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1章令冥城
作者:王一了      更新:2020-11-05 01:53      字數:8526
  身後不住的傳來厲叫聲,李陌一心知是前隊在戰起,心中突突的亂跳,但此時也無暇多想什麽。

  這時後隊已經收到了前隊的消息,大路上一片混亂,人喊馬嘶,幾輛大車被受驚的騾馬拉得不住的原地打轉,一眾民夫如沒頭蒼蠅一般到處亂撞,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後麵押陣的這一棚步卒也好像失去了指揮,亂糟糟的也失去了秩序。

  “柳將軍有令後隊增援前隊………”一個親卒打馬跑到空地上大聲喊說。

  未過幾分鍾,又一個親卒傳令說,“柳上將令收攏大車,回護後隊!!”

  不一會就下達了兩個自相矛盾的命令,士卒們更加無所適從,隊伍中的隊頭們彼此大聲叱罵士卒,各自命令他們向前或向後,此時更是亂上加亂。

  隨便叫個人當主將或許都比柳三青強些,李陌一心中惡狠狠的誹說,他嗎嗎的,也是無奈,遇上了這麽一個無能盜匪將軍,而且這次可真連累到他的小命了。

  當李陌一再次看到柳三青的時候被嚇了一跳,這時的柳三青居然連隊服都換下了,身上穿著一套挑夫的短衫,麵色慘白滿臉汗珠,他對麵的一個步卒卻臉上漲得通紅,忿忿然的無可奈何,好像剛才和他大吵了一場,一見到李陌一,兩人都如蒙大赦。

  那個步卒頭頭憤怒的叫說,“李先生,您來得正好,柳上將他………”

  “好了,知道了,你快去約束隊伍,暫時原地待命………”一句話還未說完,柳三青忽然一個虎撲,哆嗦著緊緊挽住了李陌一的手臂,口中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李陌一轉過頭來,無可奈何的對那步卒頭頭揮了揮手。

  “遵令!!”

  那步卒頭頭抱拳一行禮,轉過身去,尤自小聲罵說,“個爺爺的,走也不讓走、停也不讓停,實乃他娘親的廢物點心………”

  此時柳三青也無暇計較這些,他抓著李陌一手臂,顫聲說,“前頭敗了?………衛所兵攻過來了?………”

  “柳將軍,且鎮靜些,我剛才已經替您下令,叫守備和步卒頭頭列陣了,就是來了也能暫時擋得住!!”李陌一隨口安說。

  “啊!!真的來了!!!………”

  出乎意料,剛才那幾句安卻的話居然起了相反的效果,柳三青兩眼翻白差點當場暈了過去,鬆開李陌一的手腕,撲的一聲坐倒在地上。

  李陌一聞到一股奇怪的氣味,他大力吸了吸鼻子,忽然看到柳三青褲管上的水跡,心中嚇了一跳,急忙挽著他的手說,“將軍不要慌,隻管坐鎮後隊,我去前方指揮就是!!”

  這個柳三青可是自己的靠山,以後的前途就靠他了,千亡萬亡,您老人家這時候可不能亡。

  柳三青忽然跳起身來,仿佛大夢初醒一般,一下子身手敏捷得異乎尋常,令李陌一大為驚訝,他猛的甩開李陌一手臂,大聲呼喚說,“二楞子、二楞子,他嗎嗎的快給爺備馬!!——他嗎嗎的躲到哪裏去了!?”

  “將軍,您這是?………”李陌一麵上訝然說,難不成他還敢親自上陣?!

  柳三青扯著馬鞍,在二楞子的幫助下艱難的爬上馬去,轉頭對著李陌一現出一個比哭還難堪的笑容,“我回去一趟………向其他勢力請援,李先生,這裏就請您和眾將士多擔待了………”他吆喝一聲,準備打馬而逃。

  李陌一當即暗道不好,心知他這一去說不定整個隊心就散了,自己弄不好就會亡身在這裏,不由得心下大急,一伸手拖住他的手臂,“將軍,衛所兵還沒來啊將軍………您不能走啊將軍………”

  柳三青掙了幾下沒有掙脫,忽然好像想起了什麽,扭頭強笑說,“要不………要不李先生咱們一起回異國請援?!………”

  一起逃跑?

