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昭經過不懈的努力，終於在這天下班之前把陣法紋路成功地鐫刻在陣盤上。她望著陣盤上盈盈閃光的白色紋路，向後一仰，癱在了椅子上，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專注於刻畫陣盤的時候，意識已經在皮膚中前進了一大步，隻差那麽一點點就能滲透進肌理了。

  但因為下意識地知道再往前一步會更疼，意識便沒有繼續前進，而是向從前一樣在肌膚裏不停飄動。

  對此楊昭並不在意，她知道當初突破《形神合一訣》看似是不經意的巧合，其實是之前那一個月反複努力失敗的結果，她從來也沒妄想過之後的突破都能在不經意間達成。

  把桌上淩亂的玉簡和陣盤收拾起來，楊昭邁出門去，像高疏桐姐妹倆辭別。

  她租的屋子裏學館有點遠，哪怕用暗影訣回去也要花上兩刻鍾時間——楊昭隻當是練習對暗影訣的使用，日日換著路往回跑。

  是的，楊昭有一個小小的嗜好，就是路程再短她都要七裏八拐地走。

  像從前，每天早晨都要為院長到小鎮那一頭的人家拿牛奶，一開始她會老老實實地走大路，但一個星期後她就會從旁邊的小路走，再一個星期後她甚至會繞到鎮外的田埂上跑過去。

  也許是因為潛意識裏想在外麵待更長時間，但又知道耽擱的時間太長了院長會發火，所以她自我欺騙地繞一大圈遠路，仿佛自己真的在外麵待了更久，可實際上，還不是要氣喘籲籲地在半個小時內完成那一切嗎。

  可哪怕是自我欺騙，久了也會成為一種習慣，後來上了大學，她雖不經常出門散步，但隻要出門，就一定會盡可能地繞遠路不回宿舍。現在也一樣，從學館到她租住的小屋，直線距離大概有二百裏，但她扒拉出的小巷子小弄堂之類的簡直數不勝數，隨便一拐就是。

  走小路的第一天，楊昭差點把自己浪死在弄堂裏回不去，足足花了兩個時辰問了無數個修士甚至繞到了人家的後花園裏才勉強走了出來，後來還是趁著休沐時仔細考察了一番才沒有再迷路。

  而現在，她對這些四通八達的巷子已經爛熟於心，閉著眼都能走出去了。

  此時已近子時，巷子兩旁的人家都熄了燈火，至於屋裏的人是睡覺還是修煉那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巷子裏安靜得很，除了偶爾蹦過的飛蟲，什麽聲音都沒有。

  月光照在地上像灑了片霜一樣，楊昭的影子被拉在身前，長得變形。

  短短一條小巷，躥過去就是石橋，橋邊的階梯上還攬著一隻烏篷船，河水帶著月光匆匆流過，小船隨之蕩漾起伏。橋邊的紅絲柳隨夜風微微擺動，如果不說出來的話，很少有人知道這樣溫柔的植物，汁液卻是觸之即死、見血封喉的絕頂毒藥。

  楊昭望著眼前的景象稍稍停下腳步，這一切簡直就像她夢裏的江南情景。

  但誰能想得到，這溫柔的景象後，潛藏著無盡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