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胡掌櫃和胡阿四終究沒有說服鹿鳴跟他們一起去麥州城住。既然鹿鳴不肯跟他們走，胡掌櫃就想著要胡阿四留下來幫襯鹿鳴。胡阿四自己也點頭，願意留下來。

  但鹿鳴拒絕了，理由是胡阿四和羅家的那位姑娘終於接近了。那是下葬老阿婆後的當晚，鹿鳴和胡阿四聊起話時胡阿四主動說的，胡阿四說他如今就在那姑娘院子裏當值，那姑娘叫羅韻。

  胡阿四心裏也知道這個時候說自己和心愛姑娘的事情不合時宜，但他仍舊說了，是希望自己的快活能衝淡鹿鳴的哀傷，讓她也感染上幾分輕鬆快活。胡阿四看得出來，鹿鳴妹妹的心，太悲傷沉重了。老阿婆的死，對她的打擊遠比鹿宅被燒毀還要來的大。

  鹿鳴拒絕胡阿四留下，自然不能用羅家姑娘作詞，所以麵對胡爺爺，鹿鳴用了九象做說詞，她說有九象在，她不擔心。胡掌櫃就看看，然後九象明白過來。在胡掌櫃眼裏，九象清瘦，皮膚也白了些，遠沒有自家阿四來的更有男人氣概，但鹿鳴喜歡，他便是好的。而且從他對自己母親的態度看，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胡掌櫃就叮囑九象，要他好好的照顧鹿鳴。九象稱是。胡阿四也用拳頭捶了下九象的肩膀，玩笑道，“我就這麽一個妹妹，你若是欺負他，我這碗口大的拳頭可是饒不了你！”

  “不敢欺負她！”九象回答的憨厚，人也小小的退後一步。

  胡掌櫃和胡阿四又就又對鹿鳴說了些例如“照顧好自己，萬一有事情，就去麥州城”雲雲的話，又叮囑了小杏和海棠，要她們千萬伺候好小姐，隨後則是萬分不舍的離開去了。

  鹿鳴送了他們好一程才慢慢的坐著驢車回鋪子。

  九象趕的車。

  倆人誰也不說話，鹿鳴是沒有心思說話，她的心仍舊是悲傷的。九象則是不知道說什麽，更認為悲傷的時候一個安靜安靜才是最好的。

  赤石城的街道並沒有大的變化，雪早就停了，然後連續到今天都是晴好的天氣，街道上的雪被清掃到了角落裏，積實成了大的冰墩子，屋簷上的雪水掃了大半，化了大半，如今隻剩餘瓦縫隙裏的一層白，日頭一曬，滴答滴答的水珠滴落下來，落進溝渠裏，並不濕了街道的路。

  那些被雪壓塌的房子則已經清去了廢木廢石，若是這戶人家的人都在雪災裏沒了，也沒有親戚來繼，這地就被官府收了去。若仍是有主的房子，則清了廢棄的木梁石材後，開始重新砌牆翻修，一時間，也算是另外一番熱鬧。

  災民們的困難期在麥州城那送來了米糧後便徹底的度過了，如今的守備大人吩咐著官府裏的人在做災民們家園的重建準備，至於這部分錢，前期已經由巫家拿出了，據說朝廷那也上了奏折去請款，並將知縣曹儒恭為惡的事情也一並的上奏了。具體朝廷會如何決斷，暫不知。

  如今人人都念著巫家的好。

  “鹿鳴----！”垂著眼簾的鹿鳴聽到一聲叫喚，她抬起頭，就看到了揮手跑過來的符牡丹。

  符牡丹是掙開了一名老仆婦的手跑過來的。

  九象停了車，符牡丹就攀拉住車子，站車旁，看著鹿鳴笑，“你總算出來了！你可好？我和知眉還有福女去看你，你也不肯見！你阿婆送上山去，我們也是想去的，但家裏人攔了不讓，鹿鳴，你別怕......。”這邊符牡丹沒說完，之前被她甩開手的老仆婦就已經跑過來拉住了符牡丹的手。

  “小姐！”老仆婦拽住符牡丹將她朝旁拉，嘴裏說著，“老爺和夫人不是說了嗎，不讓你跟她往來了。她是被強盜捉了去過的，還不知道幹淨不幹淨呢！”

  聽聞老婦當鹿鳴的麵這般說話，符牡丹盡管一手被拽住，另外一手仍是狠狠的甩了那老仆婦一個耳光，老仆婦的話讓符牡丹氣的胸口火燎燎的，她提高了聲音，手指著捂著臉的老仆婦，尖聲罵道，“你是什麽東西，也配來我這裏說東道西的。鹿鳴好好的，到是你的嘴，髒死了臭死了！”

  符牡丹是好心，她是真的擔心鹿鳴，所以見到鹿鳴就好開心激動，她隻是想過來問鹿鳴好不好。隻是她的好心卻無意間將鹿鳴陷入了不堪的境地裏。此刻街上不少的人圍看了過來，並從符牡丹和老仆婦的話裏得到了信息。

  鹿鳴又是之前施舍過善粥的，便有更多的人認出了她來。

  “那一晚上”的香豔事情便被人議論了出來。當然也有受過鹿鳴恩惠銘記在心的，但他們也僅僅隻是選擇不參與議論，反倒是幾個小乞丐在那推著人很是氣惱的嚷嚷，“姐姐是好人，不許你們說她！你們住嘴！住嘴。”更多的人，則完全不知道當初他們那一口活命的米糧，可都是鹿家小姐給的！

  鹿鳴雙手交握，無喜無怒的坐著。但她通體冰涼，心更涼寒。

  符牡丹也回了味過來，她知道自己給鹿鳴惹來不堪了，一時間對自己也是又恨又惱，大小姐氣性的她又打了老仆婦幾個耳光，那老仆婦不能怨自家小姐便隻能怨上鹿鳴，嘴裏就更是不幹不淨的高身扯，“小姐，老奴說的也是實話，這鹿小姐也是被那強盜捉了去的......啊----。”

  老仆婦的話沒有說完，就啊的大叫一聲，麵朝下的栽倒一動不動了。令老仆婦栽倒在地一動不再動的，是走下車來的九象的一腳踹。

  “你這個下人，怎麽還打人啊！”圍觀的人都退後的幾步，卻仍是伸著手指指點這，囂張的說著，“那鹿家的小姐，就是也不幹淨了......啊------！”又是一個嘴巴不幹淨的人被九象一腳踢中腹部，慘叫一聲後倒在地上，不言不語似是死了。

  九象抬起腳，又走向別的人，眾人驚恐，在一句“殺人啦-----！”的高喊中，圍觀的人這才一哄而散，有人去報了官，有人則是躲的遠些指指點點的。幾名小乞兒並不怕，此刻他們走到車邊，有一孩子在那安慰鹿鳴，孩子道，“姐姐姐姐，你莫傷心，我們都喜歡你的。”

  鹿鳴伸手，摸摸孩子的頭，眼睛卻是一圈一圈的泛紅，鼻子酸酸，眼淚落下，但心裏和身體都開始回暖起來。

  而那邊九象目光清冷的環視四下眾人，聲音朗朗、硬硬的說道，“從今往後，誰要是再讓我聽到說鹿家小姐的一句壞話，我就一定讓他在床上躺一個月！便是我聽不到，巫神娘娘在天上，”九象的手指指向天空，“也聽得到，也必然會懲罰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

  鹿鳴看著九象的背，他手指著天，脊背挺拔。他的身材不算壯實，卻在此刻讓鹿鳴十分的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