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我，我肩上中了箭，我去讓郎中給我包紮一下，你去幫老三吧。”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答他，隻是轉身跑回屋中反手將門鎖了，便又去櫃中拿出一卷白布和幹淨衣裳來，先將自己緊緊地纏了幾卷，再換了衣裳，郎中便在門外扣門。

  “讓花婆婆來給我上藥吧。”我隔著門說道，郎中怔了怔也隻得去了，片刻，花婆婆拿了藥來坐在一旁給我傷口塗了些藥一麵道：“糟遇些事自會掛在心中，有事便對花婆婆說，別委屈了自己。”

  包紮好後我穿好衣裳時花婆婆對我說，我坐在桌前搖一搖頭道：“第一次受這樣的委屈是十五歲，那晚我哭到天亮，無人過問，從那時我便知道，我不能是一個女子，不能是一個軟弱的女子，這天底下，沒人能護我，隻有我自己，後來，我吃了那麽多的苦，跟著師父學藝，每日隻能睡兩個時辰，練的不好便會挨打，我咬牙挺著，因為我知道，我不能哭，那幾年我從一個女子，變成一個男子。

  “然後師父故去，我又無依無靠，還好，我已然當自己是個男子的時候，便不覺得軟弱，我一人單槍匹馬殺上山來占了這個山頭，做了大當家，這些年來，死裏來死裏去我不曾皺過眉，許是強硬的久了，還真忘了自己是個女子，那人又讓我想了起來，我不是天下無敵，一把迷藥，又讓我回到了十年前，重新變成了在牆角哭到天亮的小丫頭，又開始怕了，原來，不管有多強的武功，多健壯的身子，心裏那個噩夢卻始終是擺脫不掉的，花婆婆，如今的鬼見愁不能委屈，不能說，不能哭，不能讓人看見，你懂嗎？不能……”

  花婆婆望著我，伸手在我手背上輕輕拍著道：“我怎能不懂？我也有女兒，雖然她與我不相往來，可是我知道她受的苦，我心疼，可是我也不能說，看見你，便又想起她來，你殺了她，我原諒了你，可是看你受委屈，我也會難受，現在無人，便隻有你我在，你便可以跟我說，我女兒從不曾跟我說些什麽心裏話，而你想說卻無人來聽，所以，現在我來聽，總不能永遠悶在心裏，你承擔著這許多，總會抗不住的。”

  我看著她，先是笑著的，然後眼淚便嘩地落下，她輕輕撫著我的麵頰道：“做女人有個好處，便是可以哭一場，將所有的委屈盡數哭出來，明日便又是個人見人怕的鬼見愁。現在便隻需做個女子，花婆婆在這裏，便不必藏著委屈。”

  我再抬頭看她，想著我的娘若還活著，怕也是她這個樣子，看著我，說著寬慰我的話，替我擋風擋雨。我轉身伏在她的肩上，權當她便如同我娘一般讓我痛快的哭上一場便了。

  那件衣裳被我拿到廚房灶台下去燒了，一切都過去不再想，隻是晚上還是吃的少了些，早

  早淋浴歇著。夢裏便又驚見回到了那個宅子，那個隻有一扇窗的小屋，一個身影破門而入，外麵落著大雨，他掀開紗簾，我看著那張臉，帶著笑，衣裳解開著，一麵說著話一麵向我伸出手來，我慘叫一聲手裏不知何時握了一把刀直刺入他的心口，一團鮮血便噴來，我張開眼時，發現自己手裏正握著一把刀對著前方，而自己正坐起身來，額上冷汗淋淋，有人推門而入向我急走而來，我大喊一聲是誰便向那人揮過刀去，腕子卻被人握了，月光透過窗照進來，我這才看清，麵前的卻是柱子，他接過刀放在一旁抬手來拭我額上的汗，我忙別來頭去，他的手停在半空慢慢收回，望著我問道：“是做了噩夢麽？”我點點頭，抬手用衣袖將汗拭去。

  “悶子都跟我說了，那個人的事。”他坐在一旁看著我低聲說道，我看向他皺眉道：“這個悶子，分明讓他不許提的，他沒把我怎樣，並沒有得逞，所以……”

  “果然不是簡單有人來傷你們那麽簡單，你卻還要瞞著我。”柱子向我看來，我這才知道中了他的計。我別過臉去道：“我隻是不想讓人知道，也不需要讓別人知道。”

  “我明白，但是……你沒事就好，那人已然死了，便不必再放在心裏，也不必害怕，他此生都不會再來傷你了。”他說著扭過頭去，我也順著他的目光向外看，窗隙外是一輪明月，他走到窗前將窗緊緊關了回身道：“這山上還有這麽多的兄弟們護著你，以後無論你下山去哪，我也一起去，好了，你歇著吧，我就在門外，你不是說過，我在外麵，你便能睡的安穩麽？”

  言罷他又長歎一聲走到門外將門掩了，我不知道他何時便守在外麵，有些話明明在嘴邊卻總不肯說，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又擔心他隨時會走，便不敢再多說，我也不禁歎息，鬼見愁啊鬼見愁，你何時變成這副樣子。

  我重新躺下去，再入睡便不再是噩夢，一覺便到大天亮，走出門時覺身輕氣爽多了，走到草棚下時卻聽見廚房裏有人說話，是解虎的聲音。

  “那小子脾氣一來誰擋得住，卻也是為了大哥好，我也忍了，挨他兩拳也在情理之中，確是咱們沒護好大哥，讓她受了這番委屈，還受了傷，之前他百般交待的事沒辦好，自然惹他著惱嘛。”

  “其實，我也想揍你們來著，這麽多人出去，連一個人也護不得，還好星兒也是沒事，不然說出去，你們幾個還有無顏麵？總算是久經沙場，也還讓人算計了，不過想想還是算了，也非你們有意疏忽，是那小子存心害人便也是防不勝防的，再出門時便得加倍小心些，再讓大哥受什麽傷，我看，你又得喝一壺了，把這個拿出去。”翟三的聲音一落，便看見解虎端著一盆饅頭走出來，一眼看見我坐在草棚下，臉上便帶著些委屈，我看見他的唇角竟有一塊淤青再一想他說的話便知道，是柱子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