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快到飯點了，梁母忙完了家務，閑暇之餘她來到廚房窗戶前，悄悄從五樓窗戶往院子裏張望。

  兩個小孩子正在院子空地上打架。

  一個是前樓李家的孫子，李良，一個是她孫女，柳曼。

  按理說看到自己孩子跟別人家孩子打起來，正常家長早該衝下樓去製止了，然而梁母卻躲在窗戶後麵靜靜的看著，不僅不心急，她飽經歲月風霜的臉上反而露出了一絲釋懷。

  “我這些年到底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回想起曾對孫女冷淡刻薄的往事，梁母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仿佛是沒有勇氣直麵曾經的回憶，許久後她終於鬆了口氣“小曼曼有良蛋兒陪著真的是太好了。”

  梁母知道孫女在跟李良學功夫。

  她也知道李良對於孫女的意義。

  起碼就作為家長這方麵來說，李良這個小孩子反而比她更像是柳曼的家長，看著兩個孩子在樓下打的你來我往，梁母心中對小曼曼的身手越發感到不可思議，有點不敢相信這是她的孫女。

  “平衡太差。”

  “發力拖遝。”

  “真氣不足。”

  空地上，曼曼左手化作掌刀墊步前衝，不等她發力出掌，李良已是貼身從她身旁滑步而過，背對著曼曼右腳往下一勾，隻見曼曼頓時身體失去平衡向前栽倒，終究是這麽久的功夫沒白練，借著栽倒之勢，曼曼雙手撐地擰身一腳就往李良的脖子掃了過去。

  李良背對著曼曼，左手接住她的腳腕順勢向前一提，便把她從地上拽了起來，甩手擲出兩米外，曼曼慌忙落地，腳下連退好幾步才勉強站穩。

  “不跟你打了。”曼曼深受打擊的蹲在地上，委屈巴巴瞅著李良。

  從頭到尾都被李良碾壓全無還手之力，不怪曼曼戰鬥力不足，實在是李良太強，其實曼曼的身手已足夠對人造成致命殺傷，換作一名沒練過武的成年人，在曼曼手底下怕是撐不了幾招。

  盡管曼曼最近懈怠了些許，功夫卻是沒有退步，這一點倒讓李良有點對她欣慰了些，李良瞥了楚雲天一眼“怎麽樣，要不要一起來試試？”

  “我？”楚雲天猶豫片刻“不太好吧。”

  雖然沒有正兒八經練過武，也沒有任何實戰經驗，但楚雲天能感覺到，如果他跟曼曼交手，對方很有可能非死即殘，而且這還不是他能控製住的情況。

  來自他的直覺。

  “我沒說讓曼曼上，這丫頭的成長速度還差了點意思。”

  李良蹲下身招來小黑，撫摸著小黑的腦袋“我老是跟她們兩個講述武術如何跟超凡者戰鬥，終究隻是紙上談兵，現在有了機會，我想讓玄心體驗一下凡物和神性生物戰鬥的感覺，這對玄心來說是寶貴的經驗。”

  “我又不是神……”

  說完這句話楚雲天怔了怔，沒錯，他確實不是神祗，但他是神的孩子，他無法在李良麵前否認這一事實，並且他確實也想想要搞清楚自己身上的秘密，想到可能會發生的後果，楚雲天咧了咧嘴“那啥，你得在旁邊看著，要是我失控了你拉著我點。”

  “沒事。”

  “嗚？”小黑瞅瞅李良，又瞅瞅楚雲天，它漫步走到楚雲天麵前，仰頭望著這個大家夥，又懶又貪玩，就這貨還能有什麽威脅不成？小黑嚴肅的觀察了楚雲天片刻，抬起前爪捅了捅楚雲天的小腿。

  小黑真沒看出來楚雲天有多強。

  既然李良要它跟這貨切磋，它當然會聽李良的話。

  “嗷嗚~”

