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是因為那個臭丫頭！

  可她竟然不來陪自己，還質問自己為什麽不能一個人睡！

  好氣！雲默天狠狠地把手機扔到一邊，鼻子裏長長地歎出一口氣，然後把自己重新塞進被窩，在一片漆黑中把自己縮成了一團，那雙濃黑的眉頭再也沒有散開過。

  腦袋疼得越來越厲害。他強迫自己睡去，仿佛睡意能夠麻痹自己。可他越是這樣努力地麻痹自己，腦袋裏偏偏就越是清醒，那些舊日的昏黃老照片質地的畫麵一遍又一遍地浮現在他眼前，畫質越發清晰。每一個細節都開始具體化，真實得就像是帶著他重新回到從前一樣。

  從前……

  他還住在矮小潮濕的地下室，關了燈的房間裏唯一的光源就是那隻小小的窗戶，他每天都守著那隻小小的窗口，安靜地等待著熟悉的高跟鞋聲響起。

  他還擁有世界上最美的女子，無論日子有多苦，她都那樣鮮活美麗，她唇角的笑容從來就沒有落下過，若不是知道自己到底過的是什麽日子，他也會像那些第一次見到她的人一樣，以為她是家庭美滿幸福的太太。

  從前，她最喜歡跳舞。寬大的裙擺隨著音樂舞動，每一次旋轉都完美地卡在節點處，裙裾飛揚，露出紅色舞裙下麵一雙白皙緊致的腿，她的眉眼中寫意著無邊的快樂，光彩照人。讓人挪不開眼。

  她經常快樂地像個孩子，看起來完全沒有憂愁，就像是最美好的天使……

  可惜，那都隻是表象而已。

  她把所有的美好和努力都交付給生活，但是生活回報她的全是痛。

  他有多少次看到她笑著回來，高跟鞋穩穩的。就有多少次看到她被撕破的衣裙，以及那白皙的腿上麵遍布的傷痕。

  他有多少次在那間小小的地下室裏看著她踩著音樂翩翩起舞，快樂似精靈，就有多少次無意間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哀傷和痛苦。

  濃鬱的哀傷和痛苦。

  她是天使。卻不是上天眷顧的那個天使，而是被折了翅膀跌落凡間被人肆意踐踏打壓的天使。

  想她，想抱她，想像自己從前幻想過無數次那樣，保護她，替她擋住那些攻擊。想讓她安安穩穩，簡簡單單。做一個最幸福的女人，和最快樂的天使。

  但是。她等不到了……

  不，不要走！媽媽……他無助地伸手，想要抓住她翻飛的紅色裙裾，想要握住那隻纖細的手。

  但他握了一個空，那個微笑的她，就像是一個虛無的幻影，被他的手指捏碎了。

  別走！求求你……不要走……他惶恐不安，像一個脆弱無助的孩子。臉上熱乎乎一片，他是突然警醒，原來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流出了眼淚。

  她還是走了。

  像一個墜落凡間的天使又被上帝叫回去了。

  但是想象永遠都隻是想象，人們之所以願意用那些美好的對比。往往是因為無法接受現實，這殘酷的現實……

  沒有上帝，也沒有天使，上帝不曾喚回天使，她是被人謀殺的。

  被誰謀殺的？當然是那個人！那個魔鬼！

  魔鬼！就是魔鬼！他咬牙切齒。

  恨意就像是這臘月裏刺骨的寒風，滲進骨頭，深入骨髓。

  他身背仇恨，麵對的卻是血緣裏最親密的人，要怎麽下手，要何時下手？

  為什麽他開始顫抖，為什麽突然這麽冷？

  他的額頭怎麽燙？快拿條濕毛巾過來！一道著急的聲音在雲默天耳邊響起，那聲音熟悉又遙遠。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抓住了那個熟悉的聲音，蒼白的嘴唇卻翕動著，低低地喚出一聲。

  求你了，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