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西落的太陽再生起，讓流淌的河水複倒退。讓流逝的時間稍稍倒退，後退到鹿鳴從錢莊取了錢，從滾滾河水裏救出她性命的老嫗來鹿宅取錢的那日那時。

  老嫗說，隻要鹿鳴取到錢，她就會知道，會上門的。

  果真，鹿鳴回到家中無多時，老嫗上門來了。老阿婆不在，鹿鳴自己將老嫗請進了屋裏。

  原本老嫗拿了銀票就該走的。但老嫗卻並沒有看鹿鳴手裏的銀錢，隻是直勾勾的盯著鹿鳴看。

  “您為何如此看著我？”鹿鳴不解的問。她心裏明白老嫗不是一般人。一般人是不可能在那樣的急湍水域將她和海棠救上來的。一般人也不能三二下就讓海棠的傷口止了血。

  她就算不是巫，也是厲害的藥婆。

  “我一直都想看看您！”老嫗視線沒有離開鹿鳴的臉半分，枯槁的麵龐上裏漸漸帶了些追憶和感傷的神情，最後她帶著惆悵，又帶了絲絲的歡喜，歎息一句，“您都長這麽大了啊！”

  這沒頭沒腦的話令鹿鳴雲裏霧裏的。她認得自己？鹿鳴心裏驚訝，是什麽人？

  這邊老嫗卻是緩緩的放下手裏的拐杖，徐徐對著鹿鳴跪拜了下來。

  鹿鳴忙忙後退避開。

  老嫗依舊跪行大禮，額頭碰地，聲音朗朗清清，“老奴孟婆，見過殿下！”

  孟婆？殿下？什麽鬼！？鹿鳴完全腦子一片空白，怔怔的完全不懂老嫗說的什麽。

  老嫗也並沒有起身，俯著臉在那繼續道，“殿下您已然長大了，老奴是時候告訴殿下關於您身世的秘密了！”

  老嫗說到這裏才直起腰身，她的眼裏淚光閃閃，慈和的盯看鹿鳴，“您是我巫神國國主嫡親血脈。第九代皇位繼承人，您當是，巫皇殿下！”

  巫神國？國主嫡親血脈？第九代皇位繼承人？巫皇殿下？

  鹿鳴心咚咚直跳，但聞言，心裏卻有點想笑。

  怎麽可能？

  她是殿下，是皇家血脈？這人生大起大落的？戲文麽？巫皇殿下？現在哪裏還有什麽巫皇，巫神國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隻有巫主，隻有麥州了。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子，跟繼承人什麽的，扯不上關係啊！況且，她都不是巫民，她是自外頭搬來這巫地的啊！

  “我知道您不信！甚至覺得我的話還很可笑。”孟婆卻是神色嚴肅，跪在那，昂頭看著鹿鳴，卻見她右手一翻，令得手心朝上。

  手心之上，竟有一隻小紙鳶盤旋。

  是的，紙折疊的鳶鳥。若不憑借巫術，紙質的東西是不可能動的。

  所以，老嫗確實是巫。

  “我身為巫者，自有巫的驕傲和尊嚴。若您不是殿下，如何肯跪拜與您？若您不是殿下，難道您身上有什麽東西值得老奴騙取？老奴若是想要，什麽得不到！”她說著，攤開飛著紙鳶的手指握攏，並將此手手腕抖了抖。有清脆的鈴鐺聲響起，然後鹿鳴屋子合著的門開了，門外，三個仆婦手裏端著托盤，木呆呆的站著，顯然已被老嫗控製。

  老嫗留長指甲的手一揮，三仆婦放下托盤裏的吃食，轉身木木的離開去了，門複合上。

  “我知道，殿下自大病之後，和以往就不一樣了。您見到人，就能看到一些奇怪的影像！我可有說錯？”

  鹿鳴不搖頭，也不點頭。隻是和老嫗孟婆對視著。

  孟婆淺笑，繼續道，“殿下啊，那些影像是預示著那些人的過往和將來的。過往和將來啊！這能力，不就等同於神的預言嗎？若您不特別，您如何會有這般的能力？難道您會覺得自己是精怪不成？”

  鹿鳴依舊不答不應。

  老嫗也繼續朝下說著，“我也知道，殿下如今對治病和用藥方麵有過目不忘之能，那些藥典藥書，隻要你看過一眼，便不會再忘記。我更是知道，您的腦海裏會有很多莫名的東西出現，仿佛那是天生就存在的，隻要有一鑰匙能開啟，您就腦海裏就會有更多的東西.....”老嫗緩緩的說著。

