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格格不入
作者:玖晴      更新:2020-03-01 02:27      字數:4609
  前夫生存攻略最新章節

  秦清海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因為說了幾句話挨打,畢竟再怎麽說他也是享譽長安的紈絝之一。

  但是打他的是衛襄,這就不得不認栽了。

  秦清海爬起來之後,連個屁都沒敢放,立刻一瘸一拐,灰溜溜地跑了。

  衛襄則是雙臂抱在胸前,冷冷地看著尉遲嘉,一言不發。

  要是別的人,被衛襄這種小刀子一樣的淩厲眼神盯上一會兒,不說全身癱軟吧,腿肚子打顫總是有的。

  但是尉遲嘉卻隻是笑了笑。

  笑得如沐春風,如同寒冬乍暖。

  他繞過麵前的桌子,繞過一地狼藉,來到了衛襄的麵前,眼神愉悅地抬手,很是溫柔地拍了拍衛襄的腦袋:

  “你能來找我,我很高興。”

  衛襄一把將他的手從自己頭頂打了下來:

  “別給我動手動腳!告訴你,你要是敢聽他的,老娘腿給你打折!”

  “什麽聽他的?”

  尉遲嘉也不氣惱,笑眯眯地問道。

  “你少給我裝!”

  衛襄翻了個“大家都知道怎麽回事兒”的白眼兒。

  不過她那寒霜遍布的臉上還是出現了一絲可疑的紅暈。

  好吧,雖然她是個大大咧咧沒心沒肺,曾經把逛窯子當日常的作精少女,但她也是個少女呀,聽到這種算計著要睡了她的事兒,她也還是有那麽一點點害羞的。

  為了掩飾這種害羞,衛襄也就沒再等尉遲嘉做出什麽承諾。

  反正尉遲嘉再真誠的承諾聽在她耳朵裏也是虛偽的承諾。

  衛襄努力嚴肅了神色,看著尉遲嘉:

  “雖然你高興得有點兒自作多情,但我今天來,的確是來找你的,我是想讓你幫我打聽個人。”

  衛襄這話說得很直接,直接到近乎傷人。

  以至於屋子外麵,都傳來了一聲重重的響聲,像是什麽東西重重擊在地上的聲音。

  衛襄的臉色立刻就變了:

  “你那老祖母居然在外麵偷聽?老不修的!”

  尉遲嘉無奈苦笑,到底前世襄襄和祖母還是相處過很長時間的,祖母這麽一跺拐杖,襄襄立刻就能聽出來。

  他微微抬腳,踢開一地狼藉,牽著衛襄的手走了出去。

  門外,滿臉不虞的老婦人裹著厚厚的鬥篷,站在廊簷下,手裏的拐杖直挺挺地戳在地上,一看見衛襄,想發火,卻又忍住了。

  沒辦法,誰讓自己的孫兒不爭氣,一顆心盡數掉落在這衛襄身上,就算此時她和衛襄起了爭執,孫兒也定然是站在衛襄那邊的。

  衛襄看了看柱國公太夫人這副架勢,幹脆就沒理她,冷哼一聲,甩開尉遲嘉的手,直接從柱國公太夫人麵前走過去,一路揚長而去。

  這也就是如今她衛襄還有爹娘兄姐可以倚仗,柱國公太夫人不敢把她怎麽樣,前世的時候,這老太太可是一言不合就想掄起拐杖打她的。

  柱國公太夫人看著衛襄這副囂張至極的樣子,也是怒從心頭起,手裏的拐杖又忍不住跺了一下:

  “嘉兒,你瞧瞧她!粗俗無禮,哪裏有嫁入咱們家做宗婦的風範!聽說她剛剛還把你表哥給打了,她到底是想幹什麽?”

  尉遲嘉但笑不語,隻朝著柱國公太夫人拱了拱手,就叫了祖母身邊的婢女過來:

  “扶太夫人回去歇著吧,這麽冷的天氣,不要再讓太夫人出來吹風了。”

  說完,就轉身朝著衛襄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柱國公太夫人氣得臉都紫了,她掙開了婢女的攙扶追了上去。

  “嘉兒!難道祖母說得不對嗎?她如此言行無狀,不知禮數,日後嫁過來,怎麽服眾?”

  柱國公太夫人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道。

  尉遲嘉停住腳,慢慢轉過身來,看著柱國公太夫人的眼神也漸漸地淡了下來:

  “祖母,無論您說得對與不對,我和襄襄如今都是聖旨賜婚,誰也不能再更改。況且,襄襄的禮儀,連聖德皇帝都是親口誇讚過的,所以,‘言行無狀,不知禮數’這八個字,祖母還是收回吧,日後,也要慎言為上。”

  說完,直接拂袖而去,再也沒有回頭。

  柱國公太夫人氣得手直哆嗦:

  “惡婦,這個惡婦!尚未進門,就哄得嘉兒如此袒護,日後掌管整個國公府,還怎麽了得!”

