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全抄了小路，馬車一路晃晃悠悠，從府城來到鎮上，回到了小院。

  明日就是五月初五，也是一年中的黃道吉日，陳小花從鎮上發嫁，小院已經被裝飾過，院門上貼著大紅的雙喜。

  “小丫，你可算回來了！”

  陳林拿著食盒正要出門，看到門口的馬車愣住，他先對蕭祁點點頭打招呼，而後看向林月紗，笑著道，“你二表姐一直念叨你呢！”

  “表哥，我小花表姐呢？”

  小丫這個名字，離開陳家村以後，被稱呼的次數很少，往常也隻有陳氏如此稱呼，林月紗聽見熟悉的腔調，隻感覺萬分親切。

  “小花她去了喜鋪，等會兒就回來。”

  陳林先一步進門，給林月紗和蕭祁倒茶。

  因為親事定的匆忙，陳家連喜服都來不及做，兩個鋪子生意都很好，家裏人忙到腳打後腦勺，最後無奈隻得把喜服交給喜鋪來做，嫁妝也是匆忙湊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那我在家裏等她吧。”

  頂棚掛著拉花，高麗紙貼了大紅喜字，屋簷下掛了一連串的紅燈籠，看著很是喜慶。

  房內的家具已經換新，就連灶間裏的鍋碗瓢盆，也是新的。

  “這些都是肖家的心意，肖大壯是鐵匠，那會兒為了和咱家定親，沒少送鍋。”

  陳林忍不住笑，肖大壯是個憨憨，又不曉得如何討好陳小花，送了大鐵鍋送小鐵鍋，送了小鐵鍋送菜刀，最後實在不曉得送什麽了，又送了兩把砍柴刀。

  了解的人知道肖家做打鐵的生意，不知道的還以為拎著砍刀來尋仇的。

  “哈哈，姐夫是實在。”

  林月紗聽陳林形容，抿唇笑，都說一物降一物，陳小花那性子潑辣，就得配個憨厚的老實人，若夫妻二人都是脾氣火爆的，也不好湊在一處過日子。

  “小丫，這有一段日子不見，總感覺你不一樣了。”

  陳林感歎，他可是看著小表妹從小長到大的，林月紗進城以後就不一樣了，行事不像從前那般沒章法，看著越發像有

  錢人家的小姐。

  “表哥，那是因為我在女學被操練的。”

  林月紗也想吊兒郎當地，奈何剛離開女學，身心還不能放鬆，隻得像個木偶，繼續端著。

  “明日小花成親，爺奶和村裏的親人都得天不亮趕路進鎮，家裏得安排幾桌招待。”

  陳林看了看天色，他還得出去取鞭炮。

  黃道吉日結親的人家多，掌櫃和夥計忙不過來，得自己去取一趟。

  “表哥，你先忙吧。”

  林月紗擺擺手，她不算客人，不用被特別招待。不僅如此，她回來是為幫忙的，有什麽活計交給她就好。

  陳林看了看蕭祁和林月紗的穿著，猶豫了下。

  “別的活計都有人幹，隻是院子裏有二十來隻母雞，都放在雞籠裏了，明日要擺席麵，得把雞殺了。”

  陳林不指望自家小表妹了，在村裏林月紗就是頭號懶人，什麽都不會幹的，雖然現在研究吃食有手藝，但是還做不得殺雞的粗活，然而蕭祁更不行了，一介書生，文文弱弱的。

  “等我去取了鞭炮再來做。”

  陳林拍板，說完迅速離開。

  殺雞？對於林月紗來說小意思，但是穿著這身衣裙太貴了，顏色又淺淡，若是飛濺到雞血，很難洗幹淨，她得換一套衣裙。

  林月紗轉頭回到後罩房換衣衫，等她出門後發現家裏沒人，繼兄不見了。

  “七兒，我大哥呢？”

  林月紗四處看，並不見蕭祁的影子。

  七兒用手捏臉，盡量讓嘴角不太抽搐，她指了指門外，說道，“剛剛公子拎著一個雞籠到外麵去了。”

  家裏辦喜事，不好在院子裏殺雞，所以蕭祁拎著雞籠去了不遠處的河道，那邊有一個台子，平日不少百姓在附近殺雞宰鴨，附近有商戶可以提供熱水，隻是要用褪下來的雞血雞毛和內髒作為交換。

  “我大哥去殺雞了？”

  林月紗聽後，也顧不得規矩，讓七兒看家，她帶著青杏小跑到河邊，正好看到蕭祁舉著一把菜刀，手起刀落，雞頭沒有剁掉，

  卻隻剩下一層皮了。

  雞眼睛睜著，似乎處於震驚和驚恐中，早已沒了氣息。

  如此殘忍，林月紗驚呆了。

  不是她多想，殺雞這活計是有技術的，因為婚宴的席麵，必須保留雞頭，否則為不吉利，一般人家殺雞先放血，要耽擱一會兒，然後就這片刻的工夫，一個籠子十隻雞，全部一命嗚呼。

  太殘忍了！

  林月紗檢查了一下所有被殺的雞，全部是雞脖子連著一層皮，若是用力一點，腦袋就剁掉了。

  據說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麵，若是繼兄壓抑太久，靠殺雞來發泄，這很要命。

  林月紗摸了摸脖子，瞬間感覺到涼颼颼的。

  “小妹，你來了？”

  蕭祁隻是不想耽誤時間，他把殺死的雞交給旁邊的商戶幫忙拔毛去內髒，不讓自家小妹接手。

  “大哥，你全殺了？”

  林月紗目瞪口呆，反應不過來，好半晌她才穩定情緒道，“在我眼裏，你一向是個心慈手軟之人，想不到你……”

  殘忍，太殘忍！

  “嗯。”

  蕭祁見被自家小妹撞破，立刻找到說辭為自己辯駁，“小妹，不是為兄殘忍，這些雞早晚要殺，與其長痛，不如短痛。”

  他一個手起刀落，幹脆利落，這群雞也沒受多少罪，早日登西方極樂，不必忍受瑟瑟發抖垂死掙紮的痛苦，再沒有比他更加善心的人了。

  “可是……大哥你是讀書人，這些應該我來做。”

  林月紗嘴唇動了動，繼兄這樣說也很有道理。她就說麽，他平日連螞蟻都舍不得踩死，怎麽會殘忍殺生，原來是為了雞考慮。

  “你可知道殺生是殺孽？製造殺孽本就不好，這些理應由我背負。”

  蕭祁搖搖頭，又慈悲地看了看遠方，歎息一聲，頗有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之感。

  此情此景，林月紗差點沒哭出來，繼兄真的太好了，連一件簡簡單單的事都這樣為她考慮，從沒人對她這麽好，萬事替她著想。那給繼兄買書的七百兩銀子一點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