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蟬鳴陣陣。

  我挺著肚子站在別墅門前按響門鈴，纖細的手指卻抖得很厲害——就在今天，老公把我懷的是女兒的消息告訴了婆婆。據說婆婆當場摔了碗，要求我立刻回家。

  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但想到婆婆發脾氣的恐怖樣子，就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門很快被打開，婆婆妝容精致的臉上照例沒什麽表情。我有些忐忑地低聲喊了句“媽”，得到一聲陰陽怪氣的冷哼，“賠錢貨。”

  我臉上的笑意僵了僵，習以為常地沒反駁。尷尬地進到大廳，我聽到婆婆跟了進來，強硬命令道，“桌上有碗安胎藥，你趕緊把它喝了。”

  安胎藥？我敏感的皺起眉頭，“媽，寶寶這都六個月了，喝安胎藥做什麽？”

  “讓你喝就喝！”婆婆立馬不耐煩了，“自己是個賠錢貨，還想給咱們老胡家再生個賠錢貨？！這是我問隔壁劉嬸討來的偏方，連續喝一個月，女孩也能變男孩！”

  喝藥改性別？不是幾年前就有專家辟謠了麽……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惴惴不安地小聲辯解，“不能吧？改性別是沒有科學依據的，再說了，媽，其實生男生女主要是和男人有關……”

  “放屁！”婆婆立馬眼睛一鼓，抬手便指著我的鼻尖，“孩子明明在你肚子裏揣著，還想賴我兒子？我告訴你，不喝藥就去給我把孩子打了，打到懷上兒子為止！”

  我心裏發冷，護著肚子後退一步，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媽，這好歹也是您的血脈……而且，”我有些慌了，努力找理由想說服她，“而且打掉孩子可能會導致再也懷不上……”

  “懷不上就換個女人懷唄，想給我胡家生兒子的女人一抓一大把！”

  婆婆臉上的神情十分不以為然，“說白了，你那肚子就是個盛飯的碗。怎麽，我兒子裝飯都沒喊累，讓你把飯給倒了，你還怨聲載道了？也不想想當初娶你這賠錢貨是為了什麽！”

  賠錢貨？這個稱呼深深的刺痛了我。

  當初父親病重，胡家確實給過我一筆錢。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嫁過來後才一直忍氣吞聲。可是這兩年來，我工資也不算低，工資卡全部上交給老公，再怎麽也該還了七七八八了。

  我深吸一口氣，垂在身側的手指深深陷入掌心，“媽……”

  “別叫我，趕緊喝！”婆婆高高的顴骨反射著刻薄的光，把碗往桌上狠狠一墩，“又喝不死你！從今天起，你就在家給我養胎！不生下兒子，哪都不許去！”

  瓷碗撞擊在桌上，裏麵濃黑的藥汁溢出了些許，彌漫著奇怪的味道。

  我吸了吸鼻子，那種帶著腥氣的味道讓我想吐，但婆婆的眼色越發淩厲起來，我隻好狠下心來，閉著眼捏著鼻子端起碗大口把濃藥灌了進去。

  惡心……

  強烈的氣味充斥在口腔，我放下碗，忍住想幹嘔的衝動，對婆婆牽起一個蒼白無力的笑。

  “還算你知趣。”婆婆這才滿意地哼了一聲，拎起包往外走去，還不忘趾高氣昂地吩咐，“有人約了我打麻將，我先走了。晚上胡青要回家，你記得給他把飯做好。”

  說完啪的一聲從外麵鎖上了門。

  我發著抖，眼看婆婆的身影終於消失在視野裏，飛速地衝往洗手間，妄圖將一肚子的液體吐出來，然而努力了半晌，終究無所獲，隻好倒在沙發上筋疲力盡地睡去。

  再醒來的時候，牆上的掛鍾已經指向深夜十點。

  我是被一陣又一陣劇烈的腹痛驚醒的。肚子裏一向安靜的寶寶不知受了什麽刺激，一直不安地顫動著，竟好似在掙紮。

  寶寶……它怎麽了？

  我冷汗涔涔地捧住肚子，蜷縮起身體呻吟出聲。巨大的恐慌像一隻無形的手，攫住了黑暗中無處遁形的我。

  “老公……好疼……救救我……”

  疼痛變本加厲的更加洶湧，我感覺到頭發被打濕成一綹一綹，僅剩的意識讓我痙攣著手指開始摸索手機，“救命……”

  身體開始變得無力，我艱難地挪動著孕期臃腫的身子往桌上的挎包匍匐過去。正在這時，門外卻突然響起了翻找鑰匙，以及轉動門把的聲音。

  有人回來了！

  我頓時激動萬分，劇痛難忍地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音。隻能趴在地上被動而又焦急地等待。

  啪的一聲，門被摔上。接著，大廳的燈被擰亮，照出男人的中等身材。

  是胡青！我欣喜若狂，用手撇去睫毛上的汗水，燃起希望，用盡全力朝他爬了過去，“老公……快、快救救我們的寶寶……”

  離得近了，我才發現老公腳步虛浮，眼神迷離，身上還有一股不屬於我的香味，顯然是又去那種地方喝了不少酒。

  我顧不得那麽多，滿心希冀地一把抱住了他的皮鞋，哀求道，“老公，我肚子好痛……你送我去醫院好不好？”

  這異樣的疼痛讓我恐懼，而眼前的男人是我唯一的救贖。

  我努力抬起臉看他，然而入目的卻是一張冷硬又不為所動的麵孔。我心裏涼的厲害，手不禁也下了幾分力氣，“老公，我知道你也不喜歡女兒，但你也不能就這麽讓它沒了……”

  “沒了就沒了！賠錢貨一個！”

  胡青似乎被“女兒”這兩個字戳到了痛處，臉上突然凶惡起來，照著我的胸口就狠狠一腳踹了過來，“賤人！要不是你肚子不爭氣，我媽早把公司讓我繼承了！現在倒好！”

  他醉醺醺的，說出的話也帶了七分陰鶩，“你這喪門星！早知道你不能生兒子，老子娶你幹什麽？艸了你那麽多回就艸不出個兒子來？嗯？！”

  羞辱的話語如同冰涼的毒蛇般鑽進耳朵，我還沒反應過來，雨點一般的拳腳就悉數落在了我的身上。

  醉酒的男人下手比平日更狠，我被打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拚盡了力氣護住腹部，大聲嗚咽起來，“求你住手……老公……求求你……”

  “哭你媽！”似乎被我的聲音刺激了，胡青周身的氣息更加暴戾，扯著我的頭發就一下一下地往地上撞去，“老子天天忍受著肥豬一樣的你，你不感恩，還給我生個拖油瓶？！”

  粗俗的字眼混亂地鑽進腦袋，求生的本能讓我伸手往他臉上抓去。然而這個舉動卻讓胡青更加憤怒，手上的力道更大，竟似要把我殺了才罷休。

  難道我今天真的要死在這裏嗎……

  頭上和腹部傳來劇烈的疼痛，我思緒混亂，腦子裏剛模模糊糊掠過一個想法，額頭忽然更大力地撞上桌角，接著眼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