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不好了………”

  管家衛伯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對李陌一叫說“大人，天龍山莊官邸來了一幫人說是找大人有事，看情形有些不妙。”

  李陌一心中一驚，急忙問說“他們說什麽了嗎？”

  衛伯也說不清楚，隻知道那些侍衛來得氣勢洶洶，領頭的人叫柯絕全，是一位少府長。

  少府長相當於後補府長，李陌一自不敢怠慢，對衛伯說“我這就去會會他們，你去通知王正小侍衛他們，隨時應變吧。”

  隨時應變四個字似乎很勉強，但卻脫口而出，李陌一隱隱感覺這事有些不妙，不測風雲將至。

  難不成會有什麽不好的事發生？

  他心中一麵盤算，一麵來到前院，走過房廊進了正廳。

  隻見一個年約四十麵留一縷長須的人正大搖大擺地坐在主位上喝著茶，另有幾個侍衛或站或坐地在那裏左看右望。

  見李陌一出來，昨天還與李陌一配合著破過案的那個小侍衛忙朝他使了個眼神，叫他提防，李陌一朝他微微點頭，然後向那位少府長施禮說“柯大人，有禮了，前日李某人喬遷新居，擺酒宴請諸位大人，得知柯大人在外行事………本以為無緣一見，不想今日大人便親自蒞臨，真是趕了巧………”

  柯絕全冷笑說“少廢話，今天我是接到舉報，來辦案的，李太平，聽說你是在一月中旬才因士子沉船一案牽扯進來的………我說的可有什麽錯處？”

  “不錯。”

  李陌一鎮定地回答說。

  “在此之前………你隻是個街頭上的無名小混混？”

  柯絕全緊接著問說。

  兩個問題問出來，李陌一隱隱已知道他的來意，心中飛快轉著念頭，嘴裏還不含糊地答說“不錯。”

  柯絕全一拍桌幾，喝說“那你告訴我，你那小小書吏的月俸不過才一鬥米加上二兩銀子………你就算當一輩子書吏也買不了天龍山莊上的半寸土………一月不到，你是怎麽樣從一個身無分文的街頭小混混變成一個擁有大宅的大大人的？莫非你這一個月竟然大貪鯨吞了數萬兩銀子不成！！”

  明白了對方隻是為這個大宅而來，李陌一心下一沉，很快便有了底。

  旋即便鎮定地說“柯大人，這可是冤枉我了，柯大人可以派人去立陵城查，自從我做了這個小書吏之後我何曾做過那檔子的事？大人怕是被人蒙騙了………我用來買宅子的銀子是叔公留給我的。”

  “叔公？

  ”柯絕全喝說“你不是一個孤兒嗎？哪裏又憑空空冒出來一個叔公了？”

  李陌一正色說“大人，在下從未說過自己是孤兒，事實上叔公乃立陵城中一位大豪………他生前便富甲一方，九鄉十城隻有我一個沾親的人，便將上同銀莊的取銀信物交於我手上………大人不信可以派人去上同銀莊詳查，我叔公存下了一大筆銀子。”

  柯絕全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少府長，上同銀莊可不是尋常的地方，背後必有大勢力支撐，不是他能隨便去查的………

  柯絕全冷笑一聲“你便說破天去吧，當本差是三歲小兒麽？這件事本差自會繼續追查，隻要查得一句不實………哼，你便要知道知道本差的厲害！！李太平，因為你現在身負嫌疑，不可在天龍山莊繼續呆下去，立陵城——李府長發往上頭的舉薦信也被駁回了，謝大人讓你回立陵城，一邊做你的小書吏一邊等著本差徹底查明此案吧。”

  李陌一呆呆愣愣作聲不得，對方仍舊要繼續追查下去，這個結果是他有些沒有預料過的。

  隻見柯絕全哼了一聲，拂袖而起，李陌一猛然一醒，向柯絕全一抱拳“柯大人，在下真的是被冤枉的，柯大人要為我洗冤啊！！”

  柯絕全臉上現出一絲笑意，低聲說“謝大人讓我告訴你一聲，成也然然敗也然然，你的貴人轉眼變成了你的煞神………回去安分呆著，過段時間再說，謝大人還是很看重你的。”

  李陌一這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他卻有些想不通，那位暗中的人為什麽突然與自己為敵………

  …………

  …………

  李陌一送人回來後依然大惑不解，王正小侍衛和幾個立陵城來的侍衛都迎了上來。

  王正小侍衛問說“李大哥，剛才我們在屏風後聽到了後半截，這是怎麽回事？”

  李陌一吸了口氣“沒事，前兩天我就有些擔心這棟大宅會給我招禍………現在這個坎算是邁過去了，多虧了這些天為謝大人破案………”

  王啟侍衛罵罵咧咧的說“隻是因為這麽一座大宅子麽？天龍山莊的差兒們什麽時候這麽小家子氣了？”

