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後，又下了一場雨。

  一場秋雨一場寒，京城早晚仍不免有些許的寒涼。

  林月紗輾轉反側，一旁小榻上值夜的白茶坐起身，點燃了油燈照亮。

  “小姐，您有心事嗎？”

  在家裏總比林府睡得安穩，白茶打了個嗬欠，若不是自家小姐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發出響動，她一閉眼可以睡到天明。

  “白茶，我娘答應了麻子臉的提親。”

  林月紗心裏堵，迫切地想找人傾訴，這麽憋著，她感覺自己要爆炸了。

  “小姐，這是喜事啊。”

  白茶不明所以，男子和女子之前頻繁地私下見麵，在她看來，小姐遲早要和麻子臉定親，所以她不意外。

  再者說，麻子臉對小姐很上心，這般細致體貼的男子少之又少。

  “白茶，你怎麽為他說話？”

  林月紗敏感地察覺自己的丫鬟倒戈，越發地鬱悶了。

  “那您在糾結什麽呢？”

  白茶搞不懂小姐的心態，到底是麻子臉不打招呼直接來提親，還是夫人滿口答應讓小姐感到不滿？

  女大不中留，平日夫人嘴上說不著急，要晚幾年給小姐安排親事，但有林書生橫插一杠子，夫人擔心節外生枝，內心就動搖了。

  “白茶，你也認為麻子臉他靠譜？”

  林月紗說服自己，麻子臉來提親就是為給她下套，想利用她。

  “奴婢感覺挺靠譜。”

  白茶反複思量，若沒有青杏七兒在，他們主仆在林府也不會過的太順意，之所以安然度日，平日裏一些小算計，都被擋了過去，所以自家小姐根本無從知曉。

  若非要說麻子臉利用小姐，白茶摸了摸下巴猶豫地道，“小姐，您恐怕沒那麽大的利用價值吧？”

  林月紗：……

  完了，白茶這個叛徒！

  林月紗以為自己可以得到安慰，找白茶聊後更加心塞。

  她坐起身，要強調自己有很大的價值，誰料白茶已經躺下，呼吸勻稱，打上了小呼嚕。

  一夜未眠，

  第二日天不亮，林月紗草草洗漱，摸到薑寶珠的院子。

  最近在培養人手，薑寶珠早出晚歸，她正要出門，見林月紗黑著眼圈神色萎靡，嚇了一跳。

  “月紗妹妹，你是不是病了？”

  薑寶珠看了一眼天色，把林月紗拉到房內，正好紅桃也在。

  紅桃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奶茶笑道：“茶葉是我自己炒製，加了牛奶，不過奶是昨晚帶回來的。”

  鋪子上的新品，味道雜糅著奶香和茶香，很得書生們青睞。

  “伯母有喜有個兒子傍身，而你早晚要嫁人的。”

  薑寶珠自己是過來人，她爹薑淮為了延續香火，私下裏做的那些讓她很失望，可她又不得不承認香火的重要。

  至少在普通人家，改變不了重男輕女的觀念。

  或許陳氏不那麽想，而在重組家庭，再有子嗣，才算真正地一家人。

  對於薑寶珠的想法，林月紗懶得辯駁，時代如此，不是她費口舌就能改變的。

  “我不是為這啊。”

  林月紗有氣無力地，她是為自己定親的事鬱悶，然而在娘親麵前，她還不敢表現出來。

  陳氏很敏感，萬一多心，以為自己嫉妒，那就誤會大了去了！

  “麻子臉雖然長得醜，對你卻是一心一意。”

  紅桃很感慨，她也算是過來人，為此勸說林月紗道，“我和雲大哥結拜為兄妹，你知道姐姐我求而不得，隻能退而求其次，而麻子臉對你卻不然，那是一直放在心尖的。”

  無論美也好，醜也罷，隻是一副皮囊，真正珍貴的是用心。

  來京城一段時日，紅桃很有感慨，京城比北地更加複雜。

  “嫁給高門公子，的確可以長臉，被人捧得很高，可高門公子誰會隻娶一妻？”

  後院裏小妾，姨娘，亂七八糟的養的粉頭，包外室，這還不夠，家花不如野花香，還要偷腥。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啊。”

  嫁過去，你卻不曉得他心裏有沒有白月光，那個求而不得的人才最可怕。

  “紅桃姐姐，這一點我極其認同。”

  林月紗想到了莊氏，算計多年成空，即便是齊夫人亡故，仍舊不能讓莊氏的夫君斷了念想。

  “我和白大哥打聽過，麻子臉潔身自好，從不對女子曖昧。”

  這一點紅桃可以打包票，找個對自己上心的人，比身份地位更重要。

  成親以後，日子是自己的，而不是別人看到的模樣。

  林月紗又點點頭，紅桃的話再次說到她心裏。

  初見莊氏，高貴端莊，聽聞她和夫君很是恩愛，賢良為京城官夫人的典範，若不了解內情，誰知道莊氏內裏多麽狼狽。

  紅桃一句話，又說在點子上。

  “女怕嫁錯郎，他惦記你不是一兩日了，有心請人上門提親，這本身就是最大的尊重。”

  沒有私定終身，而是名正言順地帶著聘禮請媒人上門來，傾其所有，若是這樣都不能表達內心，那恐怕其餘人更做不到了。

  薑寶珠拍了拍林月紗的肩頭道，“月紗妹妹，你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林月紗：……她竟然無法反駁，這不是她的本意啊！

  按照她所想，自己心裏不痛快找薑寶珠和紅桃說項，二人應當站在她的立場上同仇敵愾地摒棄麻子臉，然而並沒有。

  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啊。

  林月紗剛想說話，被薑寶珠截住道，“月紗妹妹，今兒是發月銀的日子，不好全靠白公子一人，我和紅桃得早點出門。”

  薑寶珠說完，拉著紅桃的手快步出門，等林月紗反應過來，哪裏見二人的影子！

  出了府門，薑寶珠長出一口氣。

  “我沒表現出不對勁吧？”

  剛剛主要靠紅桃來勸說，薑寶珠怕自己說錯話引發林月紗的懷疑。

  “沒問題，全是按照麻子臉的台詞說的。”

  紅桃勾起一抹壞笑，她當年在鎮北王府，別的不行，偷奸耍滑絕對排第一，雖說現在痛改前非，那嘴皮子的功夫也沒落下。

  二人已經表達好支持麻子臉的立場，再多說就很容易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