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我總是說，天大的事都誤不了我吃飯睡覺，可是這一天我除了喝酒卻是半粒米也吃不下，翟三做了麵湯來，我也讓他端了出去，明明覺得自己該是喝的醉了，卻依然醒著，躺在黑暗裏，隻是不斷地回想著自柱子上山來之後的點點滴滴，如此清晰，不時地笑著，又哭著，為了什麽呢？為了從此以後，再也不能做所有和他有關的事。

  我又似是醉了，迷迷糊糊間，似是聽見有人敲門，有人坐在一旁，有人與我說話，我似也是說了什麽，卻記不得，一切又如在夢中一般，隻是一種痛卻那麽清晰，從心裏，從骨子裏，止不住，摸不著。

  天亮時，我便又坐在屋頂上，看著一絲絲金色的光從對麵山頭慢慢灑下來，然後我卻並沒有聽見莫老頭招呼兄弟們練功，整個院中極為寂靜，便是莫老頭偷了懶，翟三也該起來燒飯了，為什麽什麽動靜也無？

  我自屋頂站起身來，四下看著，並不見有人出院的動靜，便是全在偷懶麽？我轉身跳下去便往後院走，去敲了敲兩旁的房門，也是空蕩蕩的無人應，推門進去，房裏全是空的，這些家夥們去了哪裏？總不會都下山出走了吧？

  我一路走到後園子，卻聽見了一陣燥動和壓低聲的說話：“小心些，抬那邊，抓牢了別失去，走走。”

  我皺著眉頭走過菜園後看見一大群人正不知道抬著什麽想要翻過柵欄去，那一邊也正有些人在接應著，我便高聲問道：“你們幹嘛呢？”

  他們聞言立即有些吃驚，有幾個人回頭看看我嗬嗬地幹笑兩聲，身後的人便催促著快點，同時我看見他們又用力地抓著什麽。我快步走上前去看見他們正推拉著一個大麻袋，而麻袋裏似還有什麽在用力地掙紮著，卻隻是發著嗚嗚的聲音。

  “裏麵是什麽？”我問。

  解虎道：“沒，沒什麽。”悶子及其他弟兄也都直說沒什麽，我便再上前指著那麻袋道：“你們當是我瞎子不成？麻袋裏是誰？快說！”

  眾人相互看著不言語，那麻袋便裏的人便又掙得更厲害，嗓子裏發出低沉的嗚咽聲我便聽出了聲音來不禁一怔，急道：“是華楓不是？”

  無人回答，隻是那麻袋掙得更厲害，我上前去扯那麻袋，幾個兄弟立即上前來阻我道：“大哥，你不曾看見也不曾聽見，快快回去，便是一盞茶的功夫便了。”

  “你們，你們是想把他扔下懸崖？”我輪番打量著他們，他們不言語了。“你們如此行為，便是陷我於不義，快放他下來。”我放緩口氣說著，可是他們卻並不依言而行，解虎上前道：“大哥，不義的不是你，要怪罪便怪罪在我頭上，你便權當不知此事，要打要罰，我一個人抗著，我們兄弟見不得他如此欺侮於你，你不能下手，我們兄弟便替你下手！

  若要一命抵一命，讓我來，我去見你師父，我去跟他解釋，再怎麽樣，我們絕不能讓你為難，這些年來，咱們兄弟一場，隨你爭戰，你惱的誰，便一刀殺了算，何曾受過這等委屈？

  “咱們吃肉喝酒逍遙快活，何曾要看誰的臉色？此番他來，雖對兄弟也不錯，可是，不管是誰，讓大哥你傷心難過，便是咱們小常勝山的敵人！便讓他嚐嚐咱們的厲害，他武功高強又如何，咱們照樣對付得了他，大哥，你快回去，休得再管，兄弟們替你平了此事，從此你便還是快活，兄弟們，動手！”說著他一揮手，幾十人又開始搬抬他。

  “我說了住手！我知道你們一番心意，卻不能這麽做，如果可以，我何須你們如此費力，我便也一刀將他宰了，可是，沒那麽簡單，我雖做了山賊，可是你們卻了解我，我便是不識幾個大字，卻知道仁義禮賢，師父當年救我一命，授我武功，待我像親人一般。

  “師兄雖是油嘴滑舌，對我也還好，有什麽吃的也留給我，卻還替我去坐了五年的監牢，便是如此，我也該還他這五年的人情，我向不願欠了誰的，更何況又是於性命相關，便也不是拿銀兩能還得清，我既已然應了他，便會承諾，你們便將他推下山崖，我也是要與他成了這親事的，為的，便是當年師父對我的救命之恩，對我的撫養之恩，若沒有他，便沒有今日的鬼見愁，師兄便如他的兒子一般，我曾經不知，如今知曉了，便是該如此的。”

  我說著長長地歎息道：“你們休要再置我於不仁不義之地了，當我是大哥的，便將他放了。”

  眾人又看向解虎，解虎唉一聲拍了拍大腿，抬抬手，他們便這才將麻袋抬了回來，將袋口解了，華楓自袋中滾爬出來，他被五花大綁著，口鼻也被麵條纏了，我這才看見那袋中還放著幾塊大石，從山下將他推下，便是摔不死，這袋中的大石也會一路將他砸成肉泥。

  有人上前替他鬆了綁，解了布條，他便躺在地上直喘一麵道：“好你們幾個，趁我睡著來偷襲我，等我緩過勁來，你們一個也跑不了。”

  我走到他身前低頭看著他道：“你敢動他們一根指頭，我便閹了你！”“你，你敢，我可是你未來相公，你若那麽做，我怎麽，怎麽……”他一骨咕坐起身來瞪著我道。

  “我應你與你成親便是了，其他的，便也不重要，你若是怕，就休要去惹他們，今日我若是晚來一步，你便已然被扔下山去了，是他們手下留情，該感激他們才是。”我說罷轉身走了。

  遠遠看見柱子和郎中正從石洞走出來，他們各自背著個竹簍，簍中裝著些草藥，看見我時便向我走來問道：“你好些沒有？還哪裏痛，快再讓郎中瞧瞧。”

  “痛？我不曾哪裏痛啊。”

  我糊塗了。

  此時解虎從背後走來道：“唉，看我，我都忘了，昨晚柱子去看你，想給你拿些吃的，你便是在床上躺著直喊心口痛，方才見你好端端的便又忘了問了，柱子與郎中天不亮便去找草藥。”

  郎中放下竹簍拉著我坐在桌旁給我號脈，我便又隱隱覺得頭痛，郎中號了會子道：“此時便又是脈向平衡了些，我還是給你熬些湯藥來罷。”言罷起身拿著兩個竹簍走了，柱子站在我身旁長歎著道：“我去看看三哥。”

  “老三怎麽了？”我問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