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套衣服的膽子
作者:玖晴      更新:2020-03-01 02:25      字數:44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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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大事……是啊,聖德皇帝也同樣屍骨未寒呢。

  衛襄心裏有些淒涼的想著。

  衛程將妹妹的失落清清楚楚地看在眼中,歎了一聲安慰她:

  “你心裏過不去姨母這個坎,哥哥都知道。但襄襄你得知道,逝者已矣,活著的人人還要掙紮著活下去。”

  “戰爭這種泥沼,一旦陷進去,想要拔出來就太難了。大周千千萬萬的百姓需要兩國和平,我們大周雖然不懼毗陵,但也不能太拂了他們的麵子。”

  “我明白,哥哥。”

  衛襄坐在院中的花樹下,幾許閑愁落在臉上。

  她重生而來,想要逆天改命。

  如今看來,卻不盡如人意。

  接下來,她大概隻有與扶桑鬥爭到底,不死不休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過了沒幾日,朝廷果然搬出皇帝的聖旨,著禮部籌備,設宴款待毗陵來使,特命各王公大臣攜家眷進宮同樂。

  衛國公府一家人的名字赫然在列。

  這要是擱在從前,衛國公夫人一定是忙碌著命人給小女兒做衣服打首飾,唯恐她哪裏不出挑。

  但現在,一來是自己的親姐姐剛剛沒了,二來,衛國公夫人心裏也存著一點疑惑。

  夜深人靜無人的時候,她悄悄地在帳中問衛國公:

  “聽說此次前來的是毗陵的四皇子,似乎有和親之意,這事兒到底是真的假的?”

  衛國公拈須沉吟半晌,道:

  “約莫是有幾分這意思的,不然讓女眷們一同進宮去做什麽?毗陵國的使者中又沒有女眷。”

  衛國公夫人一聽這話,就知道這件事情是不離十了。

  她歎氣道:

  “皇上也不知道會不會答應和親之事……要我說,如今大周兵強馬盛,又不懼毗陵,何苦讓我們大周金尊玉貴的女兒遠走異國,老死他鄉呢?”

  “唉,這就是皇上的事情了,我們做臣子的也幹涉不得。”

  衛國公感歎了一句,又道:

  “遙想當年,盛唐之下,就連太宗皇帝都不得不送宗室公主和親,更不用說如今,皇上剛剛登基,萬事都還沒理順,這個時候無論哪邊出點岔子,都是不得了的大事。”

  聽丈夫這麽說,衛國公夫人也隻得沉默了下去。

  家國大事,也不是她一個婦道人家能左右得了的,如果真有和親之事,她也隻能想想辦法,讓自己的襄襄不要被選中。

  不然又是一場大麻煩。

  但到了宴會的前一日,宮中卻忽然送來了一套月白織銀線宮裝,連著連帶著一整套的羊脂玉首飾,說是給二小姐穿戴的。

  衛國公夫人一看到這套行頭,手都抖了:

  “皇上這是什麽意思?這是皇上的意思還是……還是皇後娘娘的意思?”

  這衣服和首飾,雖說並沒有大紅大紫,金光燦燦地犯著國喪的忌諱,但衛國公夫人可以想象的出來,小女兒若是穿上這套衣服,戴上這些首飾,在一眾穿戴不敢逾越的貴女中會有多顯眼。

  前來送東西的內侍笑眯眯地回道:

  “國公夫人這是哪裏話,不管是皇上的意思,還是皇後娘娘的意思,總歸皇上和皇後娘娘是一體的。國公夫人和二小姐盡管接著吧,這在各家宗親貴戚中,二小姐還是獨一份兒呢!”

  獨一份兒……衛國公夫人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兒。

  等那內侍一走,衛國公夫人立刻就哭了:

  “皇上和阿錦這是什麽意思?難道真的想送咱們襄襄去和親嗎?”

  世子夫人吳氏連忙安慰婆婆:

  “婆母,就算皇上有這個意思,皇後娘娘也斷然不會同意的,這套禮服能送到咱們家裏,定然也是經了皇後娘娘的手的,皇後娘娘做事,您還不放心嗎?”

  這話說得衛國公夫人心頭暫時沒那麽慌了,她抬起頭看著兒媳:

  “要不,你即刻進宮問問皇後娘娘的意思?”

