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作者:付卡      更新:2020-10-28 02:21      字數:4224
  再次逼退一波怨靈,東方冥趁著力竭之前遠遠掠去,躲在一處石台之後,喘著粗氣背靠石台坐下,仰頭咽下幾顆止血丹和補元丹,然後從衣擺處撕下一條破布條,牙齒緊咬另一段,把自己正在流血的左臂係的緊緊的,一手拄著鬼斬刀,思索著解決之法,這些怨靈猶如跗骨之軀。

  剛包紮好手臂,耳邊便傳來怨靈尖嘯的聲音,淒厲的叫聲振聾發聵,東方冥下意識便繃緊神經,趴在石台上小心的探出頭,看著不遠處那一團挨挨擠擠的白影,飄飄忽忽的朝著這邊過來,手中握緊鬼斬刀,聚精會神注視著那些怨靈,自己得想個辦法脫身了,這樣下去遲早力竭而死,東方冥目光轉深,受傷的左臂按著石台使不上力,正在此時,緊繃的神經忽然傳來危險的信號,在自己身後,唯餘這一個念頭,東方冥左手倏忽用力,身體忽然一陣陰冷氣息流竄,“咯嗒——”一聲,石台瞬間移開,東方冥收勢不及,竟一頭朝著石台下的洞口栽了進去。

  再看東方冥此時的神情,竟一派悠閑毫無驚慌之色,再看雙眼,眼白漸漸被幽黑覆蓋,溫柔雙眸一點點被一雙黑洞替代,瞬間又恢複正常,隻有唇角勾著邪佞的笑容,直直朝著下方墜去,頂上的石台又緩緩恢複原狀,阻擋了那群怨靈的攻擊。

  怨靈鋪天蓋地而來,如波濤駭浪將三人淹沒其中。

  東方明一開始還會分神注意哥哥和上官的位置,很快別無暇顧及其他,提起靈力,全心全意對付蝗蟲一般怨靈。

  東方明最初以箭齒點燃三味真火,驅散怨靈,後頭直接將靈力注入流月弓中,將長弓作劍使,將撲到眼前的怨靈打散。

  然而怨靈可重新凝聚,無休無止。

  靈力耗盡大半時,東方明一腳踩中了什麽。

  在他身後,傳送陣幽幽泛光,東方明整個人向身後墜去。

  怨靈凶狠衝來,撞在了傳送陣花紋上,被彈了出去。

  待他腳踏實地,周圍已經沒了哥哥和上官表弟的身影。

  他沉吟了一下,望向了姐姐。姐姐果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借口自己要安靜調息,趕二人走遠些去散散步。

  兩人安靜地走在偌大的冰宮裏。

  他開口,卻是先講起了獨孤家的事:

  “我與姐姐並非是一母同胞。然而,她卻是家中的嫡長女,而我是嫡長子。”

  “獨孤家挑選主母的要求要是什麽‘溫柔賢惠’、‘端莊優雅’的各大家族的女子,皆是些千篇一律惹人不快的東西。”

  “姐姐的生身母親便是如此。她。。。。。。那是位並不太幸福的女子。”

  “我父親,獨孤家的家主。。。。。。他也曾年少癡於一人,卻因為家中祖父等人的阻撓沒能將那人娶回家裏。”

  “後來兩年過去,家中主母去世,又沒留下嫡子,便要我父親續娶。”

  “父親一意孤行,反抗著他的父親和族叔,幾欲叛出家族,終於還是娶到了他心愛的人——那人也就是我母親了。”

  “我母親。。。。。。”他想起原來的事,不由得笑了起來,“我母親是個非常大膽又有趣的女子,與‘溫柔‘、’賢惠‘、’端莊’、‘優雅、‘淑良’之類的字眼可以說是半點不沾邊。女扮男裝、偷闖禁地什麽的對她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我父親嚴肅了一生,獨獨對我母親大不相同。”

  他停下腳步,轉頭看向百裏玉,說:“我母親其實是個很不負責任的人,她幾乎從未關心過我。大概就是如此,把我養成了如今這幅德行。”

  “我也曾控製著玄獸咬傷我唯一的弟弟,也曾親手殺死闖入我院中想要窺探我秘密之人,也曾將妄想做未來主母的女子丟入野獸口中。”

  “你看——我並不如你想象那麽好。”

  “至於那女屍的案子,難道你以為我是為了什麽正義感去追查的嗎?不,我隻是好奇,究竟是什麽造成了她脖頸上的咬痕。”

  “當時沒有注意,後來想起,各宮的服飾都有所不同,那花紋。。。。。。同你的侍女蜜兒所穿似乎有些相像。。。。。?”

