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作者:付卡      更新:2020-10-28 02:20      字數:4154
  唐怯,想來應該是麵前這位神仙姐姐的名姓了,這手鐲扶月喜歡得緊,當下便戴在了手上,盈盈施了一禮便算謝過。

  雖然尚不知日後生活如何,至少現在,扶月算是有了一個家。長水之威,如入青雲之勢,海晏河清,人文淵藪,過往皆數繁華。

  而這街巷所興,便是這酒樓酌聚群英會,一樽酒,詩千行,萬縷詩思酒中賦。

  晨起出行,我在幾起顛簸中聆聽轆轆的馬車聲,透過縐紗裝裹的窗牖掠過來往的繁華。

  忽念十載前的長水,那明亮的眼底,卷著千重山折著萬重水,極望不盡那一一念想的歸處。

  何時方至?不知者不致也。

  玉盞瓊釀,一樽清酒,偶來貪杯兩三盞,且把千秋醉,古今多少才子,也堪放浪形骸外,唯此樓是也。

  帳簾半掀,酒香侵鼻,我撥簾的手頓許,眉眼裏不覺縱銜欣然之色,諳盡得覓知音的喜悅。

  秋色才襲南渡裏,忽提袖下馬,亦攏得一身疏朗。

  我抬眸望樓閣,樓閣現橫幅,那筆力勁挺亦不失柳骨,若鐵畫銀鉤,不可多得。

  “以詩會友,拔得頭籌者,得佳釀一壺”

  思來生趣,所謂酒者,詩之行也,不外如是爾。遙想家中好友,十方之地,亦敢杯酒話詩賦。常念著幾家笑語,常聆著詩詞纏綿,隻恨笙歌不複天明。

  請君盡飲酒一杯,勾畫無痕知我意,寥寥幾字闡真言

  一樽酒,詩千行

  請君提筆揮墨濃,風雪黃昏寄飛沙

  此身戎馬隨,此心報國愧,美酒慰枯骨,孤墳誰人碓,邊疆號角催,濁酒幾溫回,醉臥沙場笑,故人幾時歸

  清酒穿腸過,人微醺,我跌撞起身抱首行禮,明眸輕斂不見醉色

  蓮生,禮過

  那意識深處辭家無旋踵的意念愈發清晰,旋即轉身離去,不留一片浮雲。

  隻是頓步於一處,精神力的敏銳清晰的捕捉到角落的身形,卻在不經意頜首間消失的無影無蹤,莫不是他們還沒有死心?少年骨子裏的鮮血直湧五髒六腑,如白浪滔天攜不可逆轉之勢經久不息。

  隻倒是人群,實不宜動手,隻得將人往郊外處引開。我看小青輕袖揚起,從懷中抽出一個和那梢頭上的玉珠,不覺一念起,與那半人高的樹便是咫尺之間,不覺伸手摘下那顆珠子。我與風雨同籌,滄浪踏歌行,我有遠客,可共一生。歲月知予我常魂,許是憐我少年,承君一諾,生死皆度外。

  “這東西,怎麽”

  我回首看去她魂力的光彩,恍惚間灼我年華,漫過寶珠,如烙朱砂。恍惚間,竟也是懂了三分。

  回袖擺風,步履輕移,徒手托珠肩胛前,我低眸複垂。塵寰濁風,綠水生皺麵,冬雪淒涼,青山夜白頭。想我年少時,韶華傾負,一劍酒也敢慰風塵,來人皆如故,天涯予我,遙不可及。而今故友伴我處,竟也躊躇。不覺合眸笑去多心,緩緩提了魂力,學小青般,將其注入珠內。你們二人將魂力各自注入玉珠,靜觀其變。隻見那珠子突生異變,魂力氣息一陣紊亂,忽明忽暗地閃爍了一陣,便忽地暗淡了下去,表層也逐漸硬化,結起一層殼狀物。待你們疑惑之時,那珠子竟漸漸漲大,在幾次吐息的時間長成了一枚腦袋大小的蛋。常魂常魂,常有魂居,這常魂樹苗,竟然育出了一隻魂“杜衡,亦名杜葵、馬蹄香、土鹵、土細辛。”

  “氣味功雖不及細辛,而亦能散風寒,下氣消痰,行水破血。”

  正逢季節更迭,羊毛似的細雨綿綿不絕,始不覺寒,卻最易大意患些風濕傷寒的小毛病,況且從前家中雖也要求遍覽群書,終究比不得行醫世家藏醫書之豐富,故此處一直是他一個小小的短板。恰逢石渠書樓傳出公告尋人謄抄古籍,長老與閱曆較為豐富的師兄們又都在為華夏門的預言祭祀法陣奔波,便沒什麽猶豫地自告奮勇了。

