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天狗吞日【上】
作者:嗷世巔鋒      更新:2020-11-02 22:35      字數:2328
  秋決複核的事兒,前前後後折騰了大半個月,到了七月初六這日,才總算是理清了頭緒。

  早就不堪其煩的孫紹宗,自然是一大早就命人抬了名冊、案宗、畫像等物件,去刑部情吏司呈送。

  誰知林德祿帶人走了一遭,卻又把東西原封未動的抬了回來,說是刑部那邊兒表示,如今順天府已經劃歸直隸省所轄,按規矩應該把秋決名錄,呈送到直隸按察使司衙門才對。

  這該死的官僚主義!

  他們往下分派差事的時候,怎麽就從來沒想過,要先和直隸按察使司打聲招呼呢?

  然而刑部既然已經定下了調子,再怎麽抱怨也是無濟於事。

  無奈之下,孫紹宗也隻得稟明了韓安邦,準備過兩日親自去津門府走上一遭,盡快把事情交割清楚——按規矩,府縣官員向上級衙門呈送秋決名單之後,主官官員要隨時準備接受質詢,所以孫紹宗至少要在津門府逗留兩三日才成。

  別的也倒沒什麽,可香菱的產期就在月中,若是湊巧錯過了……

  “大人!生了、生了、要生了!”

  正想到這裏,就見司獄周達大呼小叫的闖了進來。

  要生了?!

  孫紹宗自公案後一躍而起,就待直奔馬廄牽了坐騎回家,不過剛邁開步子,又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如果是香菱快要生了,怎麽也輪不到周達過來通風報信吧?

  於是他腳步一頓,瞪著周達那滿臉的麻子,皺眉道:“誰要生了?”

  “軟禁所裏的淫尼啊!”

  周達理所當然的道:“方才聽牢子說了,卑職就趕緊過來向您稟報。”

  這大半個月忙下來,還真把軟禁所裏的淫尼給忘了個幹淨。

  不過……

  “軟禁所的淫尼要生了,你急著找我稟報什麽?”孫紹宗無語道:“該找穩婆找穩婆,再把和尚尼姑都請來,是女嬰就送到庵裏,是男嬰就送去寺廟——這點小事,難道你都處理不來?”

  “不不不!”

  周達一見碰了釘子,那肩膀頓時又往下垮了幾度,訕訕的道:“卑職是聽聞,您對這幾個淫尼一直頗為關注,所以才……”

  關注?

  要不是那妙玉摻和進來,又牽連到寶玉和衛若蘭頭上,孫紹宗才懶得關注此事呢。

  於是趕蒼蠅也似的擺了擺手:“若是法元寺的了癡和尚到了,你再來知會我一聲,若隻是普通的僧尼,你自己瞧著處置了便是。”

  周達唯唯諾諾的退了出去,直到下午也沒有再露麵,想來是那了癡大和尚上次撲了個空,這次就幹脆隻派了弟子過來。

  原以為今兒這一天,也就無風無浪的過去了。

  誰知到了申時下午三點左右,忽聽得外麵一陣大亂,也不知多少人失心瘋似的吱哇亂叫,更有許多銅鑼鏘鏘作響。

  這是怎麽個意思?

  刑名司突然改成戲班子了?

  孫紹宗起身正要出門看個究竟,誰知房門卻被孫承業搶先撞開,就聽他慌急道:“出大事了叔父,天……天狗把日頭吞去了半邊!”

  天狗吞日?

  日食?!

  孫紹宗忙不迭奔到了外麵,就見林德祿正領著不少官吏,舉著洗臉盆、銅鏡在院子裏敲的叮當作響,似乎想借此將傳說中的天狗趕走。

  孫紹宗也懶得理會這些封建迷信的做法,抬頭向天上望去,果見那原本火辣辣的日頭,已然被‘啃’去了三分之一。

  嘖~

  這下可真是麻煩了!

  孫紹宗心下頓時鬱悶的不行,這日食要放在後世,最多也就是一場全民狂歡罷了,但擱在講究天人感應的古代,卻是會引發一連串的朝野震蕩,說不得內閣裏幾位宰相,都要因此而引咎辭職。

  這倒還沒什麽。

  左右孫紹宗這級別的,就算想背鍋都輪不上。

  可依照傳統的說法,月食、日食代表著天下怨氣沸騰,按例是要重新勘查刑獄,洗刷民間冤屈的。

  這也就意味著,刑名司這大半個月的勞動成果就此付諸東流,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還要重新複核擬定秋決名單——而且重新複核的結果報上去之後,上麵為了以示鄭重,說不定還要打回來要求第三次重審!

  這裏外裏,怕不又要花上一個多月的時間!

  想想天天守在自家門口的老老少少,孫紹宗心口就像是堵了些什麽似的,鬱悶的沒著沒落。

  這日食不是幾百年才有一次麽,怎麽就偏讓自己給趕上了?

  心下正鬱悶著,見林德祿還舉著個銅盆在那裏亂敲,孫紹宗黑著臉過去,一腳將他踹了個趔趄,嗬斥道:“瞎敲什麽敲!趕緊派人通知大興宛平二縣,在街上增派巡役嚴加戒備,免得有歹人趁亂出來興風作浪!”

  林德祿見他臉色陰沉,哪還敢分辨什麽,忙不迭捂著屁股去了。

  其它的官吏見狀,自然也蔫不秋兒的做了鳥獸散。

  接著孫紹宗又命人喊來了仇雲飛、趙無畏,讓他們召集府衙的衙役,也都去街上四下裏巡視。

  等布置的差不多了,那太陽也被天狗吞下了近半,按照這進展速度來看,整個日食過程差不多要持續一個時辰左右。

  眼下回屋裏繼續批閱公文,顯然是不合適了,於是孫紹宗幹脆穿起全套官府,領著衛若蘭、林德祿到了大堂上,準備隨時處置突發狀況。

  卻說孫紹宗陰沉著臉,衛若蘭的麵色更差——作為北靜王的小舅子,他近一段時間受到的攻訐,比孫紹祖多出百倍不止,若不是水榕下力氣死保,怕是早就丟官罷職了。

  不過官職雖然保住了,已經基本敲定的婚事,卻又生出了波折——史家那兩位侯爺,怕這時候與衛家商量婚事,會受到忠順王的遷怒,所以單方麵的偃旗息鼓了。

  兩位上官都是麵色鐵青,林德祿在旁邊更是大氣也不敢喘上一聲。

  三人就這般枯坐了約莫有小半個時辰,眼見外麵天色越來越暗,忽見有一人連滾帶爬的闖將進來,扯著嗓子大叫道:“大人、禍事了、禍事了!”

  原以為是街上有人鬧事,可定睛一瞧,來人卻又是司獄周達,孫紹宗不覺無語道:“又怎麽了,莫非你那軟禁所裏又出了什麽幺蛾子?”

  “大人果然英明!”

  就見周達變身變色的喘著粗氣:“那淫尼……那淫尼的確產是下了一個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