  天龍山莊的差人見多識廣，確實不會為這一棟大宅妒得大動幹戈。

  李陌一向王啟侍衛看了一眼“確實沒這麽簡單，有一位暗中的大人物瞧我不順眼，讓我回到立陵城去，大夥兒都去準備準備，我去與謝大人步大人辭別，然後便回立陵城去………”

  …………

  …………

  李陌一去天龍山莊拜見謝大人，結果連官邸大門都沒能進去，隻好平平而歸，除了衛布善還要呆在天龍山莊處理生意外，立陵城來的侍衛們都隨著李陌一，租船返回立陵城。

  …………

  …………

  臨走前，李陌一再次見到了王沐。

  王沐向他提起近幾天中的一些變化。

  她對目前的自己不再充滿信心，雖然各種衝動仍然偶爾出現，但是已經不再具有活力。

  王沐告訴他，她發現過去所做的事，有一大部分是虛實不固的。

  與人交手現在已經完全不可能，她的生活也在快速改變，最嚴重的是她不能再擺牌了。

  她曾經試著再玩一次，卻發現自己已經全然不想贏過別人。

  自然而然地，她在擺牌的過程裏，開始有能力覺察自己的一舉一動，於是唬人虛張的行為就做不出來了。

  李陌一仰著頭不斷地大笑。

  …………

  王沐告訴他。

  有的時候她的內心充滿著無限的平衡感，就像一隻鳥在勁風裏向上超拔，所有的動然都在此中消失了。

  又有些時候，她再次陷入終有一日的泥沼中。

  …………

  王沐說，她的船已經離開港口，開始在大海中漂流，她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麽事。

  她從來沒有如此缺乏自信過。

  李陌一說“種子已經播下，暫時休耕一會兒，這對你來說是個全新的體驗。這陣子的衝擊十分直接，你的心需要休息。”

  …………

  他們安靜地站著。

  李陌一說“你要注意不讓自己的精力消失………解脫自己的攻擊，並不是要你過於柔軟和無害，也不是要你變得脆弱或卑下。”

  他重複地告訴王沐說“不要讓任何東西在心中生根。”

  …………

  離開時，李陌一送了王沐一程。

  他的臉上十分平靜，他整個人全全臨然在此。

  王沐感覺自己突然被整個吞沒了，她問他“你到底是誰？”

  他說“我是誰一點都不重要，你的所思，你的所為，以及你能否全識自己才是重要的。”

  …………

  …………

  回家的路上王沐突然發現，在那麽多次和李陌一的談話中。

  你不論和他多麽熟，他永遠是個陌生人。

  在某個十分友善的舉動裏，或是一段輕鬆的談話中，你會突然覺得從他那裏發出一份距離感和空寂感，一種混沌不明的玄絕狀態。然而在他的麵前，你總是能感到無限的安合。

  …………

  …………

  …………

  一路之上，王正小侍衛他們大發怨言，李陌一沒有理睬他們，一直在閉目養神，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今早睜開眼的時候，誰人能預估的到接下來會發生這樣的事呢？

  …………

  …………

  早晨離開天龍山莊，下午回到立陵城。

  眾人直接回了立陵城府長官邸，李陌一則換乘了條船，直奔往無位小島而去………

  …………

  …………

  靠岸之前，李陌一稍稍將這一月都不怎麽戴的那個已經撕破的草帽子重新戴回了頭上，權當遮陽之用，不自覺的跟在船夫後麵掃視著岸上前來看奇的人。

  不過，他隱隱覺得島上的氛圍好像有些對勁………

  在人群中他看到了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但是基本上都是島上的小年輕們，但是人數卻很少，僅有幾個人，卻沒有看到他熟識的王同、韋二、吳四和碇工王火幾個人。

  於是他更加仔細的觀察一下，卻沒有看到王古兄妹，隻有長麻子帶著島上幾個小年輕還有兩個老婦站在海灘上作出迎接看奇的樣子。

  “難道他們兄妹正好坐船出海打漁了嗎？”

  李陌一心中暗想。

  …………

  …………

  “李兄弟！！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到底去哪兒了呀？怎麽到現在才回來？”長麻子一把抓住了剛剛下船的李陌一，一臉的急切對李陌一大聲問說。

  李陌一看著島上的眾人，苦笑著搖頭說:“這事說來話太長，暫且不提也罷………對了，你們為啥臉上都是這神色，是不是島上出啥事了？”

  說著李陌一發現島上的眾人臉色一變。

  旋即，李陌一立即走近了長麻子問說:“長麻子大哥………王古和小穆呢？怎麽沒有看到他們倆？”

  長麻子一聽，便現出了一臉的悲切、內疚的神色，拉著李陌一的連連愧然的說:“李兄弟，這個俺………前些日子島上確實出了點事！！小穆她………”

