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您老怎得還不去歇著？哦對了，鹿鳴妹妹人呢？今兒可到了？”胡阿四跨進後院小廳，見胡掌櫃筆挺做著，麵前還溫著酒和菜，便立刻收了嘴裏調子，挨過來邊坐下，邊笑嘻嘻的問，同時手伸出去抓碟子裏的花生米吃。

  啪----。

  胡阿四的手背被胡掌櫃重重的打了一下。胡阿四仍是抓到了二粒花生米丟進嘴裏，腆笑著嗬嗬嗬嗬。胡掌櫃則是氣的吹胡子瞪眼的，“你還記得你妹妹要來？你還記得回來了？我問你，白日裏那男不男女不女的東西，是什麽人？”

  “什麽男不男女不女的。”胡阿四有些不高興，但下一刻就又笑臉眯起，“爺爺，他是男子，是我在走鏢路上交到的知己好友！”

  “知己好友！”胡掌櫃學胡阿四的口吻和動作，搖頭說道，“誰都能被你當成是知己好友。爺爺問你，他哪裏人？真名是什麽？父母都是做什麽的？來，你答來我聽！”

  胡掌櫃做直身子盯著胡阿四，他這個孫子啊就是容易對誰都掏心掏肺的好。恐怕那個公子的底細他也一概不知的。

  果然，胡阿四撓撓頭。“爺爺，您問的這些我還真都沒打聽，但我知道他人不錯，是好人。”胡阿四笑嘻嘻的看著胡掌櫃，“爺爺您放心吧，我可是跟著五爺見識過世麵的，哪能給人騙了去。這人聽著京城口音，看他穿戴做派，家裏也肯定是有錢或是有權勢的，但這些我不管，我隻知道他也是一個鼻子二個眼睛一張嘴。是好人！”

  “對囉，有半句話對囉，爺爺看他家裏應該是很有錢的，不但有錢，怕是還有身份，阿四啊，可你要知道我們是什麽人。我們是平頭百姓，我們跟這樣的人，還是不要打交道的好！至於好人壞人，你看得清？憑啥看清？”胡掌櫃摁住了胡阿四要拿酒碗的手，認真的提醒。

  他的阿四雖然沒有年輕公子漂亮，但身量容貌也是一等一的俊朗啊。而且胡掌櫃覺得，男人就應該像自己的阿四一樣，肌肉健壯又勻稱，容貌英俊又有男兒風骨。年輕公子那種美，咋一眼看去是嬌娘式的，實在是......不好。

  “人跟人，能真的一樣嗎？阿四，你還小，你不懂......那些有權勢的人啊，最是虛偽，他們是善在皮麵、狠在骨裏的。你當他是知己好友，你怎麽知道他心裏頭是什麽想的？”胡掌櫃語重心長的教導起來。

  胡阿四哪裏想聽，忙的找借口溜：“妹妹來了麽，爺爺，我們改天再說這個，我先去看看妹妹！”話音未落，人就已經兔子似的躥出去了。

  胡掌櫃急的大喊，“明兒再去，你妹妹歇下了！”

  “所以妹妹真的來了！”胡阿四眼睛裏都帶著歡喜，轉頭看胡掌櫃，見胡掌櫃的點頭說“來了”，胡阿四原地跳起來，長手拍了下竹葉，喉嚨裏一聲歡喜的怪叫，跑開去了。

  “這小子！”胡掌櫃看著胡阿四的背影，又是喜歡又是擔憂，隨之他想到老阿婆信箋裏的話，胡掌櫃不由喃喃，“真成，就好了！”

  第二日大早，胡掌櫃掐算著時間推開胡阿四的房門，他昨晚忘記提醒這小子，到時候見了鹿鳴，莫說起大公子的事情。但進到房內，胡阿四人卻早不在了，隻被褥疊的整齊，墊子上溫熱尚餘。

  “少東家呢？”胡掌櫃拉住一夥計問。按照往常，這時候這小子才要起來啊，今天他已經是提前過來了的。

  “不知道啊！小的沒見著！”

  胡掌櫃的扇扇手讓夥計忙活去。

  等天全亮開，夥計說鹿小姐起來了，剛小丫頭來要了熱水，胡掌櫃就親叫了夥計，端了早飯過去。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了胡阿四誇誇而談的說話聲和鹿鳴咯咯咯咯的笑聲。

