。

  他的心裏在想什麽，沒人知道。

  月兒伸出手擦了擦眼淚。

  …………

  “不用假惺惺！！”身後傳來了悟生地聲音。

  易仙根本沒有理會悟生，仍然自顧自地閉著眼睛。

  …………

  突然，易仙睜開了雙眼，而後猛地一轉身，一步躍到悟生身邊，雙眼中還有殘留地淚痕“悟大哥！帶我去見天宗主，我要為你們討回公道！！”

  “易仙！！你這個………”

  “悟生！！你清醒一點！我是來幫你的！！”易仙突兀地打斷了悟生的話，高聲嗬斥說。

  …………

  被易仙這麽一吼，悟生也冷靜了一下子，仔細想想事情的經過，的確，易仙的嫌疑最大，但是現在易仙卻又回來了，難道真是為了得到宗主的東西而特意為之？

  “宗主現在已經危在旦夕，中了一刀，可能沒救了！！”悟生聲音抽噎地說。

  …………

  “帶我去！！我懂點土法子，說不定可以治好天宗主！！”易仙抓住悟生的雙臂，焦急地說。

  這倒不是易仙說假話，原本他就精於驗屍，屍即人，大抵左右橫通一些。外加上在淩夜穀裏的時候，易仙看的書多，自然也不乏幾本關於醫術的書，太高深的醫術沒有，但一般的傷病也能略知一二。

  …………

  “你懂醫術？”悟生抬起頭來，疑惑地問說。

  “懂！！”易仙堅定地答說。

  悟生心下急轉，易仙如果真能治好宗主，那麽即使有所圖謀，也自當有宗主去定奪，反之，如果宗主沒了，那麽即便易仙有所不軌，那麽僅憑自己也是無能為力的，倒不如讓他先見見宗主，反正到時候如果他敢對宗主不利，大不了我就將這條命拚上。

  想到這裏，悟生便點頭說:“好！！我再信你一次，你跟我來！！”說罷，便朝一個方向走去。

  …………

  易仙扭頭看了一眼月兒，見她仍然在那裏不不停的撣去淚水。

  “月兒，我們該去看看天宗主了。”易仙輕輕地走到月兒的身後說。

  聽到易仙的聲音，月兒便轉過身來，悲傷地說:“易仙小道，他們都好可憐，突遭大禍，亡身後卻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

  “唉！！也許………也許武門本就如此吧！！”

  說完，易仙拉住月兒的手，隨後跟上了悟生。

  …………

  二人跟著悟生一路七拐八繞的來到了一棵大樹的下麵。

  悟生走到大樹下，然後伸手將樹下麵一堆雜亂的荒草掃開，之間草叢中赫然有著一個大洞。

  悟生看了易仙一眼，隨後便跳了下去。

  易仙和月兒趕緊走到洞口旁邊，往下一看。

  ———個乖乖的，這原來是一個獵人挖的陷阱，挖的這麽大，估計是用來對付大野豬或者野狼用的。

  易仙和月兒縱身向下一躍，落地之後，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在最裏邊的地上，正躺著一個人。

  …………

  悟生正蹲在這個人的旁邊，雙目無神地看著他。

  易仙趕緊走上前去，仔細一看，果然是天骷。

  …………

  隻不過現在的天骷，頭上已經沾染了不少的灰塵，蓬頭亂發，麵部淤青，嘴角的紅跡雖然幹了，但是嘴唇已經發白，顯然是脫水所致，身上橫七豎八的被劃了不少的口子，兩眼緊閉，哪還有剛剛見麵時那股英氣。

  …………

  月兒也快步走到天骷身邊，急急地對易仙說:“易仙小道，天宗主怎麽樣？！”