  奉命抄寫的正是《本草綱目》,卻是要整合幾代後人詳解而聚於一書的。這些批注他一行外人看著尚且覺得簡練而精妙,連怎服怎用都一一標注清楚,再一聯想黯雲樓和瓏珍穀素來交好的情誼,便也不難推測出它們的出處了。

  “黃連,亦名王連、支連。其根苦、寒、無毒。”

  “可治心經實熱,伏暑發熱、作渴、嘔吐及赤白痢,骨熱黃瘦,小兒疳熱(遍身瘡蝕、潮熱、肚脹、口渴),破傷風,痢症,痔病秘結,吐血不止……”

  一麵抄寫,他一麵心中暗暗誦讀,不求甚解,隻求知解一二便罷。筆尖墨色漸幹,他仍沉浸於所抄內容,眼皮抬也不抬,就一拎袍袖,探筆沾墨。卻不想輕輕一攪,頓覺觸感不對。關於那人的記憶,其實已經早就模糊的記不清了,隻是隱約記得那人有一雙好看的眼睛,與瞳孔一片灰白毫無神采的他完全不一樣,他總是習慣性的眯起眼睛隱藏那雙不正常的眸子,記憶裏最為清晰的大概就在於此,至於其他的,早就記不清了,就連人的名字也隻能努力去回想才記得起來。

  些許是不重要的東西吧,畢竟,他總是將不重要的東西丟到腦後,從而不再留意。

  用手輕輕拉了拉頭頂的鬥笠,黑紗遮住容貌隻從背後留下到腰的銀發,身體敏捷又輕快的跟上那倒身影,像是冥冥中有什麽東西指引一般,天生感情過少讓他幾乎沒有什麽要做什麽的心情,他下意識的跟隨他人的指引,不論是父親還是宗中的長老,至少是有了事做。

  他有時候經常想,這麽活著挺沒意思的。

  屏息將身體隱藏好,也感覺到第一魂技的效果時間快要失去,他瞧見那個人向城外的郊區走入,是發現什麽了麽?不過這倒也沒什麽,畢竟還未熟悉隱匿時他總是被發現,早就習慣了。

  ——習慣早已構成了他的全部,盡管他自己都忘記這些習慣來自哪裏。

  “嗨,沈兄,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

  感覺到魂技臨近結束時間,周圍也沒有適合隱藏的草叢或者樹木,青年也就幹脆露出了身影,那張臉在鬥笠的遮掩下若隱若現,最終被主人掀開黑紗,露出一張俊秀的臉,他挑眉笑著,雙眼眯起遮住灰白的瞳孔。周身白光縈繞,纏著發絲打了圈兒。合著的眸子在裏內微微動了動,帶著眼皮也顫了顫。凝神吐息,斂了周遭屬於白澤的福光神氣,任由一夜沉澱下來的魂力在四肢百骸擴散開。魂力沿著脈絡從頭到腳走了個過場,最終凝在鎖骨的魂印爍出了贏藍色光芒。吐納間睜開了眸,眼底有光亮作半弧狀劃過,抬手虛虛一握,感受著明顯蓬勃的魂力不由得勾起了唇瓣。

  “四十級了!”

  眉眼就著難以抑製的歡喜顯得愈發明媚,迫不及待地跳下了床榻風風火火地撩腿出了房間。雖說來到華夏隻有兩年,可因為武魂和性格原因沒少招惹到疼愛,加之自身本就喜歡玩鬧,惹得周圍長輩是喜歡得恨鐵不成鋼。紅色輕衫宛如流焰一般在華夏門內穿隙,似乎是在張揚地告知著自己的主人要開始霍霍事兒了。

  明顯是直奔著駁堂去的,看著守門的師兄,笑像不要錢似的揚起便奉了上去,嘴甜得打緊,這邊說著好師兄那邊便是好哥哥,插科打諢著就被放了進去。一進駁堂便往著正院走去,趴在門上,悄摸摸地往裏探了個腦袋。瞧著站在正中的長老楚丞,眉眼帶笑地操著一口尚有些軟糯奶氣的少女音開口。

  “長老長老,我四十級啦,昨兒可是說好的,要陪我去獵環呐。”“話雖如此,我倒是覺得,是您想要見我弄的這般鬼鬼祟祟,倒不如直接敲門來的快”

  冷哼出聲,隻聽金屬落地,鬆開手中雷繞短刀收回滿身的雷光著了別人的道也隻能暗怪自己不小心,氣息和身法都在自己之上,也不知逃去稟報長老夜襲能否成功這角色在幾分鍾內就換了個個,生命握在那別人手上,立刻強攻突破,怎可比佯裝放棄靜候時機更巧妙