  隻見小黑一個後空翻騰起一米多高，兩條後腿落地於三米外，人立而起，小黑抬起前爪架在身前，擺出了人類武者的拳架子，它衝楚雲天小聲汪了一聲，示意楚雲天放馬過來。

  眼見楚雲天遲遲不出手，小黑疑惑的看著他“嗷？”

  “真要打？”楚雲天猶豫的望著小黑。

  小黑點點頭。

  “……”

  楚雲天捏了捏拳頭“打人的招數我隻會一招，還是李良教我的，玄心妹妹……你可得躲開啊。”

  “嗚！”小黑點頭。

  楚雲天試探道“那我上了？”

  “嗚嗚！”小黑催促般的點了點頭。

  “我真上了？”楚雲天緩緩向前傾斜身體。

  正當小黑準備再次點頭時，就看到楚雲天俯衝著向他奔來，腰腹提勁身形如同一隻飛躍的雄鹿，兩三步便跨越了雙方之間的距離，小黑頓時一驚，耳朵支棱一下給豎了起來。

  楚雲天一步踏下。

  力從地起，借助鹿形身法的衝勢，楚雲天俯身一拳打向比他矮了半身的小黑，拳鋒直朝它狗頭打去，正當小黑舉起前爪肉墊準備硬扛時，李良當即出聲喊道“別硬接！”

  “嗷？”小黑下意識做出側身閃躲動作。

  拳頭擦著它的耳朵打到了空處。

  衝勢力成，身體二次發勁，兩股力道疊在了一起形成雙重衝擊，這是天劍第一式，龍擊，如果這一拳讓楚雲天打實了，他衝向小黑的身體勢能會形成第一輪衝擊，當第一輪衝擊命中的瞬間，他身體勁力會同時爆發出第二次衝擊，僅憑肉身凡胎根本阻擋不了這股破壞力。

  “玄心的真氣爆發比人類更強，力道也不差，綜合實力要比同期人類武者強出不少，小心她的身法和牙齒，這孩子急了說不定會咬人的。”

  剛剛提醒過小黑以後，李良又向楚雲天道出了小黑的信息，雙方並非為了決出勝負，這一場實戰教學成分居多，因此李良各自向雙方講解了彼此的強項和弱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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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曼曼在李良身邊小聲問道“良蛋兒，剛剛楚雲天那一招是啥呀，看著不怎麽厲害的樣子，你為啥讓旺財躲開呢。”

  “不躲開就被他打殘了。”李良敲了一下曼曼的腦門。

  李良的天劍之道共有十六重，其中有四重奧義，凡人見聞之際便會失心崩潰，龍墜，遊光，歸一，海蝕，這四重奧義裏麵，隻有龍墜這一式，勉強處於凡人神智能夠承受的臨界點上，因此李良常常把這套功夫稱作天劍十三式，或是劍十三，隱去的三重奧義則屬於凡人不可觸碰的禁忌。

  除過這四重奧義以外，前中後秘的基礎招式也屬於真理級武學，想學會不僅要日複一日的苦練，還得通曉其中的道理才可融會貫通，楚雲天卻是在極短時間內掌握了他人花費二三十年才能練就的苦功，剛剛那一擊就是最好的證明。

  “咣~”

  正當李良跟曼曼說話時，隻聽咣當一聲巨響，他和曼曼定睛望去，就看到小黑保持著前撲的動作，張開嘴，身體懸停在了半空，一張臉仿佛快撞扁了似的，擠成了一個滑稽的形狀。

  乍看上去就像是被一堵看不見的牆壁擋在了外麵。

  “兒兒兒！”小黑掉到地上疼的嗷嗷叫，兩隻前爪捧著鼻子拿頭在地上亂拱。

  原來在李良跟曼曼講龍擊這一招的期間，小黑主動迎著楚雲天攻了過去，欺負楚雲天沒學過功夫，利用高速身法不停的調戲他，本來小黑就是撲過來想嚇一嚇楚雲天的，結果它惡作劇的撲咬被楚雲天當真了，楚雲天的自我保護機製下意識張開了神聖領域。