  這主意似乎不錯,李陌一呆了一呆,心中有些意動,正躊躇間,忽然後隊的挑夫一陣混亂,紛紛丟下擔子朝前飛奔,口中淒厲的大呼說,“………衛子來了、衛子來了………”

  李陌一目瞪口呆,這怎麽可能,敗卒不是在前隊麽?他們應該在敗卒的後麵才對嘛,難不成是這些挑夫起哄,自己嚇唬自己?

  心中正莫名其妙,柳三青此時忽然猛的一個撒手,把李陌一摔了一個跟頭,他大力拍馬,帶著幾個親卒朝後方飛馳而去。

  還未跑出幾步,一支長箭倏的破空而至,極其準確的貫入了他的額頭。

  “砰!!”

  一聲巨響,柳三青從馬上重重的摔了下來。

  李陌一目瞪口呆的看著柳三青的身軀,………

  “嗖~~”

  又是一破空之聲,一支長箭深深的嵌入了旁邊大車的木欄上,李陌一猛的一個抖擻,急忙蹲在車後,回首看去,那些挑夫紛紛中箭倒地,霎時屍橫遍野。

  衛所兵真的來了?!!

  急促的馬蹄聲如悶雷一般敲打著李陌一的耳膜,透過馬車的橫攔看去,不遠處數個黑影騎在馬上,在道路旁邊的野地來回馳騁,不停的朝這邊發出勁箭,塵土漫天,越迫越近。

  真的是衛所兵!!他們怎麽跑到我們後麵來了!!

  李陌一不知道,當世的騎卒甚是精銳,擅長輕騎穿,一日夜可行數百裏,忽散忽聚,遊擊幹擾,入重圍而不驚,擊重卒而不懼,是縱橫沙場所依仗的戰術。

  那隊衛所兵飛了幾箭,見這邊完全沒有反擊抵抗的意思,一大堆人如沒頭蒼蠅一般混亂不堪的朝後方逃命,眼見有便宜可揀,立即大隊策馬攻了過來,馬刀揮舞,逃在最後的幾名挑夫登時遭了難。

  心中慌亂無比,這時二楞子扒拉著柳三青的屍身逃了回來,馬匹早已被衛所兵的弓箭所害,二愣子大聲哭說,“將軍亡了………將軍亡了………”

  本就慌亂的後隊刹那間崩潰。

  李陌一被人流裹著朝後擁去,但他的身體比起那些士卒和挑夫來說稍顯孱弱,不一會就被碰得七暈八素渾身酸痛,腦袋中正混亂成一片,腳下忽然好像絆到了什麽,猛的摔倒在地,剛剛準備爬起,一隻大腳踏了上來,踩得他痛呼出聲。

  “李先生?”

  聽到他的聲音,二楞子忽然發現了躺在地上的李陌一,急忙領著幾個強壯的親卒把人擠開,把李陌一拉了起來,“李先生,柳將軍亡身了,咱們怎麽辦?”

  李陌一剛才差點被亂腳踩出個好歹來,這時怒心中火萬丈,直想說,他嗎媽的,反正左也沒命,右也沒命,不如跟他娘親的拚了算了,反正落到這個大隊裏,原本也就沒打算全身而退了。

  當下不由分說,李陌一一把搶過二愣子的腰刀,趕上前去,橫刀擋路………

  見此情景,人心稍定,看著一張張錯愕的麵孔,李陌一忽然心中一動,轉過頭來,對著在旁邊發呆的親卒喊說,“二愣子!!”

  “在!!”

  “你帶人在這裏守著,大敵當前,誰人敢逃照紀處置………後退者一律斬首!!”他回過頭來,在人叢中一眼就看到了先前那個步卒頭頭,不由得憤怒的叫罵說,“那個誰誰誰,你帶的這叫個什麽隊伍?馬上給我帶人頂上去,再後退一步老子先拿你開斷!!”

  此時李陌一手握長刀,渾身上下戰意升騰,麵目猙獰,那個步卒頭頭心中一陣發虛,不敢生出什麽反抗的念頭,急忙應命,抽出腰刀揮舞著指揮手下漸漸列成隊形。

  “挑夫也上,拿扁擔、木棒………有什麽拿什麽………”李陌一站在一輛馬車上,忽然飛起一腳,把一隻銀箱踢翻在車下,轟隆一聲白花花的銀子散落了一地。

  “擊退一個衛所兵,賞銀一百兩!!”

