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4章噩夢
作者:王一了      更新:2020-11-03 03:07      字數:2987
  他們這一行當的現實並不是,年齡越大就越厲害,或者背的殊語越多就越強大。

  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古時的降妖人一定比今天降妖人的強。

  舉一個例子。

  三百年前,那時的洗靈魁一定比爺爺更厲害。一百年前,洗靈魁離爺爺很接近。

  也就是說,幾百年前的聊齋世界中,降妖人要更厲害。

  原因很簡單,就是殊語大部分都消失了。

  自古以來,殊語消失的個數就比現在存在的還多,這可能是由於曆史洪流帶來的負麵影響。

  曆史的侵蝕可能導致人類進化,但也可能導致人類某方麵倒退,比如這些容易失傳又沒什麽實質作用的東西。

  “小陌一,再陪爺爺喝杯酒唄?”李陌一笑了,自言自語,倒了一杯茶,把它倒在地上,望著天花板,記憶的思緒似乎開始纏繞。

  撿來後沒幾年,他爹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北山村了,所以,李陌一並不太記得他爹長什麽模樣。

  李陌一和爺爺在北山村的生活很悠閑,雖然平時讀書有點累,但每天至少是平平淡淡,平平安安的。

  但這一切都在十多年前的那個晚上被打破了。

  記憶中北山黑禿禿的一片,李陌一昨晚聽了老板娘講的永山傳說,才明白那時北山也是被火燒過了。

  那天,李陌一在家裏吃完晚飯,背完書,老爺子說他要出去散步。

  老爺子直到晚上一兩點鍾才回來。他沒有空手而出,而是拿著一片黑竹條和一塊破銅片回來了。

  看到他滿身汙土,李陌一立刻著急起來,爺爺是出了什麽麻煩?!

  爺爺沒有給他太多的解釋,而是一言不發地開始收拾東西,連平時穿的衣服都沒有帶,隻拿了現金和存折,以及一堆古籍和器物。

  第二天黎明時分,他們登上了開往a市的火車。

  在昏暗的車廂裏,李陌一麵無表情地坐著,老爺子焦急地喃喃自語。

  他問他為什麽來a市,他說……

  “老子就不信那東西打不過還躲不過了。我們要麽走,要麽死!”老爺子當時苦笑著點燃了幹煙,咂嘴吃了一口,滿臉後怕:“那山上的東西不是咱們平頭老百姓能鬥得過的……”

  他不明白那山,那個東西,那是什麽東西,李陌一完全沒有聽懂,而爺爺也沒有試圖向他解釋。

  到了a市,老人拿出儲蓄盤下荒山野嶺的一間老宅子,宅子很大,有四層樓,三層是住人的地方。

  從那時起,他們在a市定居下來。那時他們挺落魄的吧?

  買了這座老宅子後,老人基本沒有什麽積蓄了,隻能用剩下的錢買一些書籍和黃紙貢香。吃了一個月的素食後,他們的經濟危機得到了緩解。

  “爺爺,這竹條和銅片是什麽玩意兒?”有一次,他趁爺爺喝醉了酒,問迷迷糊糊地老爺子,希望聽到他一直等著聽的答案。

  但老爺子的嘴特別緊,隻是含糊地說:“人竄子,大人竄子啊。”

  這個問題他已經問老爺子很多次了,但每次都沒有答案。他已經習慣了。

  在18歲的時候,老爺子為了支付他上大學的花費而精打細算,還花錢塞紅包。

  大學是什麽?

  睡覺,曠課,補考,給老師送點小禮物搞好關係保佑不掛科,還有什麽?

  一年過去了,當李陌一回首大學時光時,他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回憶。

  用老人的話來說,“現在這些娃娃的智商頂峰,估計也就是在高考那會兒了。”

  大學他啥也沒學會,李陌一成了一名收租人。

  他原以為一切都會很安全,或者平淡無奇,但……

  三年前,老爺子把收租的工作給了他,他則是安度晚年。

  兩年前,老爺子常說小陌一啥時候能娶到個媳婦,他想見他的曾孫了。

  一年前,李陌一大學上課時,一條短信……

  老爺子靜靜地走了,大概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走的時候,手中拿著兩包香煙,那是李陌一特意為孝敬他而買的,躺在病床上,臉上沒有任何痛苦,平靜地死去了。