  “這……”

  吳明秀很是為難。

  宮中剛剛將禮服送過來,自己就進宮去問,未免顯得有些太紮眼。

  婆婆一輩子順風順水,在她心裏,大概是沒什麽事兒不能幹的。

  好在一直坐在桌旁一言不發的衛襄終於說話了。

  “娘親您就別為難嫂子和姐姐了。禮服剛剛送過來,咱們家就進宮去問,咱們家外戚跋扈的名聲就該徹底坐實了。再說,娘親您覺得,就算是那毗陵使者真的看中了我,他就有本事將我帶回去嗎?”

  衛襄站起來,拿了張帕子親自給衛國公夫人擦了擦眼淚,柔聲勸道:

  “娘親您可別忘了,您的女兒如今可不僅僅是一個普通的大周貴女我還是東海蓬萊的弟子。”

  “這……你的意思是說,你的親事,是要經過蓬萊仙門同意的?”

  衛國公夫人這才冷靜下來想了一想,得出這個結論。

  衛襄點點頭:

  “沒錯,既然入了蓬萊門下,怎麽能不經師門同意呢?天地君親師,除了君親,就數師門最重要了,不是麽?”

  “所以,就算他們看中了你,也輕易帶不走你。”

  衛國公夫人總算是徹底轉過這個彎兒來了,心口的大石放了下來,但轉念一想,瞬間又有些哀傷愧疚:

  “從前人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我還不信。可如今,你姐姐這樣……襄襄,你姐姐如今因為皇上不肯再納嬪妃之事,處境也是有些艱難,日日被那些多管閑事的朝臣們非議,說她悍妒。這次的事情,如果真是你姐姐的主意,娘親希望你,千萬不要怪她。”

  沒辦法,手心手背都是肉,衛國公夫人思來想去,也隻能如此叮囑小女兒,總不能眼看著兩姐妹因為這件事生份。

  聽娘親這麽說,衛襄就摟著衛國公夫人,笑嘻嘻地安慰她,半點傷心的樣子都沒有:

  “自幼就是姐姐為我遮風擋雨,如今隻不過是要我幫點小忙而已,我怪她做什麽?能為姐姐分憂,我高興的很。”

  “我的襄襄真是懂事了!”衛國公夫人又是心酸又是欣慰地歎道。

  衛國公世子夫人吳明秀站在一邊一直沒有再說話,心裏卻也是著實感激自己的小姑子這個時候站出來幫自己解圍。

  要不是襄襄站出來說話,她不管怎麽做都是錯。

  拒絕婆婆就顯得有些不孝,但要應承下來,以後怕是要在皇上和皇後那裏落得個不懂事的印象。

  從前家中姐妹雖然羨慕她嫁得好人家,卻也都告誡過她,她的小姑子就是惡名滿長安的衛襄,是個任性跋扈,一言不合就打人的主兒,說怕她以後會被這個小姑子欺負。

  但從成婚那日起到如今,一樁樁事看下來,絕對是訛傳。

  懷著滿心的感激,隨後出了正院的門,吳明秀很真誠地跟衛襄道謝:

  “方才,多謝襄襄開解娘親了,不然我還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衛襄依舊是笑臉以對,挽著嫂子的手親親熱熱地走著,笑道:

  “嫂子跟我說這話就見外了,往日裏我不在家,還不是全憑嫂子在娘親麵前晨昏定醒,百般周全,替我這個不孝女盡了孝了?今日娘親也是一時想不到,嫂子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原本在吳明秀的預期裏,她跟小姑子道謝,依著小姑子的性子,大概會大大咧咧地揮揮手,說聲不用謝。

  但她萬萬沒想到小姑子說的這幾句話,卻是句句說到了她的心坎兒上,她眼窩一熱,眼淚都差點掉了下來。

  她連忙拿著帕子掩口咳嗽了幾聲遮掩過去,感激道:

  “娘親往日裏待我也是萬般好,今日這點小事又算得了什麽?襄襄你對娘親的孝心,我們也都是知道的。我能嫁進國公府,又能得了娘親這般愛護小輩的婆母,襄襄這般善解人意的妹妹,實在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

  衛襄不著痕跡地拍了拍吳明秀的肩,似是撫慰般笑道:

  “我哥能娶到嫂子這般賢良淑德的女子為妻,才是我們三生修來的福氣呢!”