  李陌一叫得嘶聲力竭,“誰人想發財,就現一手給大夥看看,立功賞銀,當場兌現,老少無欺!!”

  看著白花花的銀子,一眾挑夫和士卒不由得吞了一大口唾沫,頓時膽氣大增,竟壓過了對亡身的恐懼,齊齊朝追戰過來的騎卒撲去。

  ………

  這支衛所騎卒其實人數不多,總共不到百來人,本來他們隻是擔任遊擊斥候任務的散騎,剛才看見這支隊伍本來也隻是打算犯擾一番,卻不料對方未戰先潰,隻飛了幾箭就四散而逃。

  於是,他們就抱著揀便宜的心裏來混些隊功,不料這支剛才炸了營的敵隊忽然惡狠狠的攻了回來,一個個仿佛換了個樣子,變得窮凶極惡,一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也不知道是應該迎戰還是撤退。

  未等他們反應過來,洶湧戰回的人潮早已把這寥寥數十騎淹沒,刀砍劍刺,棒打棍敲,刹那間,在這狹窄的山道上盡數征戰,最外圍指揮作戰的那名哨差眼見情況不妙,急忙調過馬頭,亡命飛逃而去………

  李陌一一下急了眼,這個哨差若是逃跑了回去,給大隊報了消息就麻煩了,但此刻他的騎卒在前隊,一時間也沒有什麽辦法。這時那步卒頭頭卻早已張弓搭箭,倏的一箭飛出,正中那哨差的後心,那哨差登時摔下馬來………

  那步卒頭頭一聲呼哨,得意洋洋的說,“個爺爺的,想逃?也不看看俺是誰?箭無虛發,嘿嘿………”

  眾人登時大嘩,氣勢更加高漲………

  ……………

  ……………

  “這是本地的騎卒。”吳五見擺弄著地上的屍首,肯定的點了點頭,“而且是蘇州府年大人手下的部屬………”

  李陌一訝然,沒想到他冒頭領人打的第一戰,便是和先前所熟識的蘇州府長年大人的手下,一時心中有些複雜………

  而另一方麵,這吳五見似乎也算是有點見識,畢竟,認出一具屍首的服色並不算難,但根據這個就能判斷出對方的上人卻也實在有點匪夷所思,“吳守備,你怎麽知道這是蘇州府長年大人手下的人呢?!”

  吳五見指了指那具哨差的屍首,“這小子就是年大人的親卒,我和他原來交過手的………”說話間,他神色淡然,顯然不以為意,多年的爭戰生涯,對於生生滅滅之事早已漠然了。

  “原來如此………”李陌一恍然,轉過頭來拍了拍那步卒頭頭,“那個誰誰誰,前方情況怎麽說?”

  “事情不妙。”那步卒頭頭苦笑說,“經過細細的打探之下,我發現,衛所的騎卒正在沿途追………前方………恐怕還有埋伏………”

  李陌一的預測終於坐實,身邊的盜匪們神色慘白,紛紛頹然坐倒,齊齊的轉過頭去看著李陌一,現在大家唯一的希望就是這個神機妙算的大師了。

  戰局如此,現在這支半隊半民的大隊已經進入了包圍中央,隨時都有可能撞到某隻衛所兵,若是遇到衛所兵的主力,那這戰打都不用打了,恐怕隻需要一兩千騎卒來回衝得兩次,大夥鐵定一起完求了。

  眾人目光灼灼的一齊看過來,隻盼著李陌一能想出什麽妙計,目光中又是崇敬、又是信任。

  李陌一心中愈發焦躁,這些人懵懵懂懂的總以為他有什麽“通神莫測之機”,能遠在數百裏之外預測對大隊的處境,但自己到底有多少本事,他當然心知肚明,可眼下總不可能跟他們說自己就是信口一說的吧?雖然這幾千盜匪的生生滅滅李陌一並不太在乎,但如果包括他自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李陌一皺著眉頭,背身負手,在眾人麵前來回左右踱步,忽然想到,自己本來不是打算逃跑麽?那不如就在這裏投降算了,不過先得探探這些盜匪們的口風。

  “我說那個誰誰誰啊,你說按照你們異國的規矩,這個陣前投降的………不會太為難吧?”

  盜匪們張大嘴巴,麵麵相覷,吳五見愣了半晌,不能置信的說,“李先生,您不知道麽?那邊稱咱們叫‘叛隊’,而且投降能有什麽好果子吃,依著常例,就算投降也是得發配偏遠地界給披甲人為奴的!!”

