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打我……”

  李佩言很明顯沒有料到雪嵐會忽然暴起，一時間連慘叫都忘了，呆呆的望著不斷朝自己臉上砸來的拳頭，他的臉上還帶著淚痕，混雜著青腫和幾道塵土的印記，看起來滑稽可笑。

  “驗證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李大哥。”雪嵐扯長了李佩言的臉，然後又是一拳砸了上去，“嗯，不是仿生皮膚製成的麵具，是真皮。”

  “你什麽時候也能說出這樣軟弱的話了？”望著被自己打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來的李佩言，雪嵐抱著肩膀居高臨下的望著他，“我印象中那個自信堅強的你哪去了？！”

  “安把居住權給你不是為了讓我在這看你自怨自艾的。”一腳踹在李佩言腹部，雪嵐從地上揪住衣領將李佩言扯了起來，“你好好想想，他到底是為了什麽才讓你住進這裏的？！”

  “你說得對……”李佩言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抬起手甩了自己兩個巴掌，“現在我清醒些了。”

  “我能做的就是代替身在軍隊的你們，好好守護蘭蘭。”李佩言的眼中又亮起了光芒，“守護我們共同的寶物。”

  “你知道就好。”推開李佩言，雪嵐想了想，不放心的補充了一句，“她是我的妹妹，你們最多當半個哥哥姐姐。”

  “替我保護好她，如果她受到一點傷害，我和你沒完。”雪嵐伸出左手，“還有，謝謝。”

  “我向你保證，除非我死，不然沒人能傷害到她一點。”林佩言同樣伸出手，和雪嵐輕輕碰了一下拳，“否則，我自己都和自己沒完。”

  兩人相視一笑，互相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擁抱，雖然李佩言因為滿身傷痕疼得齜牙咧嘴，但他還是開心的笑著，放下了曾積壓在心中的所有陰霾。

  “話說……你把我揍成這樣，一會怎麽和蘭蘭解釋。”抱著一大箱東西，因為牽扯到傷處疼得額頭冒汗的李佩言問走在自己旁邊的雪嵐。

  “就說你摔了。”雪嵐目不斜視的回答，因為一階進化者的身體素質提升，他抱的東西比李佩言多了一倍，箱子都快遮住視線了，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摔倒。

  “她會信麽？”李佩言有些好奇雪嵐這個漏洞百出的借口是否能瞞住他的妹妹。

  “當然會信。”將箱子放在一旁，雪嵐白了李佩言一眼，理直氣壯的回答，“因為是我說的。”

  果不其然，當兩人扛著東西重返家門口的時候，雪嵐打開房門，用手語比劃了一陣示意李佩言摔了以後，雪蘭絲毫沒有懷疑的跑進了房間，慌慌張張的拿出醫藥箱給滿身是傷的李佩言進行治療，這醫藥箱算是政府提供給每個內城區居民的福利，也讓他們從此告別了靠簡易草藥治療的日子。

  “你這麽欺騙自己妹妹良

  心不會痛麽？”一邊被擦著藥，李佩言一邊對雪嵐吐槽。

  “不會。”雪嵐打開搬上來的三個紙箱，從裏麵取出食材，“我先去做飯菜了。”

  幾十分鍾後，擦了藥的李佩言出門了，再回來的時候，身邊已經跟了一個身著女仆裝的清秀少女，推開房門，她就迫不及待的衝進了廚房。

  “你活著回來了……”蒂雅咬著嘴唇，泫然欲泣的望著穿著圍裙在廚房忙活的雪嵐。

  “現在看來，我也沒瘋得那麽厲害不是嘛。”雪嵐笑著用左手拍了拍蒂雅的腦袋，他還記得那時女孩甩在自己臉上的那一巴掌。

  “噗嗤。”女孩破涕為笑，“你那麽記仇的嘛？”

  “不過，我真的擔心……你那時候去了就回不來了。”蒂雅的聲音越來越低，“就連內城區天天滾動著陣亡通知書，我真的怕哪天在上麵看見你和安洛斯的名字……”

  “我真是的，久別重逢和你說這些。”蒂雅抽了抽鼻子，擦去了眼角的淚滴，然後……有些詫異的眨了眨眼睛，

  “什麽味道？！”

  幾秒種後，雪嵐被扒掉圍裙趕出了廚房，留在廚房內的蒂雅手忙腳亂的關掉了灶台上的火，開始思索起被雪嵐已經有點燒糊的菜該怎麽補救。

  “你這是對食物的褻瀆！”

