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是正是邪
作者:玖晴      更新:2020-03-01 02:26      字數:4528
  前夫生存攻略最新章節

  黎明時分,沉沉的霧靄自海上而來,隨風化作細雨,慢慢地浸潤著整座蓬萊仙山。

  蓬萊閣大殿前的懸崖邊,上早課的弟子們一如既往地風雨無阻。

  韓知非一大早就聽說了衛襄已經回到蓬萊的消息,忍不住為自己沒能親自前去迎接而捶胸頓足:

  “哎,大師姐也真是的,去接小師妹也不叫我,小師妹要是怪罪我可怎麽辦?”

  祁連冷冷地瞥了韓知非一眼,極其鄙夷:

  “你沒瘋吧?你就算真怕她,這也夠了啊,別跟那兒裝腔作勢惡心人!”

  “什麽裝腔作勢,我是真心要跟小師妹和睦相處的!身為師兄,關懷自己的師妹才是正理!”

  韓知非一副悔過自新的樣子,更是讓祁連一陣惡寒。

  明明從前韓知非和他是同心同德,一起對付衛襄的,如今倒好,這家夥成了徹底的狗腿兒,真是讓人不齒!

  祁連在心裏腹誹著,轉頭就看見遠遠走來兩個身穿水藍色衣裙的女子,一美豔一清麗,正是程無心和衛襄。

  衛襄也不知道在說什麽,程無心被逗得笑靨如花,師姐妹二人看起來親厚無比。

  祁連心裏就更不自在了。

  自從年前小師妹回到蓬萊以後,雖說還是有些胡鬧,可大家卻都對她更好了。

  這樣一來,是不是以後若是他再跟衛襄做對,大家都會轉回頭來指責他?

  真是讓人生氣啊。

  祁連心中憤憤地轉過頭,再也不想去看衛襄了。

  而正在念念叨叨的韓知非,已經屁顛屁顛地跑了過去,迎著衛襄眉開眼笑:

  “小師妹你回來了?怎麽也不提前說,師兄好去接你!哎,師兄看著你瘦了,這一路可是沒吃好沒睡好?無妨無妨,回頭讓二師兄多給你做些好吃的補補!”

  這一連串熱情洋溢的問候,別說祁連心裏生氣,別的弟子們聽見了也都驚詫不已。

  而被熱情問候的衛襄本人,也是十分不自在,她扯著韓知非迅速逃離眾人的視線,驚疑不定地看著他:

  “韓師兄,你,你沒吃錯藥吧?還是你有什麽事兒要求我?”

  之前天天跟她做對的人,不再處處針對她,就已經讓人大跌眼鏡了,而這樣堪比唐子笑和裴照他們的狗腿兒模樣,是真的將衛襄給嚇著了。

  就算胖胖對韓知非有無與倫比的威懾力,但也用不著這樣吧?

  此時衛襄心底浮現的,是她時刻牢記心頭的信條,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韓知非連忙否認:

  “沒,沒有,我就是覺得從前總是欺負小師妹你,挺對不住你的,以後一定要對你好一些!”

  衛襄不說話了,回頭看著程無心,無聲地詢問

  在她回大周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程無心攤攤手,表示不知道:

  “你走了以後,蓬萊一直都很平靜啊,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好吧。

  衛襄眼看著遠處蕪青已經仙氣飄飄地飛了過來,放開了韓知非,低聲警告:

  “行了行了,我知道韓師兄你想要痛改前非,那我就寬宏大度地原諒你,但以後你真用不著這樣,不然,你會挨揍!”

  “不是,我是真心想對小師妹你好的啊,你怎麽還想揍我?”韓知非委屈極了。

  程無心此刻瞧著韓知非這委委屈屈的小媳婦兒樣兒,頗覺得蠢萌可愛。

  如果這樣的一個人做小師妹的新歡……嗬嗬。

  程無心好心地拍了拍韓知非的肩膀,示意他看遠處:

  “小師妹說得沒錯,你要是再這樣胡亂獻殷勤,你真的會挨揍呐,看那邊!”

  韓知非伸長了脖子順著程無心的手看過去,隻見遠處,一襲銀白色長衫的絕美男子正滿麵寒霜地盯著他。

  而再遠一些的地方,二師兄沈良夜也正在“嗖嗖”地朝他投以小刀子一般的眼神。

  這,這哪來的這麽多醋缸子啊?