  李陌一呆了一呆,心中大歎晦氣,自己可真是倒黴透了,早不迷晚不迷,偏偏趕上了這盜匪大隊進山的趟,現在好了,跑也不好跑,投降也投不得。

  步卒頭頭吃吃的說,“李先生,咱們剛才滅了蘇州府長年大人的親卒,恐怕沒幾個時辰他們就會派人追過來,到時候咱們萬一敗了,恐怕………恐怕………”

  李陌一心中煩躁,見狀不耐煩的說,“胡說八說——別吞吞吐吐,有話說………”

  “先生,蘇州府長年大人這個人脾氣躁得很,若是我隊敗了,恐怕………恐怕他會把咱們都屠了報仇………”

  李陌一眼前一黑,蘇州府長年大人他可是親身見過好幾次,原本對他算是有些提拔之意,可如今,自己沒有回安丘鎮上赴任,還和一棒子盜匪人為伍,更甚至害了他的一個親卒………

  那年大人若是知道這事後,想都不用想,必然將他滅之絕之………

  這還真不是一般的倒黴啊。

  想到這裏,李陌一不禁苦笑說,“今天與我隊交戰的那些個騎卒是幹什麽的?為什麽不跟著大隊,有事沒事跑到咱們後邊來幹什麽?難不成那裏風景很好麽?”

  “他們是輕騎卒,包抄退路、兜戰潰卒的,剛才咱們剿滅了他們,也就意味著………”吳五見到底是騎卒出身,對基本戰術倒不陌生,此時他麵有憂色,“對方大隊人馬這個時候沒見到輕騎卒的回報,多半會帶著大隊騎卒來搜尋………”

  李陌一麵上當即駭然,急忙問說,“那………他們什麽時候來?”

  吳五見苦著臉,伸出一個指頭,“最多個把時辰………”

  完了完了,現在到處是衛所兵,就如同一陣鐵壁合圍般——對了………

  李陌一忽然愣了一愣。

  想起了曾經在電影電視劇裏看過的,一種對付敵人圍剿的辦法,心中靈機一動,不禁麵上一笑,讓旁邊的盜匪看得目瞪口呆。

  “我有一計,可保平安………”

  李陌一雖然擺足了架勢,竭力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態來,但心中卻不是很有底氣,衛所兵到底不是尋常山匪,也不知道他們吃不吃這一套。

  相比之下這些盜匪倒是對李陌一更有信心,聞言精神大振。

  “那個誰誰誰………”

  “卑職在!!”

  “你把步卒全部分散,一隊士卒監視一隊挑夫,把他們全趕上旁邊的山岡,潛伏在山上的草叢裏,藏嚴實點,務必要讓他們知道,等下即使衛所兵走到麵前來了也不許出聲………”李陌一想了一想,感覺還是對那些挑夫有些不放心,“最好每人嘴裏塞團野草,沒有命令不許拿出來………”

  雖然心中奇怪,但三國演義中的大師大都象這樣發些古怪的命令,那步卒頭頭雖然有點莫名其妙,但也不敢發問,“卑職遵令!!”

  “那個什麽二愣子………”

  “卑職在………”

  “聽你前日說,你原來是個山上放牛的,那現在就給我聽好了,你帶一隊人馬,等所有人上山藏好之後就把山坡打掃幹淨,不許現出馬腳,記得了,就算睬倒了一根草,你也要把它給我扶起來!!”

  “卑職………遵令!!”這麽多人上山,哪能把草都扶起來?那二楞子雖然心中為難,但眼見李陌一目現嚴光,神色泰然,旁邊的同僚個個唯唯諾諾,卻也不敢回口。

  “吳五見!!”

  “卑職在。”

  聽見李陌一最後一個吩咐自己,吳五見感覺很是有幾分光彩。

  “我聽說你曾經身經百戰,從百人堆裏爬出過數次………”李陌一拖上的聲調,語氣之中似乎有些存疑。

  吳五見為人樸實,受不得人懷疑,登時氣往上衝,火爆爆的說,“先生若是不信,我這就給您看看………”當下一扯袖子就要現傷痕。

  “………行了行了,我就隨口一說………”李陌一緩了下神,繼續開口說:“吳五見聽令我令你率所有的騎卒,把隊伍中的所有馬匹騾子統統上緊嚼口,不許一馬一騾發出聲響………”

  “………此後,把這片山坡擺成大戰後的戰場,屍首依秩序擺放成我隊朝後方逃竄的模樣,另外空出六輛大車,車上放滿石頭,想個法子讓拉車的騾子拚命朝後跑,完了再回山藏好………”

  就這些小事,吳五見心說戰場我見多了,這有什麽為難的,當下大聲應諾,“卑職遵令!!”

