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作者:付卡      更新:2020-10-28 02:20      字數:4240
  便瞬間化成青灰色的粉塵,驚得小鄭抖了三抖。

  “假的。”

  一邊的霍無真露出個不知如何形容的笑。

  “暫且聽聽他們倆說什麽吧,你倆也不必惶恐。”

  霍無意也笑著出言圓場,實則唱了個白臉,她可早早知道這二人的來意,連在溪邊亭中的一言一行也逃不過她的耳朵。

  “不必,黯雲樓來人,自然懂得。”

  “你們阮宗主辦事平日也算妥當,要見我,怎地來了兩個毛頭小子?”

  “手裏的東西還不幹不淨。”

  霍無真跟著唱紅臉,對麵的霍無意使個眼色示意她少說話。

  “阮文墨年紀輕,做事不如你們敬宗主妥當也正常,現今黯雲正是多事之秋,人手挪騰不開更是尋常了。”

  葉青冷著臉,綿裏藏針地開腔,也看不出什麽情緒波動,估摸著是不知道薑嬰為何氣哄哄地送人過來了。

  場上氣氛相當凝重,畢竟涉及到了兩宗交往的關鍵時刻。

  “不過這‘救’瓏珍又是從何說起呢?大陸局勢風雲變幻,就跟這瓏珍幽穀的天氣一樣,瞧,又要落雨了。”

  霍無意眯縫著眼睛,她才不信阮文墨如此愚不可及,要找上葉青的竟是兩個口無遮攔的小鬼,他就不怕有去無回。她麵色不變,實則已經開始擔心上座的火藥桶再燃,才剛一巴掌打昏了洪及善,又有人惹火他,怕是要屍骨無存……

  從華夏趕赴上原時,為時已晚了。

  皇帝陛下下達詔書,事已成定局。就算那位和他重逢了才幾年的爺爺想為他做點什麽,也沒了機會。

  天子一言何止九鼎?

  當時那位老將軍不忍看到這位一顆心比起這個還不熟悉的家,更寄托在黯雲樓上的疼愛孫兒的神情,隻好背過身去,帶著一絲遲疑的推測道:“我想...除非敬書虞回心轉意,否則恐怕便不會更改了吧。”

  如果那一位隱約已是天下第一之人會因此回轉,又怎麽會落到如今田地?

  “...謝謝爺爺了。事態緊急,我...還先告辭。”

  老人在鐵血將軍之外露出的失落神情,楊墨澈不忍去看,轉過頭,略微遲疑,又補上一句。

  “待此事終了,不知家中可有時間騰出空閑,辦一桌為我接風的酒宴?”

  再後,便匆匆逃開,踏上前往秀舞坊的行程。

  沒有他高等級全力飛馳的疾速,但玖蘭幾人已經在江鄴備好車架等待了

  此路難行,但不得不行。因為若是他是那北辰淵,定然不會選瓏珍穀作為接任黯雲樓的對象,隻會是秀舞坊,如此一來,恐怕坊內還會有些變化,這一行固然沒有性命之憂,但若是最壞的情況,恐怕會被扣留一陣子才對。

  隻希望去瓏珍穀的天監,莫要忘了那片玉葉子。

  一路疾行步履如飛,牽引著身後的獸車,本是該由駿馬拉使的小轎此時馬已累死,楊墨澈隻好以魂力代之,終於在三天內趕到了秀舞坊的山門之前。

  墨澈打開車簾抱下已經七葷八素的楊玖蘭,幫其順氣,待到緩過勁來才整理衣冠走上前去,一手亮出代表黯雲樓親傳弟子的腰牌,一邊拱手對看守者說。

  “在下黯雲樓楊墨澈,家師石渠閣主蘇棋蕭。這兩位是我的師妹,我等奉宗門之明,有要事希望能和貴宗宗主商議,能否勞煩姑娘做個引路之人?”

  “天熱肝火虛盛罷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能跑會走如何,回光返照而已。指不定哪天床褥做棺槨,早早應天道去。”

  他揮鞭抽裂地磚倒是泄了憤,隻可憐將簷下鳥雀嚇得四散驚惶。遠路返溪亭歇息吃茶,撚了口核桃糯米餅吃,聞言淡聲說些生死事。避世持針火日久,方知春秋有常,便也覺稀鬆,不甚忌諱。

  “我早些年死過一次了,也不覺有什麽可怕。現在這樣跨在黃泉陽關,苦苦掙紮,也不知究竟是哪種合適些。方才雖爭口舌,倒覺得提些精神,現在閑散下來便又乏了。”

  他吃酒也要燙了來,更別說那些個酸梅冷湯耐不得,隻能在糕餅上找補。忽而想到些什麽得趣消餘暇,恰好三人圍坐,素指抹把衣上竹葉胸針,指掌裏便多了副虎骨牌,上繪古今話本奇人,個個兒使蠅頭小楷綴著描述,工筆細描,各有各神態。

  “終歸無聊,我把雲姐兒的牌拿來了,我們抹一陣兒,打發了時間去瞧瞧那邊如何?”