  易仙聽到這話，趕緊用手抓起天骷的手臂，然後三指一搭，開始號脈。

  …………

  易仙先是采用“浮取”的方法號脈，然而卻幾乎感受不到脈搏的跳動。

  易仙眉頭一皺，手指稍一用力，變為采用“中取”的方法號脈。

  此時，易仙的指尖才逐漸地傳來一陣脈搏跳動的感覺。

  易仙一邊閉上雙眼，一邊全神貫注地感受著脈搏。

  …………

  片刻之後，易仙睜開雙眼，鬆開了手，然後微微歎了口氣。

  悟生原本呆滯的眼神在聽到易仙的歎氣之後，突然有了反應，一把抓住易仙手，急切地問說:“宗主怎麽樣了？怎麽樣了！！”

  易仙看著悟生，心下有些不忍，但片刻之後，仍是輕輕說:“天宗主恐怕難逃此劫了，唉！！”

  說完後，輕輕地站了起來，低頭看著天骷，像是若有所思。

  悟生也猛地站了起來，雙手再一次抓住易仙的手臂，聲音顫抖的問說:“你怎麽知道………”

  …………

  易仙頓了一頓，然後說:“脈象呈雲雀啄米之狀，時而停時而起，脈搏跳動三五次後又忽然止絕，依此反複，節律不齊，這正是‘啄脈’的特征，天宗主定是心脈嚴重受傷。”

  悟生聽易仙說完之後，嘴唇緊閉顫抖，像是牙齒在裏麵打架，半響之後，他鬆開了抓住易仙的手，然後突然蹲下身子，一把扯開了天骷的衣布。

  ———易仙和月兒都看到，天骷的心口處，正刺著一把銳利的小刀，刀柄現於外麵，刀身沒入體內，單看刀柄就知道，此刀的長度，足以紮穿心髒。

  …………

  “果然如此！！”月兒首先掩住嘴巴，詫呼說。

  易仙像是早就知道一樣，並沒有太大的反應。

  “易公子可有辦法能讓宗主醒來，哪怕是一會兒也好！！”悟生悶悶地說，早沒了剛才那陣子瘋狂的氣勢，現在的他，真像是一個可憐無助的人一樣。

  …………

  “或可一試！！”

  易仙說完之後，馬上盤腿而坐，一邊讓悟生和月兒幫忙扶起天骷，然後雙掌緩緩抵於天骷的後背，以自身武力全力灌輸於天骷體內，即以武力暫且修複受損心肌，或可保其一時的命。

  這是易仙第一次施展武力救人，上次想救楊力的時候，被戶親全戶神醫給攔住了，但那次是因為要迫出毒液，所以自己並無十全把握，而這次隻是單純的輸力救人，想來應該不是難事。

  況且，現在就算是難，也沒辦法，隻得當個放手一試吧。

  …………

  很快，易仙的額頭上就冒出了汨汨的汗珠，背後也散發出了層層的白氣。

  悟生在一旁看得大為詫奇，記得聽宗主說過，隻有自身武力練到爐火純青之時，才會在運力之時從體內生發出白色霧氣，但看易仙年紀輕輕，難不成武力也已經爐火純青了？

  …………

  自然不是，這隻是因易仙的武力特殊罷了。

  很快，天骷原本蒼白的臉色，也恢複了一點紅氣，看起來，易仙的療傷有了一定的效果。

  …………

  隨著時間慢慢增加，易仙臉色的汗水也越來越多，但是這時候可千萬不能去幹擾他，一旦受了外力幹擾，稍有不慎則會武力逆衝，輕則全身殘廢，重則走火入魔喪命。

  …………

  “呼………”

  終於，易仙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而後睜開了雙眼，放下了雙掌。

  月兒和悟生趕緊將天骷扶著躺下。

  …………

  “多謝易………易公子………”

  天骷突然微微地睜開了眼睛，聲音無力地說。

  “宗主！你醒了！！”悟生看到天骷醒了，非常高興。

  天骷使勁地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悟生，然後又看著易仙說:“我………相信這事………與易………公子………沒關係，絕冥山淩夜穀的人我見過，個個………個個都是英雄好………好漢，我………我天骷命該如此，不怨人！！”