  不過這兩個醋缸,他一個也惹不起。

  韓知非垂頭喪氣,灰溜溜地滾蛋了。

  程無心原本是讓韓知非看尉遲嘉的,沒想到沈良夜也跟著來湊熱鬧,程無心臉上的笑容“唰”地一下就沒了。

  她拉著衛襄轉身就走了。

  蓬萊閣前的高台上,蕪青已經坐了下來,準備開始講課。

  “昨日我跟你們講了正邪之分,你們回去可曾有所領悟?”

  蕪青掃了一眼高台下正襟危坐的弟子們,朗聲問道。

  雲舒第一個站起來答道:

  “師父,弟子昨日參悟許久,還有一個問題尚且心存疑惑。”

  “講來。”蕪青很溫和地點點頭。

  身為師父,傳道授業解惑,蕪青很喜歡弟子們有疑問,如此才能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長進。

  雲舒卻先回頭瞥了一眼衛襄,才道:

  “師父以前曾經講過,但凡以人精血為引的術法,皆為陰邪之術。但弟子前幾日聽聞,有人能以血畫符救人,所以弟子想不明白,此人所為,到底是正是邪?”

  以血畫符救人,這是在說她?

  原本就因為雲舒回頭看的那一眼而心存警惕的衛襄眼神立刻就冷了下來。

  而眾弟子因為雲舒開口之前看衛襄的那一眼,都很容易就猜出了雲舒所說的這個“有人”,怕是特指衛襄。

  原本還稍有討論聲的懸崖邊頓時寂靜下來,鴉雀無聲中,眾人的目光齊齊投向了衛襄。

  程無心也立刻就伸手按住了衛襄,因為以小師妹的脾氣,不攔著怕是能直接過去給雲舒兩巴掌。

  不過此時衛襄的反應卻是大大出乎程無心的意料。

  隻見她除了眼神微冷了一刹那,神色倒是越發平靜,端坐在原地望著高台上的蕪青,對眾人的目光直接無視。

  程無心立刻就放下心來。

  隻要小師妹沒有此地無銀三百兩地站起來反駁雲舒,那誰也不敢明著來質疑小師妹。

  隻是,小師妹曾經畫血符為尉遲嘉止血這事兒是誰傳出去的?

  自己沒有跟任何人說過,那剩下的知情者,除了尉遲嘉,就隻有沈良夜,還有賀蘭辰了。

  程無心立刻看向了賀蘭辰畢竟在她心裏,尉遲嘉不會主動告訴別人這種事情,沈良夜根本沒和雲舒怎麽說過話,最可疑的人,就是賀蘭辰。

  誰知道賀蘭辰也是張口結舌地望著雲舒,一副驚愕而完全不知情的樣子。

  而直接說破了這件事情的雲舒,也沒有一點揭人秘密的不自在,仍然望著高台上的師父,等待一個答案,一副十足的勤學好問模樣。

  蕪青坐在高台之上,將一眾弟子的反應盡收眼底。

  但她的目光隻在衛襄身上停留了片刻,就重新放回了自己曾經的得意弟子身上。

  沒錯,是曾經。

  此時此刻,她其實挺想一掌劈了這個眼神執拗看著她的小弟子。

  其實知道了衛襄曾經以血畫符又有什麽要緊,蓬萊之內,他們三位仙長全都知道,弟子中知道的人也不少。

  但沒有一個人,會選在這種時候問出來,大家都不約而同地諱莫如深,閉口不言。

  隻有這個蠢貨,自以為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兒問,衛襄會很難堪,自己會因為震怒而質問衛襄。

  但她沒想過,如果今日衛襄被質問,那丟的,絕對不是衛襄一個人的臉,而是整個蓬萊的臉麵!

  這種事情一旦傳出去,在這個東海門派瘋狂尋找長生藥的多事之秋,整個蓬萊會因為血符這種事情受到多少質疑?

  一著不慎,就是和扶桑一樣的下場!

  蕪青胸口微微起伏了一番,才遏製住了心中的怒意,緩緩掃視了一眼高台之下的眾弟子,開口道:

  “血符這件事,傳說中曾經有過,今日既然雲舒問起,我就來跟你們講一講。”

  “人間自古分正邪,分黑白,原是常理,但這隻是凡間的常理。你們既入仙門,應當知道,世間的正邪之分,並非一成不變,黑白之界,也並非非黑即白。”

  “何為正,何為邪?何為黑,何為白?並非利己者才是正,是白,而損己者,就為邪,為黑。正與邪,原本就在一念之間。心存善念,胸懷慈悲的人,所做之事並不一定全都是好的,而用了陰邪手段的人,也並非就是大惡之人。”

  “血符,即以血畫符。乍然一聽,你們必定認為是邪術,但若這個人並未用任何人的精血,而是以自身精血,去續他人之命呢?難道你們也會覺得是邪術嗎?血符並不可怕,可怕的隻是人心。”

