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白公子穿戴很普通，身上還有補丁在，可能是遠道而來趕考的窮書生，來京城趕考的盤纏已經傾盡舉家之力，哪有銀子再承擔另一個人的費用。

  所以，無人陪考也正常。

  “去給他請個郎中吧，這樣下去一條命就沒了。”

  陳氏很是不忍心，周圍人冷眼看著一切，很是冷漠，甚至於衙門的人也無人過問。

  之前徐達曾經說過，每年都有不少被丟出來的人，衙役早已習以為常，誰會好心呢，你救人後，那個人在若幹年後，很可能是你的競爭對手。

  除非有信心高中，否則誰也不願意給自己留下隱患。

  說冷漠也好，自私也罷，總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沒法子強求別人。

  “夫人，奴婢去請郎中。”

  白茶來過太平坊，她曉得哪裏有醫館，郎中很快就能趕來了。

  “小丫，娘這心裏不是滋味。”

  陳氏眼神飄忽，想起當年之時。

  當年她還是個村裏的丫頭，偶然遇見了滿身狼藉的林書生，她救了林書生，於是那人願意留下來，和她成親，入贅到陳家村。

  那段過往是陳氏最安逸的日子，然而沒多久，她有了身孕，而林書生卻要到京城去趕考。

  之前的盤纏丟了，還是陳氏的爹娘全家一起湊錢，給林書生湊趕考的盤纏。

  “娘，你後悔嗎？”

  搭錢搭人，最後發現自己遇見了白眼狼陳世美，某方麵來說，渣爹還不如陳世美，自己詐死還想讓陳氏為他守一輩子寡。

  “不後悔吧？”

  陳氏不確定，但是人不能總陷入在過去中，反而現在她過的很好，沒什麽不知足的。

  再遇此事，同樣是個落魄的書生，陳氏的心態又不一樣。

  有這個能力自當出力救人一命，至於別的，陳氏沒想過。

  “若不是我們全家來京城，廷雲也是孤身一人來趕考，萬一和白公子一般，有個三長兩短，這旁邊的人隻知道看熱鬧，那該怎麽辦？”

  陳氏說著，心裏越發

  地擔憂。

  母女二人說著話的間隙，郎中背著藥箱跟著白茶跑來。

  陳氏帶著林月紗跟在郎中身後，等郎中看診後，林月紗問道：“他一直口吐白沫，嚴重嗎？”

  郎中點點頭又搖搖頭，一碗湯藥灌下去，白公子瞬間清醒幾分。

  “這位公子中了暑氣，您可別小看中暑之症，若不是救治及時，恐是這條命就交代了。”

  郎中又和白茶交代注意事項，必須把人抬到樹蔭下，等穩定了再帶人離開。

  “夫人，是您救了在下。”

  白公子翻了翻眼皮，氣息微弱，他還想爬回去繼續科考，然而衙役們根本不允許。

  隻要出了考點，就不能再進去了，下一場再等三年。

  “名聲重要還是命重要？”

  白公子痛哭流涕，林月紗就在一旁冷眼看著，她能理解他寒窗苦讀的心酸，也得知來京城趕考不易，但是身體第一，並不能本末倒置，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讓一讓，林大人來了。”

  從東邊來了一輛馬車，有衙役騎馬跟隨，驅散周圍圍觀的人群。

  白公子已經沒有大礙，陳氏和林月紗正想離開，卻被衙役攔住去路。

  林大人？林月紗反應慢半拍，腦子先是空白而後反應竟然是渣爹來了。

  “大人，白公子中了暑氣，孤身一人來京城趕考，是這位好心的夫人和小姐解了燃眉之急。”

  其中一個衙役跳下馬打開車門，林書生一身官服，弓著身子下了馬車。

  見到陳氏和林月紗，他愣在原地，好半晌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秀秀，是你。”

  林書生得知陳氏已經到京城來，但是他最近公務繁忙，又聽說女兒在王府賞花宴上搖身一變，變成了廚子，這讓他感覺到很丟人。

  如果不是林月紗有利用價值，他根本不想認回親閨女。

  此刻，林月紗就站在眼前，麵對和自己長相如此相似的臉，林書生一時間百感交集，心底又好像有什麽迸發出來。

  陳氏吃驚地

  看著眼前人，她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選擇沉默。

  十幾年未見，陳氏還記得送別他之時，林書生背著一個摞著補丁的袋子，裏麵裝著筆墨紙硯等物，在最外側的袋子裏，有家裏人給他帶的十幾個煮雞蛋。

  當時是冬日，爹娘還說煮雞蛋可以多帶點，不怕路上壞了，吃了雞蛋補腦子。

  當年，林書生還很青澀，而現在穿著官服，不仔細看，根本認不出人了。

  “娘，您……”

  渣爹站在麵前，林月紗都替陳氏尷尬。

  當年之人再見麵，就該彼此裝作不認識，而後老死不相往來。

  “月紗，這幾日爹爹會派人把你接到林府。”

  林書生複雜地看了林月紗一眼，他這人重男輕女，並不喜歡女兒，平日對林月娥也沒多好，可是不知為何，秦氏和他的外室，生出的兒女沒一個長得像他的，不料，這個從不曾重視過的女兒，卻和他的翻版一樣。

  林書生自認自己長相俊美，子女長相平平，他還有些失望來的。

  “接到林府做什麽，遭人擠兌嗎？”

  陳氏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而後她又想，當年是林書生詐死，那個沒良心的人不是她。

  這會兒林書生提到她的女兒，林月紗是陳氏的逆鱗，她決計不能退讓。

  以前猶豫是想著林府是高門，對女兒的親事有所幫助，然而現在則不然，林月紗到林府去，那才等於跳火坑。

  林月紗在，時刻提醒秦氏，她挖了有夫之婦的牆角上位，堂堂高門女撿破爛，專門惦記別人不要的東西。

  陳氏對林書生的話很是憤怒，他若敢再說一遍，她馬上把人掄起來丟出去。

  “娘，您冷靜點。”

  林月紗在陳氏耳邊小聲地道，渣爹好歹是京兆尹，若是把人動了，找誰求助都沒用，不能因為一個人渣而耽誤自己大好的人生，不值得。

  “秀秀，此地不是講話之所，前麵有一間茶樓，不如你我二人坐下說話？”

  一晃十幾年，林書生看到陳氏，很是感觸，所以他有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