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過是個孩子！”九象回答不了鹿鳴的問題，便隻能說阿素還小。話音剛落，九象就速度的看向床榻所在。

  卻見昏過去的阿素猛然的坐起了身來。他有一瞬間的扁嘴委屈，但下一秒就抱住自己，躲到床角落裏，警惕而厭惡的盯看九象和鹿鳴。

  “你醒了！”鹿鳴起身，前幾步走的急一些，後麵動作和腳步都放緩，她盡量口吻柔和的安撫阿素，“你別怕，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哼！”阿素冷哼一聲，瞪大眼睛看鹿鳴。再有機會，他還是想要殺死她的。

  鹿鳴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站住，看著阿素，道，“阿素，若我真是十惡不赦，你殺我，我一句怨言都沒有，我就束手讓你來殺。可我自問遇見你之前和你無冤無仇，遇見你後，我對你也算不錯，而你這般害我，卻是為何？我不明白！沒有緣由，自然，我也不願意白白就死！”

  “因為你不死，我婆婆們就得死！”阿素雙手抱住膝頭，瞪著鹿鳴，拖著哭腔咆哮。

  “你是說，雲素婆婆！”九象上前一步。

  阿素打量九象，不說話。

  九象則是在胸前摸了摸，摸出一隻舊色竹簪子。九象拿出此簪子的時候，阿素的身體猛的撲向前，眼睛瞪大，“你，你怎麽會有婆婆的簪子？”

  “阿素！”九象捏住簪子，一句一步的走過去，“婆婆希望你能夠和你的養父母好好生活，過平安喜樂的一生。婆婆說，這簪子是你送她的，她很喜歡，如今她要走了，這簪子她舍不得帶去，讓我帶來還你，你見了簪子，便同見了她一般！”最後一句的時候，九象將簪子遞向阿素。

  阿素伸手，手臂顫抖。他輕輕的抓過簪子，下一秒，終是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鹿鳴想上前安撫，被九象阻止了，九象先自一步走向前，將阿素擁在懷中。好半餉，阿素才停了哭泣，抽噎中的他昂頭問九象，“你見過婆婆是不是？婆婆她們怎麽樣了？”問到後麵一句，阿素忍不住的又心酸的哭泣起來。

  九象點點頭，“我見過婆婆。婆婆也拜托我，照顧好你們。她說你最聰慧，怕你不信我的話，便說了一些關於你的小事給我聽，婆婆說，隻要我說出這些小事，你就會相信我是婆婆信任之人的。”然後九象俯身在阿素的耳朵邊私語氣來。

  鹿鳴看到阿素抽噎的更厲害了，身體也更著一頓一頓的，最後的時候，他放開原本仍是有警覺的手，緊緊的抱住了九象的腰身，他口齒含糊，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道，“大哥哥，我想婆婆，我想婆婆，我不要他們死！我不要！街上的人都在說婆婆們是壞蛋，婆婆們不是壞蛋，婆婆們沒有害過誰。”

  阿素的聲音讓鹿鳴都咽喉發酸發澀，忍不住的眼淚盈眶。

  九象也輕撫阿素的頭，“阿素，為什麽你要殺了她？為什麽你認為她死了，你婆婆們就不用死？”

  九象趁機問了疑問，也說出來他救雲素婆婆時候的情況，“我有去救過你的婆婆，；令我奇怪的是，婆婆是自己不願意走，如果她願意，我是能將她帶出來的！”

  阿素在九象的懷裏哭了好一歇，他太傷心，以至於一開始根本說不出話來，麵對九象的問題隻是不斷的搖頭，一會後，才抽噎著，斷斷續續的回答了九象的問題。

  原來，雲素婆婆幾人商議事情的時候，阿素就躲在一處，他親耳聽到雲素婆婆幾人說的話。婆婆幾人都說，她們願意用她們的死來換鹿鳴的生。

  “婆婆說，你是什麽巫家的希望，你很重要，你得活著！以他們的性命換你的，值得！”阿素眼淚縱流，“可我不要，我要我的婆婆們活著！你死，你去死！”他激動起來，想要掙脫了去捶打鹿鳴，但被九象抱住了。

  鹿鳴也是腦海轟隆，滿麵都是驚愕。她知道自己被那婆婆救過，她也看過婆婆給她的信箋了。可她從來不知道婆婆們去死，是因為她！

  為什麽是因為她？鹿鳴不明白！

  街上不都說，是因為她們做了不好的事情才被巫主派人捉去的嘛！那怎麽就又扯到她鹿鳴了？！是，孟婆和七婆婆都說她鹿鳴是巫皇血脈，所以呢，所以那個雲素婆婆是守護她的第三個人？可就算是，守護她需要那麽多人赴死？

