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嵐，我應該沒有允許你對任務以外的目標動手吧。”嶽桐的聲音從通訊中傳來。

  “我隻是正當防衛而已。”麵無表情的用腳尖將那具血肉模糊的軀體翻了個身，望著他微弱起伏的胸口，雪嵐冷冷的說，“他還沒死，不算違背約定。”

  “我知道你重回這裏心情很壓抑……”通訊對麵，嶽桐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下不為例，別忘了你現在是執法者的身份。”

  “我盡量。”雪嵐將身上的鮮血塗抹了一些到淩藝璿臉上，“我們走吧，時間緊迫。”

  “你摸我臉？”見識過第三戰區戰俘營的地獄，淩藝璿已經不是那種會被這種程度的血腥就嚇得發抖的小姑娘了，她隻是下意識的對雪嵐的揩油行為表示抗議，

  “我用的是義肢，沒有感覺，而且這有助於你在外城區中不被騷擾。”雪嵐揮了揮自己的右臂，袖管下是明晃晃的金屬光澤，“你要是實在不滿，我也可以讓你摸回來。”

  “……不要。”

  又過了一段時間，兩人終於外城區錯綜複雜的道路中重新回到了那個讓喬治前後足足體驗了兩次“開水浴”的老太太房前。

  巡視了一圈，確認四下無人後，雪嵐對淩藝璿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開始釋放能力。

  淩藝璿深深地吸了口氣，閉上眼睛，一層淡淡的白紗罩在了她纖細的身軀上，她的身影由清晰變得模糊，數秒後，又從模糊一點點的重新清晰起來，原先那個湖中精靈般的靈動女孩已經消失不見，取代而之的是一個衣衫破爛，脊背仿佛不堪生活的重負而深深彎下去的老者。

  “說我回來了，然後把補給卷放下。”注視著淩藝璿走進去後，雪嵐開始了自己的遠程指揮。

  “咳咳……我回來了。”淩藝璿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兩聲，從破舊的衣服中摸出幾張皺巴巴的補給卷顫抖著放在缺了一條腿桌上。

  不用雪嵐另外叮囑她也知道，自己扮演的是一個體弱多病的老者，不能表現得太過精神。

  “老頭子……你……”那個先前在雪嵐和喬治麵前一直板著臉表現得不近人情的老太太眼淚嘩嘩的順著那張幹癟如樹皮的臉滑落，她背過身使勁的抹著眼淚，“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

  淩藝璿沒有說什麽，隻是照著雪嵐的吩咐，做出一副局促的樣子，眼神反複在老太太和自己衣角之間移動，然後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一拍腦袋，顫顫巍巍的拿起之前放在桌上那幾張補給卷，掛著討好的笑容將其在老太太的眼前晃了晃。

  老太太噗嗤一笑，笑罵了一句死老頭子，把補給卷接了過來。

  接下來，在耳機傳來的聲音指揮下，淩藝璿和老太太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家常，她怎麽也沒想到，雪嵐真

  的能準確無誤的揣測出那個已經逝去的老頭心理給出回答，直至夜色慢慢開始爬上天空，老太太也沒察覺出有絲毫異常。

  “哎呀，瞧我這記性，都忘了煮東西吃。”老太太忽然發現了時間的流逝，她一臉懊惱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朝著灶台走去。

  “不用煮我的。”

  “不用煮我的。”

  淩藝璿下意識的複述了一遍雪嵐的話語，哪怕她自己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

  “為什麽？”

  話一出口她就反應過來有些不對勁，不出所料，老太太帶著迷惑的表情回過頭來，隻剩下一條縫的眼中滿是茫然。

  “我已經死了，以後都吃不著老太婆你做的飯咯。”

  聽著耳機中傳來的下一句話，淩藝璿呆住了，她不知道該不該像之前那樣把原話複述給老太太。

  “相信我，就這麽讀，表情悲傷些。”

  “我已經死了……”淩藝璿變成的老者腦袋仿佛失去了脊椎的支撐一般深深的垂了下去，蒼老的聲音顫抖著，每一個音都把悲愴拉長，“以後都吃不著老太婆你做的飯咯。”

  “老頭子……你在開玩笑，對不對？”老太太手中正在淘米的盆咣當一聲落地，洗米的水夾雜著糙米流的滿地都是，她跌跌撞撞的衝過來，一把拉住了淩藝璿的衣袖，“哈哈……你怎麽可能死了呢……老頭子你這個笑話逗笑我了……我還能摸得到你……你甚至還有影子……”

  “我是被一個殘忍的暴徒殺死的，他說……我是第七個……”老太太察覺到一雙冰涼而粗糙的大手放在了自己的腦袋上，“我放不下老太婆你……補給卷你要拿好……”

  “到時間了，我也該走了，不要想著為我報仇……麗，你自己一個人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硬著頭皮鸚鵡學舌的說完了耳機裏傳來的最後一句煽情台詞，淩藝璿站在原地，心中直打鼓，她不知道雪嵐到底打算用什麽辦法來讓老太太相信這個荒謬的說法。

  “該我出場了。”

  雪嵐放下耳麥，一手提起幾小時之前就被直升機運送來的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朝著屋子衝去。

  砰

  伴隨著巨響，門被直接踹開，淩藝璿眼尖的發現，一個煙霧彈從自己的身後滾了出來，濃鬱的白霧湧出，遮住了屋內所有人的視線。

  “就是現在，變回你自己！”

  耳邊傳來雪嵐急促的聲音，淩藝璿咬了咬牙，取消了自己的能力。

  煙霧散去，老太太看見白天曾有一麵之緣的那個年輕人正站在敞開的房門前，臉上滿是難以置信，順著他驚愕的目光，老太太看到，那個不久之前還和自己說著家長裏短的老頭子已經滿身血汙的體倒在地上，他的身體甚至已經開始腐爛，白白胖胖的