  然後小黑就一鼻子撞在了上麵。

  “嗚……”

  鼻子是小黑最敏感的部位，驟然受創它都快疼哭了，它淚眼汪汪的看著大家，最後看向了楚雲天，楚雲天也沒想到小黑撞的這麽狠，打也不打了，趕緊走過去安慰小黑。

  “兒！”小黑尖叫一聲夾著尾巴迅速躲開。

  它跑到遠處汪汪汪的衝楚雲天大叫，狗嘴裏一片口吐芬芳，發覺這種叫聲不能進入楚雲天的理解範圍，於是小黑又換了一種叫聲“汪汪汪！汪！唔汪！唔……兒！吾兒！”

  “啥？”楚雲天皺了皺眉。

  小黑氣呼呼的瞪著他“吾兒！吾兒！吾兒！”

  “它……”楚雲天將信將疑的指著小黑緩緩看向李良“玄心是不是在罵我？”

  李良點點頭“嗯。”

  為了證明自己確實是在罵人，小黑又從地上人力起來，兩條後腿站著，一隻前爪抱著鼻子，另一隻前爪指著楚雲天，大聲叫著“吾兒！吾兒！兒……二百五！”

  二百五，三個字，字正腔圓。

  “會走路了不起啊？會說話了不起啊？”

  楚雲天罵罵咧咧走過去“你這走狗竟敢罵我！”

  借著體型優勢楚雲天從後背按住了小黑，卻被小黑用尾巴呼呼的抽到了臉上，兩個家夥頓時扭打在一起，在地上滾成一團，看他倆玩的這麽開心，李良就不叫他倆回去吃飯了，不打擾他們的興致。

  到了飯點，曼曼回去吃晚飯，李良也是回到自己家去，留下小黑和楚雲天繼續發揮過剩的精力，回到家中，有兩位意外來客正在客廳裏坐著，見了李良，兩位客人笑著跟他打了個招呼，笑容裏充滿了尷尬。

  來的正是雲天的爺爺奶奶。

  兩個老人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看上去是來送禮的，眉目間又帶著對這些東西的不舍和窩火，卻不敢表現在臉上讓人看出來，李良衝二人點了點頭便直接回到自己房間。

  秦淑芬也在屋子裏。

  確切的來說她是在屋子裏躲外麵的公公婆婆。

  “不好意思，讓你們家見笑了。”秦淑芬坐在窗邊，輕柔的給小嵐梳理著羽毛，她小聲道“差不多就今晚上吧，我跟雲天就回去了，這段時間麻煩你們照顧了。”

  “沒事。”李良打開電腦登陸了sn。

  他進入《凱爾的秘密廚房》了一下幾個名字看起來比較正派的網友，發了一條問題，隨後就把聊天室最小化，轉而看向秦淑芬“不想回去你們可以繼續住一段時間，不必因為外麵的兩個人就向自己妥協。”

  每次都是這樣，雲天的爺爺奶奶從不管自己的言行會造成怎樣的後果，孩子變好了他們歸功於自己，孩子不好了全都是秦淑芬的錯，責怪秦淑芬沒帶好孩子，把兒媳婦氣回娘家以後沒兩天就後悔了，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登門，他們登了門也不認錯，就是想著送點禮讓娘家那邊把秦淑芬勸回來，多年以來楚家二老一直是這麽幹的。

  這回可好，秦淑芬沒回娘家，跟著兒子跑到了同學家借住，楚家二老提著禮去她娘家撲了個空，轉手又提著禮跑到了這裏來，隻不過這一次不同，李家沒有誰會像她娘家那樣收了禮幫忙勸說。