  一旁的婢女隻好上前輕言慢語地撫慰著,好容易才勸了柱國公太夫人回去。

  那邊,衛襄一路往外疾走,直到走出了柱國公府的門,胸臆間的一口濁氣才吐了出來。

  “襄襄!”

  身後,尉遲嘉追了上來。

  衛襄回過頭看著他,順帶了看了一眼高大宏偉的柱國公府大門,眼底閃過一片陰霾。

  前世,這個府邸,讓她壓製至死,這個府邸裏的老太太,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欺負了她十幾年。

  今生,這個府邸和那個老太太,還是能時時刻刻讓她心情惡劣。

  衛襄眼底的陰霾,尉遲嘉看得很清楚。

  就算沒有魂魄相連,他也知道柱國公府這個地方和祖母這個人,對衛襄來說意味著什麽。

  更別說此刻衛襄心裏的難過和悲憤,他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

  “襄襄,對不起,對不起……別難過,不要難過,都過去了……”

  他心疼地伸出雙臂,將眼前紅著眼睛的少女攬入懷中,低聲安慰著,

  “前世的事情,這輩子再也不會發生了。”

  “有區別嗎?你祖母還是這麽討厭我,還是見了我就咬牙!”衛襄憤憤地將他推開:“你也不用替你祖母說好話,反正我和她,永遠都是這樣相看兩相厭,最好以後誰也不要見誰!”

  尉遲嘉再次將衛襄抱住,拍著她的背,平緩她的情緒:

  “好,以後我不會讓你常常見到祖母的,她也再不能傷害到你,不要再想從前的事情了,來,說說你今日來找我的事情,好不好?”

  衛襄掙紮幾下,未果,幹脆就恨恨地在尉遲嘉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放開我,別給我耍流氓!”

  “你是我的未婚妻,就算告到皇上那裏,也不算耍流氓。”

  尉遲嘉仿佛完全感覺不到痛,依舊微笑著說道,然後在衛襄再次發怒前,及時轉移了話題:

  “其實我知道你讓我打聽的人是誰是那個皇上最近常見的女子對不對?”

  “你知道?”

  衛襄驚愕地抬起頭,瞬間忘記了掙紮。

  尉遲嘉點點頭:

  “我不但知道這個人,我還知道這個人是誰。”

  “誰?”衛襄立刻追問了下去。

  “你,認識的。”

  尉遲嘉慢慢地說道。

  “我認識?”

  一陣寒風掠過,衛襄腦子裏慢慢浮現出一個荒謬的念頭來:

  “不會是,那個,跑掉的蘇沫言吧?”

  尉遲嘉點點頭:

  “正是。”

  這個年,衛襄根本就沒能過好。

  雖然這是她重生以後在長安過的第一個年。

  除夕夜宴上,衛襄坐在衛國公夫人旁邊,冷眼看著場中那個領著一群歌舞伎,在大開大合跳舞的黃衣少女。

  少女麵容俏麗,身形婀娜多姿,舞姿卻是奇異古怪,前所未見。

  一眾女眷看得直皺眉,卻礙於皇上的麵子不好說什麽。

  隻有永和郡主雖然看著學乖了,但其囂張本性並未改多少,直接斥道:

  “不倫不類,這都跳得什麽東西!”

  永和郡主的聲音在一片嘈雜中並未引起旁人的注意,但對於如今聽覺敏銳的衛襄來說,聽得清清楚楚。

  不倫不類……眼前的這一切可不是不倫不類嗎?

