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打水來！”他向著門外大喊著，外麵便有人應一聲，翟三跑出去拿了個木桶進來，幾個兄弟一人拎了一桶井水往裏倒著，柱子抱了我輕輕放在桶中，我伸手攀著桶沿時看見自己雙手已然通紅一片，入水的片刻，桶裏都升起一團水霧來。

  我被泡在水中這才稍覺好一些。“覺得怎樣？”柱子問我，我點一點頭不再說話，磕了眼睛頭依在桶沿上，他怕我依著不舒服，伸了手臂來放在我的頭下枕著，但不出一盞茶的功夫我便又喊熱，他們又來換了井水，如此往複間，我已然覺得身體中像是被燒幹的灶坑，想喝水，但隻怕隻有一滴水滑過喉嚨便如喝下熱油燙的我快要死去。

  此時又有回來，想是跑的急了，在門外跌了一跤，翟三幾步出去便問：“人呢？”

  來人急喘幾聲道：“那，那老婆子，竟，在家中，放了一把火，我們，找到了，她的屍首，我們，在門外的水槽裏，撿到，一封信，拿了來，請，三當家過目。”

  “什麽？死了？這老混蛋，定是她下了毒不假，便一死了之。”翟三罵道，便又接過信來，半晌沒了動靜。

  我看向柱子，抬手指著門外，他點一點頭道：“三哥，將信拿進來看罷。”片刻，翟三這才走進來，手裏果然拿著一張紙來。

  我看著他，他抿一抿嘴這才重新含了信來給我聽：“鬼見愁殺我夫，豈能獨活，老婦一死以報夫恩。”便隻幾字已然看出她的意思，她是想將我毒死，而她也已然死去斷了給我解藥的念頭，看來，此次我已然必死無疑。

  翟三將那紙團了團緊緊握在手中道：“大哥莫聽她此言，這天下諸多名醫，定有解救之法，我這就讓人去尋來。”言罷轉身而出，我長歎一聲，隻是苦笑也不言語，卻又猛咳起來又咳出了血，一直到後半晌，我已然失了力氣，柱子隻能小心地沾了水抹在我的臉頰與嘴上，此時此刻，我忽地覺得，我怕就要死了，許是再也活不過天明，我該跟這班兄弟們說些什麽才是，不然，怕是會沒有機會了。

  我慢慢扭過頭去，這小小的一個動作，在此時做起來，也是頗為吃力，我看向柱子，盡力大聲地說：“扶，扶我出去。”但是柱子還是將耳朵伏在我嘴旁問我說什麽。

  當他終是聽清我說的話時想問我說什麽，但還是沒再開言，他隻想我省些氣力吧，於是彎腰將我從水桶中抱出，翟三也不知他要做甚，但知道是我的意思，便拿了布單來將我裹了一齊將我抬到門外。

  此時的門外，兄弟們站了一院子，柱子將我放在一把木椅上並伸手扶著我不知我要做什麽，我斜依著坐著，抬頭看著眾人，想用口水潤潤喉嚨，卻發覺我已然連口水也沒有了，皺一皺眉，一開口，便隻發出沙啞之聲道：“兄

  弟們，也許，我，活不了，多久了。”我的聲音便隻有柱子能聽清，他聽我所言，眉頭緊鎖，但還是替我將話傳給眾人，眾兄弟一聽都忽地齊聲叫一聲大哥，便半跪下身去，翟三眼中忽地一紅，閃出淚花來，錦兒哇地一聲哭出聲，帶著哭腔道：“大哥，你休要亂說，你不會死的，定會有法子救你，大哥，你別死。”

  我搖搖頭接著說道：“生死有，命，我鬼見愁，從不，曾想，過，會，這樣死，你們，也，休要，難過，等我，死後，老三，回去，將山上，財物，分與眾，眾人，他們，各自過活，也好，來，投靠了，四當家，也罷，也算，沒，白跟我，一場。”我喉嚨發疼，猛咳一陣便咳出血來，柱子對我道：“別再說了，歇一會兒吧。”

  我搖搖頭道：“怕，來不，及了。”紫婷與青蓮在一旁捂著臉在哭，翟三道：“大哥，你不會有事，休要再說這喪氣話，就算，就算你不在，兄弟們也守著小常勝山，哪也不去。”他忽地哽咽一聲。

  我笑一笑又道：“將我，的屍首，便，埋在山上吧。此生，我能與，各位兄弟，相識，一，場，是，我的，福氣，希望，來世，能，與你們，再，再做兄弟。”柱子替我偉了話，眾人又抱拳齊聲道：“大哥在上，兄弟們隻願生死相隨！”

  柱子見我緊緊皺著雙眉，手上又熱起來，也不再讓我說什麽，彎腰將我抱起往屋裏去，重新將我放在水中。“柱子，將來，你要，找個，好媳婦，好好的，過，日子，別再，孤苦伶仃。”我看著他道。

  他坐在我一旁笑道：“好，你且好好歇著，別再說話了。”他的臉色隻是蒼白也不再看我，隻是輕輕地將水抹上我的臉頰，我閉上雙目，忽地覺得心中坦然，回想此生，我無愧天地，無愧弟兄，此生有他們相伴便是足矣，唯有遺憾的，便是與他們還未把酒言歡的夠，也不知我死後，會有多少人要去占我小常勝山，我讓他們散了，便是不想他們再為此力爭，又拚了命去，隻管拿了財物去他處度過餘生，那山寨，誰想要，便送了去，我的屍首便在山上，我的鬼魂也在山上，守著我的山寨便是滿足。

  我腹中饑渴，飲不得水，吃不得食，睡不踏實，周身灼燒疼痛，天未黑時，我已然覺得快要死了，待我再次清醒一些時，便看見平戰站在一側，而我的榻旁一個白須老者正在給我號脈。

  我隻半張著雙目，喉嚨一動，立即咳起來，咳的全身刺痛不已，我隻覺得自己正如一塊被烤幹了的木炭，再一用力便會四分五裂。

  平戰忙上前來喊我一聲，又焦急地去問那老者道：“怎麽不見好轉？”

  老者起身道：“才服下不到半個時辰，再看看吧。”此時，又見柱子走來，手裏托著一個碗，

  對那老者道：“先生要的東西弄好了。”老者一見忙挽了袖子接了碗來，再彎下腰，柱子上前將鐵衣領向旁邊拉扯一下低聲對我道：“這位是四當家接來的神醫，替你敷些藥。”我轉眼看著那老者，也不言語，見他將碗中白色糊狀物蓋在我的喉嚨上，我頓覺一片清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