  他體溫終日養不回來的冰冷,才冬泉裏浸了似的,捧茶杯暖了手才好摸牌給二人分揀。提到這玩物比修煉上心得多,將黑白紅花四色揀了,上頭畫話本裏出挑兒角色,總共三部。

  “一次抓一張和手裏出一張,湊一對兒,角兒能配上就算分,分高者勝。”

  牽著少年細瘦腕子,唐怯邁開步子打庭院後方泡過,一路上悉數避開方才戮血之處,少年也算乖巧,隻顛顛地跟著,沒再出一句聲。

  估摸著時間,也該差不多了吧。她擰身回手,掌中銀絲結作繩索模樣,倏爾揚臂一拋,銀練環繞幾圈牆外木枝,伸手緊緊扣住杜明恩腰肢,後退幾步蓄勢,驟然一踏起身去躍,衣袂輕舞如燕,快不及眼的一瞬,已然是脫出了丞相府裏頭。

  凝魂力納在魂導器中,取出寶物是雙巧手造就,盒狀機關幾回翻轉,幾軸輪輪絲絲緊扣,掠影機變現出真容來是對偃甲,環環在身千萬變,鐵羽劍翼驚天羅。

  “你找的人,該曉得如何脫身吧?”她問得有些遲疑,可遲疑也無益於事,夜深無月無星,探首去望也隻得兩眼漆黑。這等恰當時機不走,還要待何時。玄鐵偃甲寒,張翼欲行,雖未致敵死地,但任務為重。

  不知那邊如何,活口還有無,是該發個信號抬手拔落發上骨簪,指間發勁一甩,任由它攜聲輕響穿空破塵直直刺入木柱間。她又未解除武魂附體,深怕杜明恩到時候懼高,拿情絲結成溫軟的繩,在他腰間綁了兩圈。唐怯輕輕鬆了口氣,抬臂一把攬過沈潯,“走了。”

  魂力急催偃翼揚張,是欲要衝破天幕,走鬼出神行之路,步移幾分趁身躍起,雖並三人重量,偃甲卻仍可禦風馳騁,直直衝入夜幕,破開退路。

  “小五,我簪子掉了。”

  收了藤蔓,把大黃交還給那師姐,又撫了撫它的毛,拍拍它的腦袋,“今天表現不錯,配合默契,改天再過來找你。”又起身笑著和師姐說了,“今日大黃可幫了我不少忙,麻煩師姐給大黃頓好吃好喝了。”

  同師兄師姐約好了,便在那處就著茶水,再帶些吃食過去,師兄弟三人敘敘舊。半路捎了點兒瓜子兒去,記著前些天聽雲姐兒說過,師兄惦記上驢打滾兒了,隻是沒機會給師兄送去,於是也一並捎上了。

  “那黯雲樓兩位弟子著實氣人,來談合作事宜也忒不懂事兒,哪兒有這般來談的,阿陵自己也氣的不輕,忘了勸著師兄,著實該打。”

  笑著回道,卻聽見師兄所言笑容頃刻冷凝些,剛下去的火氣兒又有些往上湧,抿唇輕啐道,“呸,師妹趕緊幫師兄吐掉。師兄說的是什麽話,哪兒那麽容易便去了,日後可莫再說這等不吉利的話,否則阿陵可要同師兄生氣的。”

  把懷中驢打滾兒放在桌上,往師兄那邊推推,便再沒言,桌上糕點淨緊著師兄吃,她不太喜歡甜食。對這副牌也倒有了點兒興趣,興致衝衝地玩兒了起來。手中一張錦毛鼠,一張黑旋風,抓了張牌出來見是西遊記裏頭那宅心仁厚的聖僧,遂癟了嘴,將抓上來的牌又撇了去,等著觀瞧師兄師姐的結果。