  “玉兒——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我和你並沒有什麽不同。”

  “你是好是壞,都是我認定的那位。”

  世人皆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都有別人看不到的一麵。

  “從前隻覺得生在仙門世家是何等榮耀,受世人敬仰,身負正道大任,卻不想也有著諸多辛苦。”

  這話是在說獨孤懷,也是在說自己。

  “你別看我是個公主,雖說父皇母後疼愛我,可我從小聽得最多的就是,我能享受多大的尊榮,就要承受多大的苦楚。我的婚事由不得我…”

  是啊,身為皇家子女,萬般不由人,言道此處百裏玉緊緊拉住獨孤懷,懇切言道“其實我還是挺羨慕你母親,有你父親這般護著。你也會永遠護著我…對嗎…”

  或許是獨孤懷的那番肺腑之言感動了百裏玉,又或許是他的坦蕩。聽人說出心中的疑慮,原來他對女屍的事心中早有判斷。

  “請你相信我,我做的事都是有苦衷的…而且那個宮女也並不是什麽好人…”

  百裏玉還是沒有告訴他,自己才是那個凶手,他怕說了獨孤懷心中還會有結締,如此…她隻想給人一個完美的自己。

  百裏玉順下一縷青絲,空刃斷了一截發絲遞給身前之人。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獨孤懷,我此刻沒有什麽給你,亦不想空有承諾。隻有這青絲想送…”

  一聲玉兒拉進了兩個人,百裏玉的眼中滿是獨孤懷,含情脈脈的望著他,深情言了一句:“那我可以叫你,懷郎…麽?”

  突然被推了一把,她伸出手想要拉住眼前人,然而隻觸及到南宮暖衣的指尖,這一掌並沒有像意料中一樣將她推到出口,反而她腳下一空,整個人向後墜去,直接跟冰麵來了個親密接觸,意外的,她沒有摔個粉碎,隻有輕微的疼痛,她起身揉了揉疼痛的部份,抬頭向上望去,哪有什麽洞口,隻有堅硬的冰頂,甚至連陣法都感覺不到,可她明明是從上麵墜下來的,環視周圍也不見門之類的,隻發現一具骸骨,冰宮內氣溫極低屍首應當保存十分完整才對,然而這具屍體已腐化得隻剩森森白骨,南宮雪走近觀察,發現骸骨手中拿著一把扇子,扇柄精雕一條冰龍,栩栩如生,隱約有寒氣一絲絲的透出來,她拿起,想要打開看扇麵,卻怎麽也掰不開,隨著扇子離開,骸骨突然散架,化為一小堆灰燼,她眨了眨眼,又看了看手中折扇,雙手捧著,十分恭敬的放到灰燼上麵,又鞠了個躬。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語音落,不知從何處起了一陣風,風過灰揚,眨眼後,眼前除了扇子哪還有其他東西,南宮雪保持著鞠躬的樣子,左右瞧瞧,隻覺陰風陣陣,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兄台,你也不希望這扇子在這孤零零的吧,既然有緣,我就先幫你保管。”

  語畢,她迅速拿起折扇又跑開了一段距離,才細細端詳起扇子,方才沒注意,不想這扇子竟是一把五品皇器,她剛才在血河已得了一把四品皇器,將其命名為九皋,玉笛九皋。現在又得了一把五品皇器。

  “嗯,該起什麽名好?”