  天骷早在前一刻就已經有了知覺，知道自己正在被人療傷，雖然當時看不見，不過猜也能猜的出來，此人一定是易仙。

  不過，療傷不等於救命，天骷混跡武門多年，早就感覺到自己已經到了油燈枯盡的時候，是以醒來的第一句話，便直接開始說重點，並沒有囉嗦。

  …………

  易仙往前挪了一步，緊緊握住天骷的手說:“天宗主不必擔心，你放心，這事被我遇到，我不會坐視不管！我一定會為天宗主和那些兄弟們討個公道！！”

  “多謝易公子了………”

  說著，天骷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悟生，而後又看著易仙說:“小悟入我天骷宗好多年了，是個漢子，現在天骷宗沒了，除了他，兄弟們都遇害了，我求求易公子，以後就讓悟生跟在你身邊吧！！”

  這話一出，易仙和月兒以及悟生都不免有些悲傷。

  …………

  “宗主………嗚嗚嗚嗚！！”

  “天宗主放心！隻要悟大哥不嫌棄，以後我就當他是親兄弟！！”易仙毅然地說。

  “多謝………多謝易公子！咳咳！！”天骷說了半天話後，剛剛恢複一點的力氣又要散盡，便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

  “還有………”說著，天骷又指了指自己的腳。

  易仙不明所以，但是悟生卻明白是什麽意思，他趕緊輕輕地將天骷放下，然後走過去脫下了天骷的鞋，又走回來托住了天骷。

  …………

  “易公子………這裏麵………這裏麵寫的是………寫的是………藏著九骷劍的地方，易公子………這九骷劍就送給你了………還有………還有………”突然天骷猛地掙紮了一下，抬起了上半身，悟生趕緊扶住了他。

  …………

  頓了一頓，天骷突然抬起了頭，瞪著悟生說:“記住，一定要找到十六！！”

  “宗主放心，宗主………宗主！！”悟生突然感到天骷堅實的後背，一瞬間沉了下去。

  而在同一時刻，易仙也感到自己一直握著的天骷的手，也突然無力地垂了下去。

  天骷耗盡最後的一絲力氣，向悟生傳達了一個在他心下，最為重要的願望。

  堂堂天骷宗的宗主，就這樣不明不白的亡了，無聲，無奈。

  …………

  場中一片詫寂。

  …………

  悟生早沒了眼淚。

  而易仙，一向也不會哭哭啼啼。

  隻有月兒，掩住嘴巴後，那細微的嗚嗚聲仍然擠了出來。

  …………

  半個時辰之後………

  天骷已經被安葬好了，沒有什麽墓地石碑，有的隻是易仙和悟生匆匆挖出的一個大坑。

  原是老本行了，易仙一開始是想照例來上一通大程的。但為了避免被別人發現，最後卻連木牌都沒敢給立上。

  隻一句淒慘………

  安葬好天骷之後，易仙又將悟生帶著，照著天骷給的那張圖找到了藏九骷劍的地方，找到之後，易仙並沒有留在自己的手中，而是執意要交給悟生。

  悟生開始萬般推辭，但是易仙卻一再堅持，說這本來就是天骷宗之物，自應交給悟生，悟生幾番推辭之後，隻好收下。

  …………

  隨後，幾人便騎著馬，來到了蘇州城門處。

  “悟大哥，今後你就跟著我們吧，我們初入武門，經曆、見識少淺，有什麽不懂的還可以向你請教一二！！”易仙扭頭說。

  悟生先是凝神沉思了一會兒，而後便毅然地說:“好………”