  一日,你們二人奉命前往玉瀧山追殺一頭千年的金錢豹。此獸為禍一方村落已久,自恃著有幾分本事,又仗著村中無甚強大魂師能與之抗衡,便數次擄走村中青壯年滋補元氣、提升魂力,久而久之,村中便隻餘一幹婦孺弱小惶惶度日。宗門得知此事,便派你二人前去救濟,除了這一邪祟。你們皆已突破魂帝境界,聯手對付一隻千年魂獸自是不成問題,但不料在深入虎穴時竟驚動了一窩金錢豹群,遭到了為首三隻萬年金錢豹的圍攻。

  兩拳難敵四手,你們雖盡力殺出重圍,卻也身受重傷、筋疲力盡,昏倒在了一處靜謐的湖泊旁。待一覺醒來,你們二人悠悠轉醒,除了感到劫後餘生的慶幸外,忽覺有些不對勁。定定看著眼前這張熟悉的麵龐,你們忽然反應過來

  這不正是你們自己的臉嗎。

  ……

  你們麵麵相覷,怔愣良久才消化這個不可思議的事實。雖然驚詫,可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在茫然片刻後也平靜下來,開始思考回到彼此身體的解決之法。但此地不宜久留,在試驗出恢複原身之法前,你們隻好暫且委曲求全,且為避免惹出麻煩,你們也商榷著暫時先勿將互換身體之事告知他人。

  她拿起那副牌在手裏看了會兒,愣是沒摸出個所以然來,獨孤嵐多的時間還是以各方麵的學習為主。娛樂永遠可以說是最少的,甚至幾乎沒有。平日來自己一人也待慣了,難得和師弟師妹一塊兒耍會兒也不經感歎時光飛逝,倆原本還沒到自己一半高的孩子已經能夠有獨當一麵的能力了。此時若因自己不熟而拒接反到會失了師弟興趣吧。她嚐試著摸牌,看牌,仍舊一頭霧水。就當自己技術好,大概也會刻意放水讓師弟師妹贏了才是。

  旁邊靈芝茶冒著熱氣不一會兒便溫了下來,獨孤嵐將牌反過來扣在桌麵,取來茶壺飲上一杯擺至薑嬰麵前,怕人嚐著苦,自己還額外在裏頭兌了桂圓和冰糖進去。藥再好終究不是養身體的,不如喝點本就益處不小的養生茶來的妙。

  .

  “身子弱就多養養,人在皆在。以後若有何處不便,可以隨時找我。”

  .

  提牌,洗牌,看牌,抓牌再出牌,看著應該對上,若對不上慘敗到也無妨,自己也不過陪師弟師妹一到玩兒罷了。隨即又放下手中牌,瞧著師妹陵襄到好一副盛氣淩人的姿態,自己也不過一笑而過。此番脾氣在有時到也是有好處的,年齡尚且年輕,心浮氣躁點也正常。自己也斷然不會怪他們,這話擱誰麵前,心裏多少都會有點不好受吧。她抬手輕撫師妹後背,耐心的安撫了兩下。想起往昔,師尊(劉燕處)教給自己的一些道理和人生經驗,左思右想也確為如此,孩童眼光終是向待自己好之人靠邊的,所以獨孤嵐理解。

  .

  “公雞鬥蟋蟀,死纏爛打。萬物皆有自己的道,此言非虛。師妹莫要為此氣壞了身子,得不償失。”

  .

  她唇角淺淺一勾,本就不擅言詞還愣是和兩個孩子過意不去,對方也是為了自家宗門來的,誰不想著自己利益呢。如此看來,眼下牌中情勢自己是必輸無疑。但,這渾水自己定是不能夠像輸了拍一樣慘敗,缺少了解。需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假…假的!?你們這……這是拿我當試探的卒子了!?

  楊天監臉色大變,本能退後一步,本想刻意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但轉念一想,這樣的反應,正好能證明自己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請前輩恕罪,晚輩不知這信物是假…”楊天監語氣顫抖,恐懼難以遮掩。

  不對,不對…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從被空降來的秦殊以惡意發言破壞談判,到金葉造假,甚至一開始自己請命出使瓏珍時如有神助般的順利……

  “但是晚輩相信,身為敬樓主的得意門生,久受耳濡目染的阮樓主,絕不會做出背信棄義之事!”

  說到‘背信棄義’四字時,楊天監的思緒中忽有一道閃電亮起,照亮了黑暗,驅散了迷霧——

  背信棄義!對!所有的不順,所有的巧合,都可以用‘背信棄義’四字來解釋!有人想讓自己死,死在瓏珍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