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不知道翟三的心裏會藏著這樣的秘密，我知道他和解虎這麽多年來都保護著我，處處為我著想，處處縱容，哪怕我打罵他們，他們也從不發火動怒，非是怕我，而是都將我像妹子一般的護著，可是，如今他卻說了這樣一番話來，我不由聽著心酸至極。

  我承認，我與他們之間，便隻有兄弟之情，若是誰傷他們分毫，我必會以命想博，但是，從未有過男女間的情感，我拿起一旁的酒壺來仰頭灌下，從不覺得，這酒如此辛辣，這世間便是如此，想得到的，卻百般得不到，不想要的，卻始終都在身旁苦苦煎熬。一時，我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向他看去，他便又望著那爐火發著癡，我忽地覺得自己有些殘忍，竟逼迫著他去娶一個自己並不喜愛的女子，卻是為了讓我歡喜。

  “你若是真不願意娶蓮芳，我便不強迫你，我去與她說，將來替她找個好人家，不委屈了她便是。”我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說著，他這才驚醒一般回過神來，轉頭看著我苦笑一下道：“何必又傷她一次，我既是應了，便這樣吧。”他歎口氣又道，“你也不必太過放在心上，你三哥我，好著那，去睡吧，天不早了。”他再次撫了撫我的頭頂，忽地，我怎麽覺得他有些老了呢。

  “對不住，三哥，這一回讓你倒是受委屈了，我……”我的眼圈有些發熱，正想說些什麽，他卻笑了起來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三哥不委屈，這些年，在這山上過的快活，不曾像以往那般餓著肚子還要受人打罵，還要擔憂性命不保，你讓山上的兄弟過得如此安穩，三哥便已然知足，如今你還掂記著讓三哥過更好的日子，又說什麽對不住？該說的人是我，和這山上的兄弟們，讓你受累了，有時候想想，是真的對不住你啊。”

  我忽地一笑，拿起酒碗來與他碰了一碰道：“好了，都是自家兄弟，說這麽肉麻做甚？幹了，就都去歇著吧。”他笑著點一點頭，我們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借著酒勁我才睡了會子，天剛亮時便起了，莫老頭已然帶著兄弟們都在院中操練著，我曾說天冷了，起晚些再練，他卻衝我瞪眼睛說什麽，功夫便是要練一個苦字，夏練三伏，冬練三九才能成氣，我便也不多說了，不過兄弟們倒是一個個練的麵頗有精神，功夫也都有長進。

  我走到草棚下，翟三已然給我端出一碗米粥來，蓮芳也自廚房走出送來一小碟鹹菜放在我麵前，我忙道：“頭上的傷不好怎麽起這麽早來忙？還是先回去醫傷的好。”她抿嘴笑一笑道：“已然好多了，天冷，便起來幫三哥做些活計。”我坐下端了米粥笑道：“你們這是要開夫妻酒館啊？對，趕明個給你們些銀子，你們便去尋個好地方開個酒館必

  然能賺一大筆銀子。”

  蓮芳臉上含羞地不說話，翟三走出來說一句：“我便在山上給兄弟們做飯，哪也不去，你休想要把我打發了。”說時還瞪我一眼，我一呲牙道：“老子這不是為你們好麽？在這做飯又沒有銀子賺，得得，你不想去便不去，還給老子省銀子呢，木頭腦袋！”蓮芳忙道：“大哥莫惱，三哥這不是舍不得山上兄弟嘛。”

  我擺擺手道：“我自是知道，你就護著他吧，處處替他說話，我閉口。”蓮芳聽言隻是垂頭去笑。

  吃過早飯，我正起身時，看見柱子和悶子他們都來，我便對他道：“粥好了，快去吃，今早的粥煮的正好。”他應了一聲便走過去了，悶子手裏拿著兩個碗對我道：“大哥，你今日臉色不好看，是沒睡好麽？”

  我搖搖頭道：“不會，睡的很好，雁兒如何，有什麽不好的要快讓郎中去看。”

  悶子點頭道：“她總說挺個肚子做什麽都甚是不便，盼著快快生產呢，卻是吃的也多，就是睡的不太好，半夜便會醒來，又惱火，總拿我出氣，我看我倒是要郎中給我瞧瞧了。”四下眾人都笑著，莫老頭那邊也說一聲散了吧，眾人便都來吃飯，解虎愁眉苦臉地走來，甩著手臂晃著腦袋道：“大哥，你跟莫老爺子說說，我這一天天想多睡會也不成，他第一個把我拎起來練功，我是真真吃不消了。”

  我用手背拍一下他的肚子道：“你這肚子快趕上雁兒了，該好好練練。”他聽罷又長歎一聲轉身去了。

  我看他們吃飯，便轉了身再看一眼柱子，他隻是端了一碗粥低頭喝著也不與誰說話，我便往後院走，兩旁的屋子都空著，兄弟們都搬到洞裏去住，我一眼看見翟三的房子，房頂上的草也都稀了，四麵牆都顯老舊，來年搬出來住也實不像樣子，他一人便也罷了，如今是兩人，倒不能再讓他住這破房子。

  我走上前四下看了看，便決定要給他重新蓋，木頭牆拆了蓋成石頭的，反正山上那麽多石頭，壘出四麵牆來是綽綽有餘的，我推門走進，地上的木條也有些朽了，不如也都鋪成石塊，這些破舊的家具我初來時便是這樣，這許多年了，也要重新換過。

  等他們吃罷了飯，我便對解虎道：“讓兄弟們把老三的房子都拆了，到後山搬些石頭來徹牆。”解虎看看我道：“大哥，這就動手麽？眼看還有十來天便是要過年了，不如……”我看向他道：“這麽多人做活，年前連個房子也蓋不好麽？又沒有其他事要做，天天閑著不如幹些活來，年過去天便要轉熱，不是便可住了？”

  解虎見我臉色不善忙應道：“是是，全聽大哥的，大哥說的自有道理，我這就找人去。”言罷轉身跑走了。

  於是數十眾兄弟便來拆房子，另一半便去後山搬石

  頭，幾個人在一旁和砂漿，我與另一些人將舊木頭都抬到後院去劈了當柴禾。

  不出半日，房子就拆光了，先拿石塊鋪了地麵，四下再徹牆，我特意讓他們將房子再擴大些，將來他們有了孩兒便也有地方住，拿幾根原木來搭了架子後，眾人便動手徹牆。

  我讓翟三做些饅頭，正午眾人便吃些饅頭，我抬了石頭徹屋背後一半的牆，許久不做活，卻是做的慢些，再加之胸骨未好，做了多半日，便又隱隱作痛起來卻還是咬牙忍著，翟三走來讓我去歇著，我將他推開道：“這點小活還是做的了的，你忙別的吧。”他拗不過我便走了開去。

  到天黑時，多一半牆便壘了出來，眾人便都回去歇著，我坐在牆根處看著那個新屋，屋頂上還須厚厚的鋪些草，明日他們會把門窗打製出來，看來人多好辦事，不出三四日，這房子便不是蓋出來了麽？隻是地方太小，不能給他們蓋出個小院，不過屋後倒是可以圈出一半來，到時看他們要種些什麽養些什麽全由他們去弄便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