  雷光鑽入草叢隱了身形,向更遠處遊走對了,就這樣,隻要雷光走的越遠,自己能脫身的距離也越遠屆時再抖身上報或是反擊也方便了不少抬頭仰望懸掛的一輪明月,雖不屬月類武魂,這白玉盤散發點點銀光倒讓人安心了不少深吸氣後向身後人發問

  “無事不登三寶殿,想要翻窗進來可不是什麽善意之舉那我就直接發問了你要做什麽,我並不覺得公子前來是想與我吟詩賞月”麵紗下似乎發出了一聲低沉的笑聲,他眼眸裏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並未回答你的問題,反而是饒有興趣地將視線落在了那道遠遁的雷光上。覺察到你啟動了魂技,黃色的魂環光芒在黑夜中一閃而逝,他嗤笑一聲,背後一抹紫色一隱而過。你覺得體內魂力驟然一滯,魂技竟是被生生打斷,不禁一陣氣血上湧正待你勉強壓下心口的滯悶感,他卻動了起來。他手微微抬起,手腕一陣輕抖,袖中突飛出三枚袖劍向你麵門襲來,同時一個縱躍靈巧地騰空而起,足尖在樹枝上輕輕一點,如一隻飛燕掠過,以極快的速度拉近了與你的距離,兩隻手指尖內扣,掌心中空,呈虎抓式,一手抓向你麵門,一手襲向你腰部。一抷白雪淬了夜,滯在了旮遝中。嘴角的熱汽化作怡人白霧消散在臉頰,如抹初雪光澤,在驟然的冰雪紛紛裏倏爾有了幾分橙霞。那凍人神情惹嬌子可喜,紮著圓鬟垂下流蘇般青絲,落在劍柄上。不乏冰錐造就華麗宮殿,卻不及所在殿堂的半分景。少女微微眯了眼,瞧見那倥傯繁華,繁星仍在掛遠山,晨霜攀黛瓦,瓦下六角雪花紋繡成雪,身披白絨倒襯得幾分嬌小動人。身形穿插在雪景圖裏,輕盈如風隻聞她又在秘閣對著那群有了靈的生物碎碎念,牽腸掛肚鳳梨鱈魚片轉眼又換轍。她嘟囔著,腳踢著雪精準的砸到遒勁的樹幹。

  莫道雪紛紛,精巧玲瓏小雪花總是能折射天地萬物。枯瘠瘦薄的小樹在泱泱饋贈下茁壯成長,正如她一同,微吐白霧如仙人氤氳,她俯首想起初生牛犢的知微,知微不知味。酸甜苦辣皆由天注定,她闔眼心無雜念。祁知微這個名字很難得到咀嚼,那個蹦跳著像路邊賣早春花骨朵的女孩,比那苦澀的枳還難品嚐。她伸手扯了扯即將從肩落下的襖子。路過鈴堂見七分美色便倚著閣樓小柱小憩,清霞落仍舊彌漫在鈴堂周遭。知微喜那幾分蘊含靈氣的寶地,她所踩踏便多了分細致。

  討人歡心自是美的,於我已得償所願。臉上洋溢著幸福微笑的姑娘在外人看起來像吃了蜜餞甜蜜,報喜鳥的鳴叫催化了她的行動。那酣睡的花圃,準確的來說應該稱為藥圃於溫床上盛放,比炎夏的太陽更加奪目,得天獨厚溫厚的香氣更添了沉鬱。碧泉的清澈,精致富麗的小樓映在瞳孔裏是紺青色的光澤,狡黠的小女瞧見無人便順手取了旁兒的白雪蓮花,末了還撫了撫花瓣上細紋,嗬護的怕是將其當成了瓷娃娃般。盞茶後,今兒個那同心鈴輕顫,撥人心弦。

  心下一緊而姣容不改,白底的鞋融進淺雪後留出痕跡,那小人兒跑的飛一樣的快,生怕誤了時。視野裏的花草美人不絕,在奔騰的最後刹住。祁知微知道是誰在叫她,她亦知道這個人於她,任誰掂量著都難以忽視。不僅因那冠絕天下的皮囊,更是因為那是秀舞坊的掌權者,秀舞坊坊主。她攥緊著白雪蓮花的莖葉,揉破了溢出了綠色的汁。

  推開水霧飄渺的翠綠青竹,祁知微過一方沉譚,天地寂然。踏在青釉鵝卵石上,互相碰撞的吱嘎聲添了幾分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