  之後三人各行其事。

  ………

  ………

  由於所有人都知道衛卒馬上就會回來還複,要把這裏的人斬盡滅絕,所以個個緊張異常,行動起來也分外快捷。

  不到半個時辰。

  挑夫們被組織起來在士卒的監視下挑著擔子一隊一隊藏進了草叢。

  而吳五見也依照命令改裝完了整個戰場,他顯然經驗豐富,指導著士卒把戰場偽裝得似模似樣,一眼往去,仿佛就像是本隊與那輕騎卒遭遇後的混戰,僥幸得勝後匆匆逃竄,幾輛馬車裝滿石塊,路麵被壓出了幾道明顯的凹痕,吳五見還吩咐士卒在車上點火,灼熱的火焰迫著拉扯的騾馬瘋狂朝前奔馳………

  ………

  ………

  剛剛偽裝妥當,一陣馬蹄聲隱約傳來………

  由遠漸近,越來越響,轟轟隆隆如同悶雷滾過天空。

  震得李陌一麵前的草杆都在瑟瑟發抖,遠遠的一大隊人馬騎卒在地平線上現出身形,策馬狂奔如急電閃雷,瞬間如潮水一般踏了過來。

  一個嘶吼般的聲音,淒厲的狂喊一句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的短句,隨即這個聲音被數個聲音有秩序的重複傳遞。

  忽的一聲,大隊騎卒衝入戰場中央猛的齊拉韁繩,一齊停了下來,數千騎同時勒馬減速,隊形居然嚴整不亂,果然是訓練有素的精卒。

  山岡並不太高,李陌一在草叢中盡力壓下了腦袋,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傳說中的騎卒勁旅,心中卻並不是很害怕,反而多了些興奮之意。由於長期騎馬奔馳的關係,這些騎卒臉上皮膚黝黑開裂,個個神情嚴肅嘴唇緊抿,眼中凶光四飛顯得彪悍十足。

  在嚴整的隊伍中間,李陌一隱約看見,一個黑臉的大個子將領踞坐在一匹高大的白馬上,周圍被親卒們簇擁得嚴嚴實實。他朝吳五見望去,吳五見肯定的點了點頭,示意他就是此騎卒隊的領頭將軍。

  領頭將軍左右的衛所兵策騎而出,分別察看周圍的戰場,一前一後數騎朝兩頭直奔而去。

  不多時重新返回。

  大聲的報告幾句戰場情況,那領頭將軍隨即搖了搖頭,大聲說了幾句話,不過離得有些太遠,加上這將軍口齒不清,李陌一沒能聽清楚,仿佛在下達什麽命令。

  過了一會兒,那全隊人馬就在馬背上大吃幹糧,完了之後立即動身追擊而去,好似一顆心被擒獲敵將的大功燒得火熱,一時間根本沒有想到真正的敵人卻正在數百米之外的山岡上偷窺著己方大隊。

  這隊精銳的騎卒部隊來如風去如電,隨著領頭將軍一聲令下,轟隆一聲千萬隻馬蹄驟然踐踏起落,如同黑雲掠過天空,不一會便走得幹幹淨淨。

  李陌一長身而起,一把甩落身上偽裝的枯草樹葉,轉過身來,麵對著一雙雙崇拜激動的眼睛。

  “這支大隊現在直撲那個方向,我隊的後路已經被徹底切斷了,大夥有什麽打算?”李陌一歎了一口氣,淡淡的說。

  出乎意料,所有盜匪士卒,連同那些挑夫,居然想也不想,異口同聲的喊說,“我等唯先生馬首是瞻!!!”

  李陌一心中哀鳴了一聲,了個去去,逃命還要帶上這幾千個笨求累贅,現在看來甩都甩不脫了,這下該怎麽辦才好呢?