  錯了就是錯了，真以為送點禮就可以不用認錯麽？秦淑芬心裏是這麽說的，然而事到臨頭，她也不可能讓孩子跟著她寄人籬下，這一次也不會例外，即使李良不表態她也打算回去了。

  人就是這麽矛盾。

  “我還是回去吧，在你們家住，晚上睡覺不怎麽睡的踏實……”秦淑芬忽然意識到說的話不太合適，趕忙道“我是說這幾天我老做噩夢，可能我認家吧，回去應該就好了。”

  “好。”

  既然是秦淑芬自己的選擇，李良也不多說什麽，他轉身打開sn聊天室繼續跟網友閑聊，想到外麵兩個仿佛來上門催命的老人，秦淑芬心煩意亂之餘，轉而把注意力集中在了李良的電腦屏幕上，見到李良麵對著一塊白屏打字打的起勁，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在幹什麽呀李良。”

  “哦，跟網友聊天。”李良一邊打字一邊回道。

  秦淑芬疑惑道“聊天軟件？我聽說過網聊，不過你的聊天室框框怎麽沒有字，我看全是白色的。”

  “白屏是對普通人的一種保護，屬於一種物理層麵的視覺隔離，隻要你看不到聊天室裏的信息，就不會跟那些家夥產生交互，也就不會被他們傷害到。”李良衝著電腦屏幕揚了揚下巴“這裏麵的可都是一群危險人物。”

  秦淑芬有點懷疑“危險？有多危險，隔著屏幕難道他們還能跳出來打我不成？”

  “不光能跳出來打你，如果他們想這麽做，他們還能把你從屏幕對麵抓過去。”李良看到聊天室裏凱爾回複的消息，他微微一笑，扭頭卻見秦淑芬呆滯的表情，問道“你信神嗎？”

  “我……”秦淑芬猶豫了。

  “我不信神，我隻信我自己。”李良拍了拍秦淑芬的肩膀“求神不如求己。”

  說完李良便起身走出屋子，秦淑芬呆呆的望著電腦屏幕，不禁回想起結婚十年以來的點點滴滴，她也曾信過神佛，向神佛祈禱過闔家幸福，然而神佛從未回應過她的期許。

  在她雙眼定定凝視著電腦屏幕的過程中，或許是肉眼長時間凝視引起了幻視效應，她眼前的畫麵出現了些許扭曲，電腦屏幕上那慘白的聊天框隱約扭曲出了些許線條，混亂而無序的線逐漸組成了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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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凱爾別走啊鹿仙人！

  那些混亂的線條越發清晰起來，正當秦淑芬即將完全看清聊天室的文字信息時，突如其來的外力幹擾使她當場清醒了過來。

  “媽？”楚雲天用力搖晃了秦淑芬兩下。

  就在秦淑芬凝視著電腦出神之際，她連孩子回來了都沒察覺到，直到楚雲天擋在了她與電腦屏幕之間，擋住了她的視線她才恢複清醒。

  “我、我沒事……”秦淑芬甩了甩頭。

  她心有餘悸的遠離了電腦一段距離“那聊天室裏的……李良的網友，他們都是些什麽人，你知道不？”

  “你說他們？你看到他們了？”楚雲天回頭看了一眼電腦屏幕。

  秦淑芬趕緊拉住他阻止他回頭“這台電腦不太對勁！”

  “沒事的。”楚雲天安慰道“我也在裏麵，他們都是李良的朋友，人都挺好玩的，除了一個叫菲什麽來著不太好說話。”

  凱爾的秘密廚房。

  菲利斯惡臭的舊日神子，你說的話我可都聽見了哦。

  班塞德菲利斯，那你順著網線過去把他滅了唄，不過據我推測，你被鹿仙人搶先一步給滅了的可能性更大呢，偉大的藝術之神，背球者墨菲斯特。

  菲利斯誰滅了誰還不一定，何況，我是司掌藝術神職的神，優雅且矜持，怎麽會跟一介凡人動手動腳，等鹿仙人成仙了再說吧。

  菲利斯等等，你剛才最後一句說了什麽？

  班塞德背球者墨菲斯特。

  菲利斯草泥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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