  姑嫂二人又說了幾句話,走到岔路口才分開,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回去的路上,跟在吳明秀身後的丫鬟抬眼覷了覷,仍舊能看到世子夫人眼中的淚光盈盈。

  她是吳明秀陪嫁來的大丫鬟,向來貼心,連忙緊走幾步悄聲安慰道:

  “世子夫人可別難過了,今日雖然夫人一時糊塗,但誰也沒怪您。”

  吳明秀朝她擺擺手,擦了擦眼角:

  “你不懂……我不是怕夫人怪我,我隻是覺得,我所做的一切,終於不至於埋沒。”

  丫鬟聽她這麽說,也就懂了。

  俗話說的好,高門婦難為。

  世子夫人從一介平凡官宦之家嫁入這國公府,向來戰戰兢兢,唯恐行差踏錯。

  如今聽見二小姐行事說話如此貼心,表明夫人的辛苦和付出,衛國公府的人都是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的,對一個嫁做人婦的女子來說,這種認可何其珍貴。

  世子夫人心中感觸,也是情理之中吧。

  主仆二人也沒再多說話,一路無言走了回去。

  但吳明秀已然在心中下定決心,以後誰敢說她小姑子的壞話,她就跟誰沒完!

  那邊衛襄回了自己的院子,望著眼前在透進來的陽光下熠熠生輝的織銀線宮裝,窩在軟榻上睜著眼發呆,什麽話也沒說。

  香蘭將那衣服和首飾妥妥貼貼地收拾好,回頭見著二小姐這樣,估摸著她心中是不是不痛快,不禁覺得如今的二小姐有些可憐。

  從前的二小姐是何等任性的性子,心中不痛快,那是絕不可能藏著掖著,自己受著的,根本就是個捅破天也不怕的人。

  可是如今的二小姐,一套衣服而已,她居然也要委屈自己至此。

  這可太不像二小姐了。

  香蘭想了一時,端了盞茶過來給衛襄,勸道:

  “其實二小姐如果心中不願,明日大可不必穿的,反正上頭也隻是賜了衣服下來,並沒有指定了必須明日穿這一套衣服。”

  香蘭說完,就見衛襄斜斜一眼睇了過來,似笑非笑:

  “你這丫頭,是攛掇著我去跟我自己的姐姐姐夫打這點兒言語上的機鋒?”

  香蘭從沒被二小姐用這樣的眼神看過,頓時後背一涼,立刻跪在了地上:

  “奴婢不敢!”

  “嗯,不敢就好。”

  衛襄見她嚇成這個樣子,麵色才恢複了平常,從榻上站起來,走到那套衣飾前,伸手摸了摸,才轉頭道:

  “香蘭,從前我年紀小,不知道我們這等人家的艱難也就罷了,如今既然知道了,也就要分得清什麽事傻逞能,什麽事真大膽。不過一套衣服而已,我難道還沒膽子穿嗎?你家小姐我的膽子,不在這一套衣服上。”

  原本還替自家小姐委屈的香蘭瞬間蒙圈了,二小姐怎麽越說,她越糊塗啊?

  國公府這等人家,已經是大周頂頂榮華富貴的人家了,有什麽艱難呢?再說二小姐,這膽子到底是大了還是小了?

  衛襄見香蘭一臉迷茫,也就沒有再說下去。

  雖然是高門內的丫鬟,於人間富貴上多些見識,但畢竟自幼耳濡目染導致的見識擺在那裏。

  她和前世那個被寵壞了的自己沒什麽區別,從來看見的都隻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一般的繁華昌盛,卻不曾經曆過滄桑浮沉,看不見這繁華昌盛之下如同沙堆一般的虛無。

  在這凡間,榮華富貴與否,往往不過是上位者的一念之間啊。

  但有一件事,衛襄覺得是必須要叮囑香蘭的:

  “以後我不常在家,我會送你去娘親那邊當差,你多看著點世子夫人那邊,若有能照顧到世子夫人,或者需要提點娘親的事情,你就多照顧,多提點,將來少不了你的好處。”

  香蘭抬起頭,差點哭了:

  “二小姐,奴婢知錯了,您別不要奴婢啊!”

  “不是不要你,是想讓你發揮點兒大用處,別一輩子困在這以後空無一人的院子裏,虛耗青春。”

  能去夫人的院子裏,固然很好,可二小姐說這話的意思,是這個院子裏以後就沒人了嗎?

  香蘭想起曾經這個院子裏的熱鬧,忍不住哀戚道:

  “二小姐,您以後,真的就要留在東海了嗎?”

  “那當然,修仙是一輩子的事情,總不能半途而廢,我以後,終歸是要離這個凡塵越來越遠的。”

  衛襄很無情地坦白。

  香蘭“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小姐真的不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