  “就譬如今日有人持刀殺人,你們以為,是人之過,還是刀之過?血符猶如利刃,持在惡人手裏,自然是殺人利器,持在正義之人手裏,則是守護天下的兵戈。”

  “所以,日後,你們不必再來問我用血符之人是正是邪,你們隻要自己捫心自問,此人是正是邪即可。”

  蓬萊閣之外,女子的聲音如同流水淙淙一般,從眾人耳邊流淌而過,答疑解惑的同時,也昭示著血符一事,就此揭過。

  眾弟子修仙多年,並非不明白世事無絕對這種淺顯的道理,此時聽蕪青這麽回答,已然明白了師門對待衛襄的態度

  即使衛襄真的修習過血符這種旁門左道的邪術,也沒有會去追究。

  原本帶了幾分篤定的雲舒,卻在師父這樣的答案中漸漸煞白了臉色,師父,師父的意思是,衛襄用血符這種邪術,不但沒有罪過,反倒是正義之人了?

  憑什麽啊?!

  而一直端坐在原地,神情平靜的衛襄,眼底卻逐漸泛起波瀾。

  她以為,以蕪青師叔的脾氣,會當場發難,但她萬萬沒想到,蕪青師叔居然會這般庇護於她。

  無論是為了她,還是為了蓬萊,這份心意,她領了。

  衛襄雙手舉於額前,恭恭敬敬地拜伏在地,對著蕪青行禮。

  早課結束之後,蕪青直接叫了衛襄和她一起進了蓬萊閣大殿。

  一進去,蕪青就素手輕揮,在大殿內布下結界,確保沒有人能聽到他們說話,才回頭看著衛襄。

  “今日多謝師叔庇護。”

  衛襄跟蕪青道謝。

  但蕪青卻沒有絲毫領情的意思,反而目光如劍一般逼視著衛襄,朝著衛襄輕輕一揮手,衛襄就雙膝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我要你即刻發下毒誓如果你日後敢用血符害人,五雷轟頂,天誅地滅!”

  蕪青臉色如寒霜,斬釘截鐵地命令道。

  衛襄頓時明白了蕪青的意思,她抬頭看著蕪青,道:

  “弟子明白,師叔終究還是怕我日後因為這血符而走上歧途,但弟子想問問師叔,我不以血符害人,但若是別人要來害我,害我們蓬萊,而我沒有別的選擇之時,弟子該如何做?”

  “若是別人要來害你,你自然有還手的權利,但除此以外,如果是你先動了惡念,就必受天譴!”

  蕪青隻是嚴厲,並非古板,對於衛襄的疑問很快給出答複。

  衛襄爽快地點頭:

  “好,我發誓,如果有朝一日,我先起惡念,用血符去害人,必受五雷轟頂,天誅地滅之刑!”

  她這輩子隻是想要護住自己想要護住的,並非要因為這血符而淪入邪道。

  見她毫不猶豫地發了誓,蕪青的臉色也緩和了很多,這至少說明,跪在她眼前的這個少女,是真的心底坦蕩,並無害人之意。

  蕪青伸手將衛襄扶了起來,凝視她一刻,才歎道:

  “若是從前,遇到今日雲舒的問題,我必定會告訴你們,非對即錯,非黑即白,但你,是我們蓬萊最大的變數,願你終其一生,都能一直保留你此刻的坦蕩之心,不要讓我後悔我今日對你的放縱。”

  “弟子謹記師叔教誨,必不辜負師門期望。”

  衛襄再次對蕪青行禮。

  門外的眾位弟子眼看著衛襄被叫走,也都並未離去。

  雲舒覺得師父可能是要私下訓斥衛襄,轉怒為喜,想要跟去聽一聽的時候,卻發現大殿內已經被師父布下結界,頓時氣結師父居然為了衛襄,連她也要防著了?

  那她今日冒著被衛襄打的風險,做的這件事,到底值不值得?

  正在憤怒間,身後忽然響起一道冷冷的聲音:

  “敢問雲舒師妹,血符一事,你從何聽說?而你所說的有人,又是在說誰?”

  雲舒回過頭,隻見身後站著的,正是麵容絕美的尉遲嘉。

  但此刻,尉遲嘉的眼神,著實算不上友善,冷峻的容顏上,滿是冰霜。

  “尉遲世子……你,你這話什麽意思?”雲舒心裏有些慌地低下頭去。

  尉遲嘉卻是直接伸手,將雲舒拎了起來,低喝一聲: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