  鹿鳴的麵上神色一直是靜靜的，但是內心的情緒卻在漸漸變化，從不信、想笑，到沉聲、驚愕，再到凝重、困惑。

  老嫗說中了她身上出現的所有變化！

  說出了她一直不敢對人言的大秘密！

  難道自己，真的是什麽，殿下？

  人生如戲，就是這樣嗎？

  “......所有的一切，卻是都是殿下天生就有的。巫皇的血脈在您的身體內流淌，這尊貴的血脈裏頭包含了無盡的力量。隻要有一個火化，就能開啟您身上更多的力量。包括，巫的力量！”老嫗將最後幾字加重力道。

  “巫之力，包羅萬象......。”

  “停！”鹿鳴長長的呼吸之後，叫停了老嫗要說的話語，“您先起來坐！”

  “殿下麵前，無老奴坐席！”

  “那這是命令！”

  老嫗應是，才從地上起了來坐下。

  鹿鳴拖過椅子，在老嫗對麵也坐下來。

  “您認定我是那位殿下，對嗎？”鹿鳴眼睛亮亮，臉上帶著些古怪的笑。

  是被認定為殿下，心裏很激動吧！老嫗心裏陰測測的想。

  “是！”麵上，孟婆老嫗十分恭敬。

  “那好，你猜猜，我現在心裏在想什麽？”鹿鳴做端身子，收斂神色。

  孟婆搖頭輕笑，“我沒有這等本事！便是巫皇也不可能這般讀人心。巫的占卜，不是這樣的意思。”

  “好吧！那我問你，我預見的事情，那些影像，是不是真的都會發生？”鹿鳴認真的問。

  老嫗回答的毫不遲疑，“是！”

  鹿鳴沉默片刻，再看向老嫗孟婆，“我想要改一個人的命。我的影像裏，她本是要死的，如今，我想要她活，我想請你幫我！”

  “隻要我能做到！可是，逆天改命的事情，我做不了。而且上天安排的命運，強行是改不得的！誰都不能。”孟婆垂目，攏手，搖頭。

  “您不是說了您是巫嗎？好，如果我真的是什麽殿下，那麽能讓您肯定我的身份，你必然得是很厲害的巫才對啊，不然您怎麽能有資格知道如此驚天的秘密呢？”鹿鳴神色竇疑的看著老嫗的臉。

  老嫗神色恭敬，至始至終都如此。聞言，輕輕的、遲疑的歎息。

  “所以，您是想讓我以此來證明我說的都是真的，是嗎？”

  “是！”鹿鳴雙手微握！

  “逆天改命麽，我不能，殿下到底是可以憑借您的運，來一行的！我想先問一句，您打算逆改誰的命運？”

  “雲露樓，，玫姑娘......。”

  ......

  “所以我真的是......”鹿鳴手指自己的鼻子，仍舊帶著些不置信，她木木的問老嫗，“您說的那個殿下？”

  “殿下要救的人，已經救下了。她原是要死的，如今卻得活了。我用巫力製的藥丸有何等神效，殿下也親試過了。殿下要老奴安排的一切，老奴也都做到了。殿下，因何還是不信呢？老奴願再接殿下考驗。”孟婆起身，駝背腰身對著鹿鳴越發彎下。

  鹿鳴忙的用手托住老嫗的胳膊，讓她複坐下來。

  “我還是覺得，不真實！”做下的鹿鳴用自己的二手拍拍自己的臉，又用力的揉了揉。這一切自然不是夢。可一個巫突然出現說她鹿鳴是什麽巫皇血脈，是殿下。鹿鳴還是覺得很扯很扯。

  很扯的！

  而且，很不真實。

  難怕老嫗給的藥丸真的很神奇，哪怕玫姑娘真的被救起了妥善安置好了。又難怕老嫗說準了一切。鹿鳴依舊覺得，這個秘密置在自己的身上，太，難以相信了。如果她是殿下，那她的父母，她的兄長又是什麽身份？

  如果她是殿下，也許能解釋在她身上發生的一切神奇事情，但她要做什麽？複國不成？

  “殿下不需要猜想，您有什麽疑問，問就是，我能一一詳答的！”孟婆注意著鹿鳴的舉動和神色變化，她看的出來鹿鳴還是無法相信她說的一切。

  鹿鳴咬咬嘴唇，盯看老嫗的眼睛，“你是誰？”

  “老奴孟婆，殿下的守護人！”孟婆言道。

  “跟你一樣的守護人，有多少人？”

  孟婆神色略略傷感，“不多了，三人！其她二位，您到時候便會知道，請殿下此刻莫問。”

  “那我父母兄長，我是說，和我生活在一起的親人，又是誰？”

  “您的母親，也是殿下，您的祖母，也是。包括您的曾祖母，曾曾祖母，曾曾曾......但她們並不知道她們的身份。一直到您這裏。”

  “所以她們一直都是，但是你們沒有出現告訴她們。可既然你們以前不說，為什麽現在要說？”

  “因為......”孟婆放在膝頭的雙手忽的攥緊，癟塌的嘴唇也朝內抿起，看著鹿鳴的目光由柔和漸漸的化作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