  南宮雪嘴裏念著,思索著,該叫它什麽名字好,顯然已忘了她剛才說的是幫人保管。思索間,冰宮突然出現震動,似在融化,似在消失,一恍神,南宮雪已站在極北平原之上,而冰宮已消失不見,如同出現時一般,平地而起,平地消失。

  傳聞極北有極晝極夜的特殊現象,更有極光,多年前她便感到好奇,她抬頭望向天邊,空中出現絢麗多彩的光幕,似漫天光箭從天而降,幾乎舉手可觸,它輕盈地飄蕩,忽暗忽明,紅的、藍的、綠的、紫的光芒交織,千變萬化,璀璨壯麗。

  眼前美景令人沉醉,她嘴角勾起,笑容漸漸加深。

  “此時此刻,你若在便好了。”

  最美的景,她自是想跟最在乎的人共賞,隻是不知君影現在何處。

  靜靜盤坐在堅冰之上默默等待塵埃落定,並未進入冥想狀態,隻因珍惜與少女一同度過的一分一秒,我等二人心中都清楚,即使在這冰宮之中二人戮力同心,縱使是離殤宮中同門師姐妹終究是繞不過家中舊怨,離開這冰宮秘境,離殤宮一別,便不知何時才可相見。

  神色黯然眸中帶傷悄悄地望向身旁少女,一身潔白衣裙靜靜佇立不言不語,宛若九天謫仙般不染世間塵埃,無論何時總是一如既往地清麗脫俗不諳世事,我想要擁抱你這份一塵不染的赤子之心,亦珍惜你這未曾被世事浮沉混濁的澄澈雙眸,隻是我本將心向明月,唯恐明月照溝渠。

  成道之路千難萬險,我選以身為劍為你披荊斬棘,隻是不知你是否明了我這份真心?

  匆匆一瞥便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生怕被少女察覺,沉心靜氣試圖運功修煉可佳人就在身側又怎能靜下心來,雙眸微微閉合遮住身邊倩影,縱是有緣,或許終究無分。

  身邊的溫度漸漸上升不再似方才那般冰冷刺骨,雪花方才拍打在臉頰上便有一素白紙傘懸於上方,站起身來靜靜地望著身前少女,心意一動一朵潔白的六瓣花朵出現在手中,淡黃色的花蕊散發著沁人心脾的芳香,僅僅是望一眼便覺得心靜神寧。

  除下漆黑手套赤著素手將花朵溫柔地插在女子鬢角的烏發之上,不知是花朵映的人更清麗還是人襯得花朵嬌豔,隻知少女配上花朵說不出的相襯。

  “此物名為寧神花,方才在秘境中得到的,屬下將其上交給少主。”

  擠出一個自認為還算是玩世不恭的笑容,無話找話般地強行打趣,哪有什麽少主與屬下,在這冰天雪地中有的隻是上官茗與司馬清商,不,是清商與茗。

  方才自己根本沒有得到任何東西,這寧神花也是在幽冥血河塔中偶然所得,隻是怕這少女為我擔憂,便尋出此物贈送與她。不過所謂贈予,不過是奢望少女日後能夠睹物思人罷了。

  “看來其他弟子已經離去,我等二人也乘坐飛舟回宮吧,你說呢,清商?”

  當然這句話也是假的,不過是想要最後一次與其獨處罷了,夢裏雖知身本為可,卻也隻願一晌貪歡。

  登上飛舟如同從前一般為少女生火燒水做飯,依然有說有笑,隻是氣氛已經不再似先前曖昧,所作所為都是規規矩矩不越雷池一步。入夜,待女子沐浴完畢歸房,依然封閉了所有的房間,緩緩在少女房前踱步卻不入內,不知月光撒下的我的影子是否擾了少女清夢。

  盤膝於門口坐下長刀橫在膝上,滴酒不沾的我悄悄取出躺在儲物空間不知多少年的陳年佳釀,拍開泥封,酒漿與清風夾雜著月光緩緩飲下,辛辣的液體刺激著口腔味蕾瞬間思緒一片空白,不少時便有一股熱氣升騰直衝靈台,眼角隱隱有晶瑩的液體落下,那必定是被酒精的辛辣所惹,而非愛而不得。

  “修仙之路遙遙百年,多少年後若你我拋去姓氏,你隻是清商,而我隻是茗,可否覓得一處安寧長相廝守?”

  烈酒入喉,借著酒勁腦海中回味著曾經的旖旎春光,不由得喃喃低語,明明知曉這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我與她就像是兩束極光,自遠方而來相互交錯後,終究不再相逢。

  “就讓我再為你守一次夜吧,一次就好。”

  一失腳成千古恨,再回首是百年身。

  在冰宮中的眾人,根本就沒有看到,冰宮之外,一道身影遠遠而來,步伐緩緩,一步踏出,縮地成寸,初見之時,人尚且在數丈之外,轉眼之際,便出現在了冰宮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