  晚飯時刻，雪嵐埋著腦袋低頭扒飯，耳邊回蕩著女孩義正言辭的斥責聲，對於菜被燒焦的執念一直被蒂雅持續到了現在，對於雪嵐的批鬥也隨之持續到了餐桌之上，一旁的李佩言望著如鬥敗公雞般垂頭喪氣的雪嵐，幸災樂禍的夾起一筷子菜放入口中。

  嗯……一邊看戲一邊享受美食，人生就該如此。

  望著從未見過的各類菜肴，坐在雪嵐旁邊的雪蘭小心翼翼的夾起一點放入口中，眼睛驟然亮起，反手夾起一大堆放在了哥哥碗裏。

  雪嵐還沒反應過來，又試了一道菜的妹妹又給自己碗裏夾了一大堆，女孩飛速的試完了桌上所有的才，成功在雪嵐碗裏堆起了一座由菜肴組成的高峰，除了女孩自己以外，在場的另外三個人全都目瞪口呆，就連蒂雅都忘了繼續斥責雪嵐浪費食物的糟糕廚藝。

  “蘭蘭，不用給我夾菜的……”

  雪嵐弱弱的打著生疏的手語。

  “是啊是啊，你哥哥說得對。”

  蒂雅和林佩言也用手語配合著勸說雪蘭這個有點過激的關懷行為……基本她的每一筷子都能帶走小半盤菜，雪嵐碗裏的“山峰”甚至已經開始搖搖欲墜了。

  無視著三人如同結印般眼花繚亂的手語，雪蘭伸出手挽住哥哥的胳膊，小而細密的眼睫毛跟隨嘴角一起翹起了一個得意的弧度，大有我的哥哥我做主的架勢。

  雖有插曲，卻依舊愉快溫馨的晚飯過後，試圖

  幫忙洗碗的兩位男士被蒂雅以笨手笨腳可能會打碎碗為由再度趕出了廚房，小雪蘭微笑著的帶上了洗碗手套，進去幫忙了，隻留下兩個大男人站在陽台吹風，麵麵相覷。

  “來一根麽？”半晌，李佩言從摸出一盒皺巴巴的劣質香煙，從中抽出一根。

  “我記得你原來沒這癖好的。”雪嵐靜靜的望著李佩言，沒有伸手接他遞過來的煙。

  “人都是會變的。”見雪嵐沒有接受邀請的意思，李佩言輕笑一聲，徑自將香煙塞進了嘴中，摸出打火機點燃了它，煙霧嫋嫋中，他的目光也仿佛籠罩上了一層薄紗，“壓力大的時候，它可以放鬆一下。”

  “其實老頭子是蠻反對我過來的，他就覺得我該老老實實待在村子裏，等他行動不便後接他的班。”手指夾著香煙搭在欄杆上，李佩言自嘲的笑了笑，“為此我還和他大吵了一架。”

  “其實我很喜歡這種感覺。”香煙一點點的在燃燒著，李佩言的思緒也在慢慢發散，“我們大家聚在一起，愉快的吃飯打鬧，也許這就是家的感覺吧。”

  家……麽

  雪嵐咀嚼著這個字，臉上的表情漸漸柔和，就在這時，他聽到了李佩言無可奈何的聲音：“隻可惜……現在的生活，是你們拿生命做賭注換來的。”

  “上次少了你，這次又少了安。”香煙在火舌的攀爬下漸漸接近李佩言的手指，他恍若未覺，“也不知道我們還有沒有五人齊聚的那一刻。”

  “看來我之前揍你揍得還不夠？”雪嵐眉頭一皺，活動了一下裝有義肢的那隻手，威脅之意溢於言表。

  “別……我隻是發表一下感慨而已。”李佩言笑著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投降，他白天被揍的地方到現在都還在隱隱作痛。

  “你應該習慣，加入了軍隊就沒那麽自由了。”雪嵐低聲說，講到這個話題，他的情緒也有些低沉，“習慣我們和你們的聚少離多。”

  “那你答應我一個請求。”接近燃盡的煙灼燒到了李佩言的手指，他痛得哆嗦一下，把那點火星彈入了夜幕之中，“這個請求我對安也說過。”

  “不要死，因為家少了任何一個家人，都不再是家了。”

  低沉的聲音，如同祈願，又如同哀求，在深邃的夜色中緩緩回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