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著牆指了指我道：“這是我大哥，他不為難你，我便不為難。”那捕快又向我看來。

  我又指著杜珞生道：“這是我少幫主，他若不為難你，我也好說。”

  捕快走到杜珞生身前抱拳道：“小的我真不知道您是馬幫的少幫主，之前跟你爹爹打過幾次交道，卻實不曾見過你，這次全是誤會，還請少幫主多多原諒。”

  杜珞生打量著他道：“我若不是叫杜珞生呢，我若隻是阿三李四呢？你便要冤枉我麽？將我投進大牢裏，再屈打成招麽？我年紀小，經不得打，便是認了，你便將我殺頭麽？這淮南城裏有你這樣的捕快，是百姓大幸，還是不幸？這牢中有多少是被你冤枉了的？還有多少曾冤死在你的手中的？你是踩了多少冤魂才當了這捕快的？今日，你便當我不是馬幫的人，我便看你要如何對我。”言罷便瞪著他。

  我心下又是一驚，原本以為他不過是個毛頭小子，今日聽他一席話又令我對他刮目相看了，我隻知他曾經脾性頑劣霸道，卻不知他內心中卻有這許多思想卻是連我也不曾想到的。

  就連這捕快和站在門外的杜珞英也不曾想到，小小年紀的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也都一時反應不及，怔怔地看著他。片刻，捕快才又一抱拳道：“少幫主果然大將之材，竟說出令小的汗顏的話來，小的當捕快，多半也確是用了些手段，隻為多賺些銀子，今日捉了你們，也是存有私心，隻覺得你們這些馬幫的小兄弟日日喝酒吃肉，還有大把的銀子花，我兄弟幾個拚了命去，卻隻賺幾個碎銀子，置不起房，買不起地，將來不做這捕快，連那莊稼漢也是不如，我們的苦也是說不清，卻隻是無奈，唉，所以便有些恨意，但，今日絕沒有動手，杜兄弟你得相信我。”說時又轉身看向杜珞英，杜珞英扭頭不理他。

  “你當了這捕快，卻隻為求財，這牢裏有多少是被冤枉進來的你心中有數，你穿這身官服，本是該為百姓作主，卻是否成了百姓的眼中釘肉中刺，你自己明白，你當了官本該光輝門楣，卻獨獨給祖上蒙羞，你失了明查秋毫的本事，放著那賊人逍遙法外，卻將無辜的人投進大牢，這便是你的升官之道麽？”一直坐在一旁的柱子此時開口說話了。

  那捕快回頭看他，張了口半天沒說出話來。

  “好了少幫主，咱們走吧，也別為難了這位大人，萬一將來他當了皇上身邊的紅人，再記了仇拿你是問，你便又無容身之地了。這位大人，他不過是孩子，你別往心裏去，我們這些小嘍羅可擔待不起。”我拍拍杜珞生的肩膀對捕快說道，他便點點頭起身，與眾人一起隨我走出牢房，我看著杜珞英笑一笑，他也對我笑一笑說了句：“別來無恙？”

  我點一點頭他便帶頭往前

  走了，我們跟他一路走出縣衙，門外便真停著一頂轎子，捕快上前對解虎道：“這位爺，便請上轎吧。”解虎看著這轎笑道：“哎，今兒你虎爺我也嚐嚐坐轎的滋味。”言罷便彎身坐上轎裏去，四個轎夫剛要起身，解虎又將腦袋探出來忙道：“怎地？捕快大人，不是你和你的兄弟抬轎麽？你們不抬，得了，我再回牢房裏住些時日去。”說著便又要下轎，捕快忙抬手道：“不不，我們來抬。”說時便讓四個轎夫走開，他們四人上前咬牙將那轎子抬了，走了幾步便麵目扭曲，我與眾人在身後看著不覺悶笑。

  再走出十多步，牢頭腿一軟身子一個趔趄便倒在一旁，轎子也一個側翻，哢嚓一聲，轎杆折斷，幾個人全倒在一處，解虎也從轎中滾將出來哇啦亂叫著滾了一身的土。

  我們再也忍水住都仰頭哈哈大笑起來，解虎拍著身上的土道：“我說幾位大人，連個轎子都抬不動，還是故意要摔虎爺一下？要報仇就直說，何來這麽一出？”

  那幾位官差也起身拍土，捕快苦著一張臉道：“我們也不曾幹這回事，牢頭腿上有傷不是？”

  解虎嘿然道：“哦，難怪他要打斷我的腿，原來他的狗腿也不利落？”牢頭聽了隻是賠笑也不敢多言。

  “大哥，看來我是沒這福氣坐這轎子，還是走路來的實在。”解虎扭臉對我說著，我笑道：“你當自己是新娘子麽？”他連連揮手說道：“我還是自己走吧，再坐一會子讓你們把我摔的斷手斷腳也不合算。”

  捕快讓轎夫們將轎子抬回去，眾人還是用走的往城中最大的酒樓走去，杜珞英扭臉看著我，他還是當初模樣，隻是唇上多了些胡須，臉色也比之前更加黝黑了些，但那雙眼睛還是清澈又帶著那熟悉的淡淡笑容，似乎是在一瞬間，便又回到當初見到他時的場麵，他騎著一匹棗紅大馬帶著爽朗的笑，在烈日下向我奔來。

  他輕輕說道：“你便還是當初模樣，絲毫未變。”

  我笑一笑道：“怕變的太快，你認不出。”“這天底下，唯你如何變化我都一眼便認得出。”我聽著他說的話，竟忽覺得心突地快跳了一下，一旁的柱子咳了一聲快步向解虎走去，而杜珞生也一蹦一跳地向他追去，此時又像個孩子一樣了。其餘幾人都相繼快步往前走，隻剩我們走在後麵又說著些別後的話轉眼便到了那叫大泰昌的酒樓前。

  這酒樓共有三層，倒也頗有氣勢，四層飛簷高懸銅鈴，風過處，叮鐺作響，整座酒樓雕梁畫棟，門外站著小二穿的幹淨整齊招呼客人，一眼瞧見捕快走來一臉堆笑道：“喲，是範大人，今兒倒有閑功夫來飲酒？聽說您抓了一幹外地來的人販子？”

  範捕快臉色變了變道：“全是誤會，休提此事，快去布下酒席，我請這幾位朋友們來吃。”那小二這才回頭看見我們這些人，一個個上下打量一番道：“是您鄉下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