  “這小子！”胡掌櫃的臉上掛了笑，對夥計低語了句，“你去！”自己則是轉身走了。

  屋子裏，鹿鳴已洗漱完畢，小杏在給她梳頭。胡阿四就坐在一邊，看著鹿鳴梳發，嘴裏說著一些他走鏢時候見到的趣事。在茶案的花瓶上，新插著一束三色野菊，那是胡阿四早起去采摘送來的。

  夥計送早餐來，胡阿四幫著將碟盤擺放到桌上，“再去取一些包子和米粥小菜來，我也在這陪妹妹用一些！”夥計應是出去，胡阿四則是笑眯眯的催小杏快些，“天冷，一會就涼了，不好吃的！”

  胡掌櫃看夥計回來又取了粥米小菜和包子送去，臉上笑容更多了。如此看來，這小子還是讓他安心的。

  這邊胡阿四陪鹿鳴用早餐。倆人也是久未見麵，但早起胡阿四送花過來，摸著後腦，笑著叫鹿鳴一聲妹妹，鹿鳴接過花一嗅，笑著答應一聲“噯”又叫一聲阿四哥！。隻一瞬，倆人之間，竟是沒有半點陌生感了。

  吃飯的時候，是鹿鳴先提了自己家裏的事情。

  “......事發突然。哥哥下葬的時候，我也是病裏，這事說起來，也怪我！”鹿鳴自己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她說是她貪玩一個人溜達出去，哥哥為了尋她，結果染了急病，就這樣......哥哥沒了。其實具體那之前發生了什麽，鹿鳴也真的說不清楚。之前是真失憶不記得了。如今到是想起來了，但也就記得她病了，她病的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哥哥也病死了。

  但王管事的事情，鹿鳴沒提。藥鋪的困境，鹿鳴也沒提。

  胡阿四雙手交握，鹿公子的事情，他和爺爺也是接到老阿婆的信箋才知道的。若一早知道，他和爺爺必然是趕過去了。若鹿鳴不自己提起，胡阿四也不會主動問。這種心口的疼，不如不問。

  “以後，我爺爺就是你爺爺，我，就是你親哥哥！我們都會護著你的！”胡阿四一本正經的看著鹿鳴，端正著身說道。

  鹿鳴噗嗤笑起來，“我親哥哥從來都不跟我搶包子吃！”就剛才，胡阿四還說鹿鳴太胖了，要少吃點，並抓了個肉包自吃起來。

  胡阿四咧嘴嘿嘿嘿嘿。

  陪鹿鳴吃過早飯，胡阿四就回到自己屋裏，胡掌櫃居然在那等著。

  “不錯，居然知道送花！”胡掌櫃笑的燦爛，手在胡阿四肩膀上拍了拍，很是欣慰啊！

  “她跟我提了謹哥的事了！”胡阿四卻沒有笑，神色有些難受。

  胡掌櫃收斂笑容，歎息，“沒想到她自己先提了。可憐了她，沒有長輩在，連兄長也沒了，這往後的日子隻怕不好過！”

  “爺爺，他們本家......”。

  “爺爺也隻知道，他們鹿家是很早就搬去赤石的，本家在哪，不甚清楚啊！”胡掌櫃歎息，眼神往自己的孫子身上直掃，直掃的胡阿四渾身發毛。

  胡阿四正要說話，卻見胡掌櫃身子前傾，看著他道，“你是不是喜歡鹿鳴小姐，要是爺爺幫你向她提親......”

  “爺爺！”胡阿四似是見到貓的老鼠，一下炸了毛，身子連連退後，一副自護的模樣，“爺爺你說的什麽啊，我話說明啊，我隻當她是妹妹，而且，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你小子？心上人？誰啊！”胡掌櫃哪裏肯信，挑著眉，步步逼近，“鹿鳴小姐多好，咱們也不圖她家什麽，就是想要有人照顧好她，爺爺覺得你挺合適，也可以報了恩......噯，你別走哇---！臭小子---”

  胡阿四快步的逃了。

  照顧鹿鳴可以，但是要他娶她，不行啊！。

  胡阿四原是直接朝街上走的，隻是沒幾步就又折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