  李陌一在下船的時候就已經發現島上眾人的臉色不對，眾人雖然興奮，但是卻並沒有十分高興的樣子，反倒是一個個麵現出悲憤的神色，聽到長麻子這麽說，李陌一心中咯噔一下，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趕緊豎起了耳朵聽長麻子怎麽說。

  “李兄弟你也別急，是這麽回事，五老哥他們回來之後，說李兄弟你一個人留在立陵城辦事，辦完之後自然就會回來………但三日過去，五日過去，李兄弟你卻還沒有回來………島上的人都有些著急，怕你出了啥事！！”

  “這不前幾天俺們商量了一下，讓那王同帶著島上幾個小年輕還有韋二、吳四弄著李兄弟你的那條船出海，到立陵城上找尋你………”

  “………誰知道他們剛走不久，附近陸上的萬大戶便不知因何，忽然間帶人坐船來了咱們島上，催收今年咱們的魚獲！！還問為啥這麽長時候不送魚到陸上交魚，俺們給他解釋說船壞了………”

  “………可偏偏那個托病不肯出海找你的碇工王火，卻趁機突然跳了出來，說五哥還有李老弟你們倆其實是海盜，斬人越貨奪了王家的船，叫著要告差！！還說俺們也是你們一夥的………俺們一時沒防著那人，讓那人把你們的事情全數給說了出來。”

  “………姓萬的一聽就來了精神，立即迫問船在何處，碇工王火說船已經出海，姓萬的當即便翻了臉，要在島上抓人，可是碇工王火說你在陸上去了，五哥也正好出海打漁，船也沒在島上………卻指認了小穆、王古是五哥的兒女。”

  “萬大戶一聽便要抓王古和小穆，俺們有心護著，但是人手不夠，萬大戶這次過來帶了六七個家丁，王古不幹，想護住小穆，結果挨了萬大戶手下一棍，當場便被打暈了過去。”

  “………萬大戶以為手下失手打亡了王古，怕咱們跟他急眼，也沒敢多在島上多等，便先抓了小穆帶著那碇工王火上船回岸上了，臨走還說要是你回來，要我等立即綁了你送到他哪兒去，還有那該上交的魚獲，他也說了，從今以後要加收兩倍，否則的話就讓咱們吃點大苦頭。”

  “………前兩天王同他們回來，說也沒有在立陵城中找到你，俺以為你弄不好是折在立陵城中了，昨個還給你們燒了紙錢………長麻子怕那萬大戶再來找麻煩，便讓他們帶了王古先去了東麵那小島躲躲風頭，這不正琢磨著怎麽搭救小穆，你便回來了！！”

  李陌一聽完長麻子的話之後，心下不免有些憤憤然。

  本來他這次到無位小島，就是來閑暇幾天，沒成想剛剛曆盡艱辛的回來，無位小島上便出了這等事情，小穆也被萬大戶給抓了去，這讓他心下如何能順意………

  “王古呢？”

  “王古這小子倒是沒大事，當時他要拚命，卻挨了萬大戶手下一棍，隻是被打暈了過去，當晚便醒了過來，歇了兩天之後就沒啥事了！！俺這不是怕萬大戶再來，便讓長麻子帶著他去了東麵那小島找了個地方先躲躲！！”長麻子趕緊安合幾句。

  李陌一這會兒是又氣又急，心中暗罵長麻子他們幾句，居然帶著島上的人，還眼睜睜看著小穆被那萬大戶給抓了去………怨不得立即駕船去陸上找那萬大戶，把小穆給救回來。

  “他娘親的，這姓萬的是迫著不讓咱們活了，咱們一年到頭，辛辛苦苦打的魚都給他送了去，大頭都他娘的孝敬給了他………這人居然還不知足，還派人來收魚獲，這擺明了是不想讓咱們活了！！”

  “既然如此，大不了咱們跟他拚了去！！咱們有胳膊有手，還能讓人這麽欺負不成！！總之小穆不能就這麽被他抓算了！！”不待李陌一說話，不合這個急秉子便破口大罵了起來。

  島上的幾個小年輕一聽，這個時候也終於爆發了出來，紛紛跟著大罵了起來。

  李陌一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想了一下之後，把心一橫，權當新一次的曆練了。

  他想要在這世上隨便找個地方過幾天閑適的日子恐怕是不成了，本來他隻是想著落腳在這無位小島上，先待上一段時間再說，現如今看來即便是這樣小的一個願望也已經是不現實了。

  既然事已至此，他不由得左首相望，心中暗憤既然如此，全其所願，再戰一次………

  想到這裏，他把牙關一咬，心中立即拿定了主意，深吸一口氣直起身之後對長麻子說說:“長麻子老哥，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那姓萬的既然能把小穆抓去，此事說不好聽，皆是因我而起，我李某人全其所能，必定想辦法去把小穆妹子救回來，絕不會坐視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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