  …………

  …………

  阿鐵兒:《日月薰、自逍子一案》中，李陌一偶遇的孤浪兒之一。（石竹開花，雙親之限。）

  小胖子:《日月薰、自逍子一案》中，李陌一偶遇的孤浪兒之一。（憨肥，心賊）

  …………

  深夜，如弓樣的月亮掛在墨藍色的天上，星空閃爍，不知哪裏傳來幾聲蟈蟈的叫聲。

  蘇州城外的一座破成山廟裏。

  …………

  破落的神像依稀可以看出猙獰的麵目，蜘蛛網結滿角落。幾個叫花子分散躺在地下呼呼大睡，他們是在外漂泊慣了，絲毫沒有介意這裏的髒亂，事實上，能找到這樣一個過夜的地方，已經是天老爺的額外開恩了。

  …………

  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叫花子蜷窩在角落裏，卻十分不像其他叫花子一樣睡的那麽悠閑，他呼吸突然急促起來，不安地轉了兩個身，腿開始亂蹬踏起來。

  “爹，娘………”他突然喊出聲來，不知道是做噩夢還是中魔了，黑夜裏他的喊聲顯得更加刺耳，一下子驚醒了眾位叫花子！！

  …………

  “怎麽了啊？”一個叫花子顯然是嚇了一跳，說話的聲音還有點底氣不足。

  別的叫花子都嚷嚷起來，“嚇死俺啦！！”。

  “誰人啊這是，讓不讓人睡覺了！！”

  有個秉子急躁的隨口就喊出聲來“大半夜的喊叫什麽啊，明天大家還要起早趕路呢！！”

  …………

  小叫花子自個兒也驚醒了，聽到眾人這麽亂嚷，知道又是自個兒說夢話嚇到了大家，摸摸自個兒額頭，又是一頭冷汗。

  頓了頓後，小叫花子開口說，“對不住，各位，又做噩夢啦………”

  眾叫花子心中惱火，難不成你小子每天晚上做噩夢，俺們都要照單全收每天跟著你睡不好覺啊？

  …………

  一個乘風飄來的聲音屑說:“有什麽大驚小怪的？阿鐵兒隻不過是做了個噩夢罷，你們大家趕緊睡覺！！”

  眾人聽他這麽一摻和，也就不再說什麽了，而且又實在是困了，重新進入了夢鄉。

  …………

  小胖子挨近了他，輕聲說“阿鐵兒，又夢到你爹娘啦？”

  …………

  阿鐵兒沒作理會，隻是說，“初到蘇州，人生地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這破成山廟裏麵，顯然隻有小胖子一個和阿鐵兒是熟識的，他歎了口氣說:“恩，那個冤大頭成了懸緝大犯，自身難保，求人不得，就得靠自己了。你爹娘自然要找，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能添飽肚子，希望這次我們能不虛此行，明天進入蘇州這塊寶地能想辦法弄頓飽飯吃，還是早點睡覺吧！！”

  阿鐵兒仍未理會，剛要睡下，小胖子突然說:“等等，你腰間那把金玉匕首呢，白天趕路時還在的，哎呀，我說過小心點，雖然我們八個人都是沿路碰到的同路孤浪兒，但畢竟人心隔肚皮啊，我把他們都叫起來一一盤問。”

  說著小胖子就要站起來叫醒大家，阿鐵兒沉說:“小胖子，不用叫醒他們，那匕首沒丟。”

  …………

  小胖子奇說:“哦？你白天不是橫在腰間的的嗎？”

  阿鐵兒說:“財不外現，藏起來了。”

  “哦，原來這樣，你以前跟我說，那匕首是你爹娘留給你的唯一信物，對你很重要！！”

  “是啊。”阿鐵兒歎說:“或許，它是我能找到我爹娘的唯一線索。”

  “原來如此。那把匕首你藏哪裏啦？”

  …………

  沉寂半息。

  阿鐵兒臉上現出狡黠的笑容，輕聲說“在鞋底………”

  小胖子也笑起來，“謔謔，真有你的！！”

  …………

  半息後。

  阿鐵兒翻身躺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