  南麵是後方,現在那個黑臉的領頭將軍已經帶幾千人攻過去了,看剛才那支騎卒大隊的氣勢模樣,依靠這點半卒半民的部隊,李陌一覺得此刻就算是項羽再來一把破釜沉舟也多半打不過。

  北方是衛所騎卒的前沿防線,肯定把守得壁壘森嚴,自己這點人馬撞過去那肯定是有去無回。

  想了半晌,李陌一下定決心,也不和他們商量,大手一揮,“向東,翻過那座山………”

  看著瞠目結舌的吳五見,李陌一苦笑說,“吃了這麽久的幹菜,嘴巴都淡出味來了,大夥跟我去嚐嚐海鮮………”

  ………

  ………

  接下來的日子簡直可以用暗無天日來形容,在李陌一的率領下,這支剛打了個勝仗的隊伍爬進了深山老林。

  由於生怕被衛所騎卒發覺,部隊專揀那些偏僻的小路行隊,一路上風聲鶴唳惶惶不可終日,但在巨大的生存壓力下,士氣倒還挺不算太差,於是翻山越嶺曉行夜宿。

  沿著幾百年來山民們踩出的小道蹣跚而行,在這裏盜匪挑民卓越的身體素質讓李陌一大大的開了一回眼界,真是難以置信,人類的身體力量居然不遜色於任何一種野獸,在某些崎嶇的地段,李陌一目瞪口呆的看到,這些身強體壯的民夫居然能用肩膀把一輛輛載重運輸的大馬車扛著走,然後自身還負擔著一大批糧食,而吳五見率領的先頭部隊這時也充分表現出了一支野戰大隊的實力,逢山開路遇水架橋,基本上不用李陌一操心。

  但這些對於正在逃命的李陌一來說,還不算最痛苦,幾千人在這山頭轉悠了了幾天之後,忽然發現自己陷入了困境——他們迷路了,這個難題倒大出李陌一意外,因為按照慣例,象這樣的深山老林裏是肯定有什麽古廟荒村之類的地界。

  可惜這回李陌一卻很不走運,大隊人馬走了一、二天之後,居然沒有遭遇到一個類似人工建築物的東西,讓整支部隊陷入了茫然無措的狀態。

  這個難題的解決得益於吳五見的運氣。

  因為他在某天探路時,抓到了一名本地的山民獵戶,很不巧,這名獵戶當時正在追蹤一隻受傷的豹子,卻不小心撞上了吳五見的騎卒,於是當即就被以衛所兵探子的罪名逮捕,一番暴打之後,這個倒黴的獵人委委屈屈的答應帶路,李陌一也是沒有虧待這個獵人,提前預支了二十兩銀子的帶路費,這獵人報著憤怒而後驚喜的心情先行開了路。

  根據對衛所兵探子(無辜的獵戶)的審訊,李陌一這才知道其實先前的前進方向並沒有弄錯,現在大隊已經快要走出這座山頭了,現在所處的方位正是這座山頭的餘脈,受蘇州府管轄,現在離李陌一最近的縣城叫令冥城,距大隊不過兩百多裏地。

  雖然李陌一的手下全是精壯的大漢,但經過這麽多天的長途跋涉,現在都已經非常疲憊了,想來若再不找個地方休整,恐怕要不了幾天,這支大隊就會崩潰,看著這一張張精疲力竭的麵孔,李陌一果斷的下令進犯令冥城。

  當李陌一率領兩千多名士卒潛伏在令冥城附近之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看著這個所謂的“令冥城”,李陌一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想不到他的首次攻城戰居然奉獻給了這麽一個彈丸小地,這個城鎮簡直就是對當世文明築城技術的彈低。

  說是一城,李陌一倒覺得更象是一個村莊或者鎮子什麽的,土壘的城牆居然還不到一丈高,就城鎮的大小來看,估計住滿了也不會超過一萬人,李陌一本來憂心忡忡想了很多攻城的妙招,看來這根本就不可能用得上。

  之後的事情就變得非常簡單,就在城門的那幾個老弱病殘準備關門時,吳五見帶著他的那二百名騎卒直接衝了進去,而城內的守隊則非常識相,不做任何抵抗的直接放下了武器。

  ………

  ………

  當李陌一率著大隊步卒進城時,整個城中家家關門閉戶。

  “噠………噠噠………”

  一陣馬蹄踐踏聲在空蕩的街上,顯得異常寂寞,開始還有幾聲狗叫相和,可惜叫了幾聲就嘎然而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