  “我還是不明白！我不明白！”鹿鳴心裏是驚恐的，她是真的不明白。

  “九象，你認識那個婆婆的，你還帶了信箋給我！你告訴我，為什麽我的活和她們的死是有關聯的？什麽是我死了，她們才能活？”鹿鳴雙手握住九象的臂膀，她此刻，很想知道答案。阿素對她的恨意不是莫名就有的，婆婆對她的叮囑也不會是莫名存在的。這中間，一定有她不了解的地方。

  “我不知道！”九象搖頭，他能說的隻有這一點，更多，他確實也不了解。他還想知道更多呢！

  “所以，她們絕對不是街上謠傳的那般，是不堪的壞巫，是不是？”鹿鳴問。

  “是，她們都是很好的人！至少雲素婆婆和她的人，都是很好人！”九象很肯定的點頭回答。

  鹿鳴抿緊了嘴，看阿素。阿素仍是抽噎著，麵上全是淚痕，眼淚也微腫著，他看鹿鳴的眼神，仍是不善的。

  鹿鳴想，她可以不信街上的傳言，她要自己查，如果被捉的人真是好的，那她就替她們喊冤，救想法子她們出來！鹿鳴不是要做出頭鳥，她隻是不願意有人打著是替她去死的名義去死。她也很想見一見打著替她去死這個名義的人，問一句，為什麽？

  “隻要她們是無辜的，那我們就想辦法救她們出來！”鹿鳴下定決心似的道。

  “你---你---說的簡單，難---道你還---還能打的過巫主大人！”阿素抽噎，卻不覺得鹿鳴的硬朗有用。

  “總要試試的！”鹿鳴看九象，“而且巫主大人明察事理，必不會冤枉了誰的！”

  鹿鳴信賴巫主！

  九象沉默片刻，點點頭，“我明白了！”九象很敬重雲素婆婆，確實也不願意什麽都不做，隻眼看她去死！

  這一夜，鹿鳴另開了客房，歇在了客棧。一晚上，她都沒有怎麽睡，救人，說說容易，但要做實事，不是嘴巴一張一合那麽簡單的。她要前後都想上一想。

  到了第二天，鹿鳴跟阿素、九象別過，回了梅山藥院。

  鹿鳴找到符牡丹。牡丹還在擔心她一夜未歸做什麽去了，“不是約見那個九象吧！”牡丹猜測道，曖昧的眨眨眼。

  “牡丹！”鹿鳴卻是很嚴肅的雙手握住符牡丹的手，“我要回去一趟！回赤石。”

  “回去，做什麽？”牡丹嚇了一跳，想著鹿鳴家裏已經無親人了，不應該是鹿鳴家裏有事，既然不是家裏的事情，她這幅憂心著急的樣子又是做什麽。

  “我......！”鹿鳴並不想將牡丹牽扯進來，故而有心以自己想家為借口，可還不等她將話說出來，牡丹就臉一沉，神色嚴肅道，“鹿鳴，這次不許對我撒謊，你要再對我撒謊，我不會再理你的！我發誓！”

  鹿鳴抿了下嘴，她自己也覺得自己都要成撒謊精了，所以她沉默一下後，拉起了牡丹的手，實誠的道，“我是覺得散巫的事情很蹊蹺，我想回去查一查，看看是不是那些散巫真的就那麽壞！”

  牡丹聞言，反手握了鹿鳴的手，擔憂道，“你想什麽呢，那些散巫究竟是好是壞，關你什麽事啊！你跟她們又不熟！”

  “牡丹，我知道。”鹿鳴可以不對牡丹撒謊，但有些事情她也無法明白清楚的告訴牡丹，她急切的一跺腳，“是，我和她們是無緣無故，可我就是想，想去弄弄明白！”

  牡丹是傲嬌的小姐，可並不是傻子，鹿鳴之前的種種是有各種說詞解釋，可那些說詞到底也有破綻的。而且很多事情鹿鳴從來沒有解釋清楚明白過。牡丹確信，鹿鳴有不能說的秘密。作為姐妹，她不能說，她就不追問。

  “好，那我陪你去！”符牡丹拍了下鹿鳴的手背，沒心沒肺的笑起來，“我一個人在這裏，多無趣啊！回去回去，一起回去！”

  鹿鳴回赤石，文婆婆和武婆婆誰都沒有多聯想在意，隻七婆婆覺得事情奇怪，私下裏問鹿鳴緣由。

  鹿鳴知道自己做的事情遲早瞞不住，也為了安撫七婆婆的心，她道，“我是覺得那些野巫可憐，想要弄弄清楚，若確實是十惡不赦，死了便也就死了，可若不是，就想要替她們正名。流言可畏，人雲亦雲，一切終究非我自己所見！我想要，自己看看，這人心，善惡！”

  “殿下這般做，會不會魯莽了？”七婆婆擔憂的道，“要不要我先傳信過去問一問孟姐姐，看她是否同意？”

  鹿鳴聞言，眉頭就皺了一下，不滿的道，“難道我做什麽都需要孟婆答應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七婆婆忙表現的神色不安起來，脊背都彎垂下去了幾分，“我隻是想著......想著孟姐姐或許會......會給殿下更好的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