  感覺到他那雙粗糙老手的冰涼。

  李陌一對老爺子咧嘴一笑,搔他的癢,或者用手指敲他的前額。但是老爺子沒有醒過來。

  最後,李陌一被現實壓倒了,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把老爺子抱在懷裏好幾個小時,直到他的眼睛腫了起來。

  頭七過後,李陌一按照老爺子的吩咐火化了老爺子,打算把老爺子的骨灰送到了北山村。

  他想到了北山村,這不算是一個繁榮,有點落後的土地。

  但李陌一再沒打聽到,北山村如同從未存在過一般消失了。他隻得將老爺子的骨灰埋在了一座公墓山頭上。

  在來a市之前,老爺子常常帶李陌一去看日落,聽他唱一首幾十年來漸漸衰落的歌。

  “死土生本命~~待來轉回輪~~六道皆是苦~~其樂天知道~~~望君世下人~~~”

  “爺爺,你為什麽總是唱那首歌?”

  “小兵豆子兒,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走吧,爺爺帶你回家吃晚飯。”

  夕陽西下,兩個人影斜斜地從山坡上倒映下來,老爺子領著他笑著下山,這時他似乎聽到一聲聲在林中回蕩的聲音,但他聽不清楚。

  送老爺子上山的那天他終於聽到了。

  十多年後,他終於聽清楚了……

  那是一種久遠的忘言之聲……

  “一了生死~~~陌塵臨無啊~~~~”

  ……

  ……

  打斷他回憶的是咚咚咚的敲門聲,兩聲長一聲短。一聽就是易仙那小子。

  李陌一擦了擦臉,穿上衣服,踱步走出了裏屋。

  “幹什麽你要?”李陌一皺起眉頭,打開了側門。果然,還會是誰呢?

  當李陌一走近一看,發現張立德站在巷子的拐角處,向他揮手,仿佛在宣告他們的革命友誼。

  “你不妨去看看……”易仙試探著問他,有點急切的表情:“你不要以為我是讓你賺銀子才去的,陳傲那小子跟你的關係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這件事……”

  “進來。”李陌一歎了口氣,在巷口向張立德招了招手,禮貌地笑著說:“張伯,進來坐吧。”

  屋子裏的木窗都關上了,掛著的黃紙人像往常一樣被放在兩邊。看著有點滲人。

  當然,認為滲人的不是李陌一,畢竟他都看習慣了。

  “怎麽我剛進來就覺得陰森森的……”易仙戰戰兢兢走進裏屋,尷尬地笑了,想以此掩蓋自己害怕的真相。

  “坐。”李陌一指著屋子中央的木桌,示意他們在那兒等著。

  說著,李陌一走到一旁,拿出那壺還沒喝完的茶,直接倒了兩杯出來。

  隔夜茶。

  張立德沒有注意到李陌一的小手勢,而是禮貌地對他拱了拱拳,表示感謝,舉起杯子,把它全部喝了,喝完也歎了口氣:“好茶,味道很特別。”

  “李兄……”易仙可憐地看著李陌一,卻看到他朗心如鐵,這小子還是硬著頭皮喝下了茶。

  易仙這小子盡給他找麻煩,得小小捉弄他一番。

  “這是個麻煩事兒。”張立德首先張開嘴,搖了搖頭。“我們大老爺的事兒還沒處理妥當,又來了新簍子。易仙說你不肯幫忙,今天一早就來找我了,上次我家老爺的事後,我們南宮家就支離破碎了,一群下人都說自己對南宮家功勞大,吵吵著要分家產走人,我知道那晚他們是聽見了什麽風聲,不敢待在南宮家了,想最好撈一筆回老家的養老金,這幾天分發工銀實在煩人的很,正好出來透透風。”

  李陌一沒有打斷他,隻是靜靜地聽著。

  “陳傲死了你不管很正常,但那人竄萬一發了怒,還要害其他人可咋辦。”易仙突然插了一嘴。

  李陌一撓撓頭,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跟易仙小道一起去問過了,昨天晚上,陳傲和他的幾個朋友都做了惡夢。”張立德說。

  “他們做了同一個噩夢,”易仙說。“他們在永山上,看到一個女人,一個穿白衣渾身黑焦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