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似蚩尤的老人，在說什麽。

  沒有哪個天主在意。

  神工天班輸、宏願天勒那隻識、山河天雅拉秀波，以及那位不知其名姓的天主，正在各展威能，翻轉著戰國界曆史。

  他們口中所頌，與其說是禱文，不如說是，一把利刃。

  他們正在以戰國界的人族，從蚩尤處得到的曆史索引為刃，一寸一寸、一分一分的，去分解、切割蚩尤的屍體。

  “原始之神，其名蚩尤……”

  “九黎為尊，祭煉五兵……”

  “明兮天道，創生百藝……”

  宏大的敘述，響徹天地，擾動著曆史。

  每一句被天主們念出，都有一個淡淡的蚩尤之影，從本尊上分化而出，落於一方，若是四方都在念誦，那就會被分切四份，各歸一方。

  於是，在東方神工天班輸處，出現了一架上及天穹的水車，每次有一個蚩尤之影落來，那水車都會凝實幾分。

  看來，神工天的班輸，缺了一架水車，要把蚩尤做成一個天機物件。

  在北方，勒那隻識處，則是多了一個盤膝及地的老僧，那老僧，隱約就是蚩尤那幹瘦皮相的模樣，宏願天，許是會多一個金仙。

  山河天雅拉秀波，則是要把蚩尤做成一個山碑，那山碑高及日月、鎮壓萬方，想必問世之後，必定是一件天機至寶。

  而不知名的，宛如虛影般存在的第四位天主，則是張口吸吮，每一道蚩尤之影，都被他吞進肚中，用於壯大自身修為。

  或為木具，或為石碑，或為傀儡，或者幹脆就是食物。

  蚩尤存於根果中的幹瘦身影，一層層被剝落，宛如被擺在餐盤之上，被片片切割的牲畜之肉，任由四界天主大快朵頤。

  一邊是念著自己昔日威名，一邊是做為盤中餐、釜中肉。

  其悲涼之處，著實難言。

  每一次分神裂魄，被天主們分食根果，都是剜心鑽骨的疼痛，可這疼，全然比不上蚩尤心中的絕望。

  遙望此界，又是一片末日墳瑩。

  這些新生諸天，便是幾個雜種天主，也能以斯世為玩物，威能可怕至極。

  舊神已衰啊……蚩尤微閉雙目，握緊拐杖的手，已經握出青筋。

  這時，他忽得聽到一個聲音“老先生，你真是蚩尤？”

  他連眼睛都不願睜。

  因為能與根果中的他，做正麵交流的，都得超脫曆史之上，並以各天界的神文才成，通曉神文的，必定是那批雜種天主。

  “老先生，你還記得九天玄女麽？”那聲音又問。

  蚩尤驟然睜目。

  虎目圓睜，內中精光迸射。

  昔日華夏戰神之威，仿佛一刹那重歸於其體。

  “你怎知九天玄女！”蚩尤目視眼前之天主，是個素衣和尚的模樣，一身雜種的臭味，是新生諸天之主沒錯，但九天玄女，可是他還來不及講述給此界人族聽的曆史啊。

  那素衣和尚，沒答話，反是一句句的，念出蚩尤在曆史中的絕命之刻

  “黃帝討伐蚩尤之暴時。

  蚩尤多方變幻，呼風喚雨，吹煙噴霧。

  西王母即遣戰神九天玄女授黃帝三宮五意、陰陽之略，太乙遁甲、六壬步鬥之術，陰符之機、靈寶五符五勝之文。

  黃帝遂克蚩尤於中冀。”

  隨著素衣和尚念出這段，蚩尤身上驟然分出一小半根果，落於素衣和尚麵前。

  其他四位天主，登時一愣，從哪來了一個打劫的？！

  正四人均分呢，怎麽就又被討去了這麽多！

  特別是班輸，他正忙著以原始之力，造就再一次天機法寶，若能成功，是與隕神之磨同級的對天主法寶，可那性命天主憑空一引，就把原始根果，奪了一半去，一小半不多，但是若是四人均分之後的一小半，可就是大頭了啊。

  “性命天主？你從何處拿到的原始禱文！”班輸忙是問著。

  林衝卻沒心情回答。

  他隻是瞧著眼前這一團根果。

  是根果沒錯。

  不過與林衝在他界的獲得的，純粹能量化的根果有異。

  這團根果是帶著意識的。

  一團瑩瑩光霧中，如電影一般，播放著逐鹿之野，蚩尤敗於黃帝的一幕幕畫麵，其中有九天玄女，有指北車，有靈寶五符，有太乙遁甲……這些曆史可能性，匯於一處，變成了一個極為龐大的能量源，比之林衝曾從迷霧界獲取的根果，要壯碩無數倍。

  雖然與地球的根果，仍然沒法比，但他界根果是星星，蚩尤身上分化出來的根果，就是月亮，地球呢，則是太陽。

  已經是很宏偉了啊。

  若是用於培育金仙，怕是能夠養育出一個大羅來。

  但是，林衝覺查到，手中這原始根果，其實還有個用途。

  或者說，是有個原本的用途。

  它可以被回歸蚩尤本尊。

  握到這團原始根果時，林衝驀地明白，為什麽蚩尤，或者說是舊神們，會青睞於一界人族，對其講述已身曆史，助其完成召喚禱文。

  是因為，一旦有真心誠意，供奉舊神的人族存在，那麽人族以禱文所召喚出的力量，是可以回歸舊神自身的。

  始於人，終於神，這是個信仰的循環。

  借助人族，完成重生。

  這是舊神完成自我救贖的唯一辦法。

  舊神們一直與人族們相互伴生，在諸天絕境中苦苦掙紮下去。

  怪不得蚩尤見到四位天主時，生出絕望之情，因為他知道，原始根果，也就是他的屍體，到了諸天之主手中，是絕不會還給他的。

  但有了林長生，就不一樣了。

  “還與你。”林衝把手中根果之力一推，重新歸還到蚩尤體內。

  那無盡的可能性，重新集於蚩尤體內的一刻。

  昔日之戰神，重生了。

  天空中仿佛綻放了一輪皎皎之日，蚩尤那幹瘦、老朽的軀體，充氣一般膨脹，瞬間變成了‘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鬢如劍戟，頭有角’的經典造型，同時體型急劇膨脹，幾乎可以撐破根果，駕臨塵世！

  “性命天主，你瘋了！”班輸一聲大叫。

  同時，四位原本相互爭奪的天主，跟忽然得著默契一樣，開始用力擠壓根果，要把蚩尤擠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