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紗被管事一口一個下九流說得心煩意亂，討好於家的人用各種手段，做足了姿態，包括提前一個月親自前往滄州來請秋月班唱戲，到了管事嘴裏，秋月班來唱戲是老夫人突發善心網開一麵。

  問題是，即便討好於家，也得不到什麽，典型的拿錢不辦事，得了便宜賣乖。

  林月紗從未見過這麽下作的人家，她可算是開眼了。

  誠然，於家老夫人一個寡婦培養於大人不容易，但不是她尖酸刻薄的理由，刻薄到這個地步，更是讓人無法理解。

  “於家是禦賜的府邸，這一草一木都極其珍貴，讓你們宿在禦花園已經是破例，還想借用大廚房真是癡人說夢。”

  管事讓眾人就在禦花園搭建戲台，等下會讓人送來菜飯。

  “真是，來了一群乞丐。”

  管事輕視地看了林月紗等人一眼，背著手轉身離開。

  “這個尖酸的死老婆子！”

  副班主氣的臉紅脖子粗，他們雖然是下九流，卻也是憑借手藝吃飯的，沒偷沒搶沒騙人，於家的內宅管事看著比他們有臉麵，卻是奴籍，一個下人叫囂狗仗人勢，簡直欺人太甚！

  “小姐，於家這般做派不是古怪，也不是有規矩，而是把勢利眼做到極致了。”

  為何不給大齊的官員看診，隻因為對方不是皇親國戚，坐到二三品大員的位置，對於皇親來說，仍舊是下等人。

  “我爹爹的病症，還是得請於大人看診。”

  或許有更有本事的人，以林月紗的路子找不到，就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和貴人根本不挨邊。

  歎息過後，還是得妥協。

  林月紗和副班主回到後花園，反而寬慰他道，“副班主，左右也就是唱一出戲，唱完了就離開，不必在意不相幹的人閑言碎語。”

  唱戲的銀子一文不少給，來於家隻為做生意，隻要有銀子賺，受點委屈算什麽。

  “林小姐，就這等人的銀子，咱們秋月班也不想賺。”

  來請他們的人自稱是於家下人，秋月班不清楚情況被蒙蔽，想要賺錢去

  哪裏開戲台都一樣，他們除了唱戲的銀子還能賺得打賞，而給賞錢的戲迷是真的喜歡聽戲而不是用打發要飯的態度對待，這讓秋月班的人很是屈辱。

  林月紗沉默，至少她不能和秋月班的人一般據理力爭。

  過了半個時辰，來送飯的人姍姍來遲，也不和他們多言，扔下飯桶轉身就走。

  沒有一個菜，隻有一桶飯，那味道聞著餿了。

  出門在外不好挑三揀四，但夏日裏吃著餿飯很容易鬧肚子，把飯桶蓋打開，立刻招來綠豆蒼蠅，讓眾人倒胃口。

  就這麽空著肚子搭戲台，一晃就到了黃昏時分。

  林月紗跟著秋月班的人一起，期間沒有於家一人來過。

  等到天快黑了，才有人聲傳來，一眾下人來布置桌椅板凳，把托盤擺上，裏麵滿滿的糕餅和茶果還有蜜餞等物。

  “廚房人手不夠，我等要去幫忙，你們這些下等人可別亂動，這是老夫人壽宴的冷碟。”

  管事輕蔑地睨了眾人一眼，言語中滿滿的嫌棄之意，若不是著急布菜，非得留一個人看著不可。

  “你……”

  副班主氣得差點吐一口血，這麽說話是侮辱他們的人格！

  等管事一走，果然沒人動那些菜品，哪怕餓了整整一日，秋月班的人早已饑腸轆轆，可他們還是強忍著。

  林月紗拈起一顆蜜餞，放入口中，味道酸甜開胃，讓她更加餓了。

  “吃什麽好呢？”

  林月紗在桌子前麵晃悠一圈，綠豆糕，桂花糕，水晶花朵樣式的糕餅，看起來精致，不過以林月紗的經驗，這幾樣不好吃。

  “先吃一塊核桃酥墊墊肚子吧。”

  林月紗說完，從托盤取出來一塊放到嘴裏，又讓一旁呆愣的青杏趕緊吃。

  每盤的東西都不算多，所以薅羊毛不能可一盤來，最好的辦法是每盤都吃點。

  “小姐，您這……”

  青杏努努嘴，於家下人臨走之前那口氣讓人氣憤，人為一口氣，佛為一炷香，說不吃就不吃。

  林月紗奇怪地看向青杏，不曉得

  這丫鬟啥時候這麽有骨氣了，然而骨氣不能隨意用，有吃的誰願意餓肚子。

  這個時候可不講究偶像包袱，她不管於家人如何想，來於家這一趟沒少受罪，餓著肚子是跟自己過不去。

  “核桃酥我都吃了，你吃旁邊的山藥糕。”

  林月紗把山藥糕塞到青杏的嘴裏，念叨著，“別賭氣，秋月班的戲唱兩三個時辰，要到後半夜了。”

  無人動嘴，隻有林月紗一人吃吃吃，等了片刻，管事又帶著人上了一波吃食。

  她四下裏掃了一圈，盯著一盤核桃酥道：“你們是不是有人偷吃了？核桃酥少了。”

  “管事嬤嬤，那您數一下，到底少了幾塊。”

  林月紗不相信這麽多盤子，管事嬤嬤能數清楚，八成是為了詐他們，這都是她用爛了戲碼，毫無新意。

  “哼。”

  管事嬤嬤見沒人心虛，又帶著眾人忙活，她對秋月班道，“今兒我們老夫人壽宴，有貴人要到訪，你們好好排演，若是掉了鏈子，定然被治罪！”

  說完，扭頭而去。

  這下秋月班的人怒火更甚，唱戲少不得有意外發生，隻能保證盡最大努力，若是唱不好還要被關大牢打板子不成？

  於家讓人惡心至極，眾人記在心裏，下次給多少錢他們都不會來的，吃虧上當這一次就夠了。

  “秋月公子，你還是吃點東西吧。”

  後花園有澆花的水盆，裏麵的水也不算很清，秋月班的人口渴，在水盆裏捧著水喝。

  “多謝林小姐，不過在下上台之前是不吃東西的。”

  小秋月對鏡梳妝，那胭脂水粉有刺鼻的味道，若是吃東西，特別容易在唱戲的過程中幹嘔。

  林月紗感歎，幹哪一行都不容易，別人隻看到秋月班唱戲賺錢，卻看不到他們背後的辛苦。

  “小姐，不好了，洛王來了！”

  林月紗正在吃東西，聽見青杏所說差點沒把糕餅噴出去，遠遠的，她看到一抹衣角，手裏剩下的糕餅太大一口吞不下去，她靈機一動，躲避到桌子下麵，正好被紅色的桌布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