  蘇沫言和那些歌舞伎的舞姿都帶著些歡快颯爽的意味,但服飾卻是逶迤華麗的舞衣,既減弱了歌舞的矯健颯爽之意,又沒有平常歌舞的柔婉唯美。

  這樣的歌舞……

  衛襄瞧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帝,嗯,皇帝看得津津有味,眼底滿是有趣。

  衛襄掩去眼底的不屑,與坐在皇帝身旁的姐姐對視一眼。

  衛錦直接給了妹妹一個安心的笑容。

  衛襄隻好把滿腹心思按捺了下來。

  姐姐明明不開心,卻要端坐鳳座之上,時時端著笑臉,想必也很累了。

  她不能在這除夕宴上給姐姐惹事兒。

  但她看著那場中跳躍挪騰的少女,越看越不順眼,幹脆借口更衣,起身離去。

  尉遲嘉一直看著衛襄,見她離席,也立刻起身跟了出去。

  外麵已經下了一層細細的輕雪,衛襄漫無目的地走在雪地裏,遠遠的宮燈一照,遙遙地就能望見舉行除夕宴的宮殿外,一叢叢生於暗夜中怒放的梅花。

  萬籟俱靜,落雪無聲,梅花的幽香暗暗地在周身浮動。

  衛襄站在雪地裏,盯著那梅花瞧了好一會兒,才默默地歎了口氣,走了過去,攀了一枝梅花在手裏,細細地看。

  其實直到此刻,再次看見這樣豔麗動人的梅花,她才明白,重生以後,自己討厭的,不是梅花,而是前世懵懂無知的自己。

  人是錯的,梅花又何其無辜。

  想通了這一節,又聞到了這久違的花香,衛襄的心情好多了。

  心情一好,她就打算回去了,她得盯著蘇沫言,免得她再出什麽幺蛾子。

  剛轉頭,卻看見身後不遠處的雪地裏,一道修長的身影臨風而立。

  夜幕蒼穹下,悠然飄落的雪花,卓然而立的美男子,天地間的一切都在刹那間美好得讓人一陣心悸。

  衛襄很快移開了目光,看著落在那人的身上,很快積了薄薄一層的連綿細雪。

  雪花落在他身上,久久不曾融化,很快就將他整個人染白,好似那人隻是一尊石雕,沒有溫度,也沒有生人的氣息。

  衛襄腦子裏莫名地想起在冰蓮海底,尉遲嘉的傷口上,筋肉慘白,卻沒有血液流出。

  那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場麵隻是從記憶裏閃現而過,卻成功地幫助衛襄遏製住了心口的狂跳。

  她按了按心口的位置,走了過去,伸手拂去了尉遲嘉頭發上的積雪:

  “你看出什麽了嗎?”

  尉遲嘉不說話,在暗夜中更顯幽深的雙眸中慢慢泛出笑意,眼神一路追隨著衛襄在他眼前來回拂動的手。

  直到衛襄的手收了回去,他才想了想,慢慢說道:

  “我沒多看她,光憑著一支舞,看不出什麽,我隻是覺得,在皇上麵前,她整個人,都顯得有點兒……”

  “有點怎麽樣?”

  “有點格格不入。”

  “對,就是這個感覺!”

  衛襄猛地一拍掌,喊了一聲。

  沒錯,就是格格不入,就是這種說不清道不明,她想了很久,都沒辦法找到一個合適的詞兒來形容的感覺。

  衛襄很激動,但好在她還記得這是在宮裏,有些話,不能亂說。

  她拽起了尉遲嘉的袖子,一溜煙兒往回跑:

  “快,走,我們再去看看,看她還要作什麽妖!”

  尉遲嘉被她拽得飛跑,也隻能哭笑不得地緊跟上去:

  “小心腳下滑,慢點兒……”

  溫暖如春的大殿裏,酒菜的氣味,香料和炭火燃燒的氣味,還有女眷的脂粉香氣融合在一起,令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衛襄和尉遲嘉重新走進大殿中,原本也沒驚動任何人,偏偏就驚動了一舞停歇之後,正朝著皇帝行禮的黃衣少女。

  她朝著皇帝行禮之後,又朝著正各自歸坐的衛襄和尉遲嘉行禮。

  這一行禮倒好,一言不發地把大家的目光全都吸引過去了。

  不過朝臣和女眷們也隻是看了一下,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就連和衛襄最為不睦的永和郡主都視若無睹。

  一片寂靜中,蘇沫言目瞪口呆,眼睜睜地看著皇帝滿麵笑容衛襄招招手:

  “襄襄,外麵下著雪呢,這麽冷,你出去亂跑,也不怕凍著!來,朕賜你杯酒暖暖!”

  不是,為什麽,為什麽沒人譴責衛襄?蘇沫言有點兒淩亂。

  卻被身後的歌舞伎推了一把:

  “快走!”

  蘇沫言愣神間,衛襄已經歡快地朝著皇帝跑了過去,接了皇帝賜的酒,一飲而盡,又嘻嘻哈哈地和皇帝說笑了幾句,才轉身走回來。

  走到一半,還和告退的一幹歌舞伎擦肩而過,衛襄就朝著蘇沫言微微一笑。

  這一笑,看在別人眼裏,很正常,看在蘇沫言的眼裏,卻帶著十足的寒意。

  蘇沫言頓時開始簌簌發抖,直到她坐在了側殿的妝台前,還是停不下來。

  皇帝派來照顧她的宮女以為她是剛才衣衫單薄凍著了,往她手裏塞了個手爐,就默立一旁,也不多問。

  等到所有的歌舞伎都換好衣服離開了,蘇沫言才忍不住扔了手爐,勉強鎮定朝著宮女問道:

  “這位姐姐,為什麽方才,方才衛二小姐和柱國公離席,皇上並不責怪他們呢?他們,他們這樣私自離席,不算大不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