  蛆蟲在傷口處爬來爬去，散發出令人反胃的腥臭氣息。

  目睹這樣一幅極具衝擊力的畫麵，老太太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力氣，整個人倒在地上。

  “這……這是怎麽回事？”雪嵐隱蔽的死死拉住想要衝上去扶住老太太的淩藝璿，在臉上裝出一副驚訝的表情，“我記得白天來的時候還沒有這具屍體啊？”

  “老頭子……老頭子啊……”老太太手腳並用的爬到那具屍體旁邊，不顧刺鼻的腐爛味道，輕柔的撫摸著屍體的臉龐，豆大的淚珠不斷滑落，“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我們還是下次再來吧。”對淩藝璿使了個眼色，雪嵐拉起她作勢要走。

  “等等。”一個微弱的聲音叫住了他，雪嵐回頭，隻見老太太抬起頭，眼中滿是絕望的死灰，“年輕人，你白天說的那個連環殺人魔已經殺了幾個人？”

  “九個。”雪嵐平靜的回答。

  “難怪……他會說你是第七個……”老太太臉上露出悲愴的神情，“年輕人，你說得沒錯，因為我的沉默，我害死了我最親近的人。”

  “接下來，我會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她的眼中湧現出濃鬱的仇恨，雪嵐很熟悉這個表情，和她白天談論因為強征而死去的五個兒子一模一樣。

  “那天我聽到一聲慘叫，鬼使神差的出去一看，隻見一個人被堵在牆角，一把沾血的刀正緩緩從他的腹部拔出。”

  “您有看清那名拿著刀的人長什麽樣麽？”

  “看不清，他全身黑衣，還戴著帽子蒙著臉，我隻看清那個被捅的人的相貌，那是一個頭發淩亂臉上有一ok胎記的孩子。”老太太搖了搖頭。

  “第三名受害者！”

  耳機中傳來計南的驚叫聲，這是他和基地情報對照後得出來的結果，雪嵐和淩藝璿對視一眼，看來他們這次的確找到正確的目標了。

  “接下來我甚至以為是一場噩夢……但我怎麽掐自己都醒不過來。”老太太帶著心有餘悸的表情說，“一刀，兩刀，三刀……我已經數不清多少刀了，那名殺人魔一直把刀拔出再捅進去，那個血啊……流得滿地都是……”

  “那個孩子居然還沒死，我至今還記得他那痛苦扭曲的表情。”老太太的回憶還在繼續，“以及他那不似人的慘叫哀嚎聲……就像是地獄中的惡鬼。”

  “不好意思，您停一下。”雪嵐出言打斷了老太太的敘述，他們需要知道的並不是殺人過程，那些已經在監控錄像中看過了，“我想問一下，在那期間，您有沒有觀察到什麽反常？”

  “反常……”老太太皺著眉頭回憶了許久，就在雪嵐準備放棄之時，她重重的一拍手，“我想起來了，那

  個孩子的手並沒有被壓製住，但是卻始終貼在牆上，就連手指都沒動過，任由那個殺人魔折磨他。”

  “除此之外，就沒有了。”

  “感謝您的配合，我們會盡快將那個殺人魔繩之以法的。”雪嵐適時的流露出一絲嫉惡如仇的表情，帶著淩藝璿離開了這裏。

  從老太太這裏獲得的情報，或許可以作為依據推算出對方的能力。

  進化者之間的對決，很多時候就是能力的對決，除了有跡可循的體係進化者外，普通異能進化者的能力都是未知，雪嵐自己或許不畏懼，但他不認為第七行動組的其他人也有能夠從容應對的底氣，多一分情報，行動中就會減少一些傷亡。

  “你還要繼續這樣到什麽時候？”

  陷入沉思的雪嵐耳邊響起了一個沒好氣的聲音，他這才注意到，從阻止淩藝璿想要攙扶老太太開始一直到現在，他都始終緊緊拉著女孩的手。

  眼見雪嵐如同觸電一般慌張的鬆開了手，淩藝璿白了他一眼，將手伸到身後不著痕跡的在衣服上擦了擦——上麵已經滿是汗珠。

  “沒想到，她居然真的相這個荒唐的說法。”定了定神，想起先前從自己口中說出的那些話語，淩藝璿好奇的用手指戳了戳雪嵐，“你是怎麽做到的？”

  雪嵐沒有回答，雖然人類早已放棄了對神靈的信仰，但是在惡劣環境和高壓之下，受教育程度不高外城區人們卻廣泛相信著鬼魂和轉世的說法，他隻不過利用了這一點。

  “我還以為你會繼續讓我裝下去，直至從她那套出情報。”見雪嵐沒有動靜，淩藝璿自顧自的說了下去，“沒想到你是借我之口，把她丈夫死訊告訴了她。”

  “謊言不管多麽逼真，終究是謊言，與其讓她毫無希望的等下去，不如把真相告訴她。”

  說著，雪嵐從口袋中摸出一個東西塞到了淩藝璿手中，她低頭一看，發現那是一個用塑料袋密封好的精致夾心麵包。

  “你餓了吧，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將麵包交出去之後，雪嵐率先走到了前麵，“不早了，我們先回去把情報匯總一下。”

  “想不到，你也還是有體貼的時候嘛……”

  望著雪嵐留給自己的那個藍色背影，女孩輕輕咬了一小口麵包，感受著香甜在口腔中化開，她緊抿的嘴角慢慢地向上揚起了一絲好看的弧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