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山寨詭事
作者:爛桃子      更新:2020-10-26 10:34      字數:3318
  村寨裏靜悄悄的,仿佛連心跳聲都清晰可聞,藺皓不由自主的緊了緊衣襟,夜鶯兒抬眼看看黑沉沉的天幕,建議道:“不如退入屋中等候吧。”

  藺皓搖頭哆嗦道:“那盞油燈實在太過滲人,還是在院裏要安心些。”

  鬱律略一思索道:“院內視野較為開闊,若需彼此接應也更方便些,暫時就在屋外呆著吧。”眾人一想也是,均閉口不再多言。

  “叩、叩!”一陣冰冷的敲門聲倏然響起,眾弟子猝不及防,頓時被驚出一身冷汗,藺皓失聲道:“有鬼!”

  鬱律喝道:“無知小子,滿腦子胡思亂想。”

  藺皓往鬱律靠近幾步,故作鎮靜道:“師兄,聽說冤死的鬼魂怨念太重無法感召,而且憤世嫉俗,巴不得把所有人的魂魄都拘為玩物,你說咱們會不會真遇到這髒東西?”

  鬱律不置可否,笑道:“師弟,晚上可莫說鬼故事,因為人愛聽鬼也愛聽”

  話音未落,東牆角驀然傳來一聲沉重的歎息,牆壁上浮現出一張男人的麵孔,朝眾人微微咧嘴一笑後便即隱去。

  眾人頓覺毛骨悚然,那聲冷不丁的歎息,簡直就像是能刺穿心腑的利劍,藺皓頭皮發麻,簡直被嚇得說不出話來。

  夜鶯兒的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在這靜寂的黑夜裏,她已然忘卻了身旁的師友,壓抑的氣氛讓她隻想放聲尖叫。

  夙沙清影跨前一步,纖纖玉掌托在夜鶯兒腋窩處,無聲的安撫讓夜鶯兒稍稍穩下心神,隻是緊咬的牙關卻忍不住“得得”碰撞。

  夙沙清影臉色發青,正試圖說幾句帶著安慰的話,也順便給自己壯膽時,西牆角毫無預兆的又傳來一陣“桀桀桀”的冷笑聲。

  眾人杯弓蛇影,很想聚攏一處,可惜雙腳卻像灌鉛似的邁不開步伐。

  寒入骨髓的冷笑聲像是扣響了死亡之音,一隻瘦如雞爪,蒼白而泛青的手掌從牆外探進來,修長尖利的指甲上塗著鮮紅的油膏。

  緊跟著,一顆披頭散發的腦袋幽幽冒起,仿佛是用鮮血浸洗過,血糊糊又濕漉漉的,上半身罩著襲通紅長袍,再往下,竟然空無一物!

  藺皓渾身毛發都豎了起來,腦海中卻不期然冒出個古怪的念頭,感覺以往聽到的鬼故事實在太幼稚了。

  鬱律猶自鎮定,厲聲喝道:“哪來的孤魂野鬼?”

  半身鬼物就像牽線的木偶,在空中忽左忽右的飄來蕩去,那瘦骨伶仃的手指用力曲張成詭異的姿態,慢慢悠悠將滴血的長發撥開。

  眾人胃部緊縮,那是何其恐怖的一張鬼臉!

  青黑色的血管宛如牆上的爬藤攀在脖頸及臉頰上,沒有下巴,鼻子隻是個深邃的空洞,眼睛沒有瞳孔,盡是布滿血絲的眼白,鮮豔臃腫的上唇微微翹著,帶著怪異的令人心悸的微笑。

  流動的空氣驟然降至冰點,夜鶯兒的肺腑幾乎被凍住了,眾人戰戰兢兢,身軀篩糠似的哆嗦起來。

  鬱律周身驀然躥騰出一股亮麗堂皇的霞光,猛地跺跺腳強笑道:“好個醜陋東西!”

  聲音極響,帶著股催人鎮定的神力,傳進耳中有如夢初醒之感,讓人驚心稍安。

  那鬼物嘴角一揚,驀然一低頭,那顆孤零零的腦袋逕直掉落下來。

  夜鶯兒掌心全是冷汗,卻忽然咬咬牙,一腳往鬼頭踢去。

  鬼頭口中猶自發出刺耳的冷笑,淩空忽閃,急往夜鶯兒麵門奔來,縈繞著鬼頭的那股腐爛惡臭遠遠可聞。

  夜鶯兒感覺一陣惡心,忽見身旁揚起一道白茫茫的利爪,搶先一步穩穩當當將鬼頭抓在爪中。

  鬼頭呲牙咧嘴,伸出一條猩紅狹長的舌頭作勢舔來舔去。

  夙沙清影冷哼一聲,爪上白光轉盛,瞬間將鬼頭壓成了飛灰。

  “桀桀桀”的怪笑聲依舊不止,半空中的鬼物笑不可遏,脖頸上憑空又生出一顆頭顱來。

  這刺耳的尖笑聲回蕩在鬼舞寨上空,更增添了些許恐懼之意。

  鬱律吩咐眾人呈扇形排布防禦,忽見屋裏供桌上的那盞油燈突兀的跳了幾跳,光芒漸轉熾盛,整個院子都被映照得碧森森的。

  鬼舞寨中一朵朵碧幽幽的火花依次盛開,不一刻,家家戶戶燈火通明,徹底喧鬧起來,院內院外鬼影幢幢,不知有多少凶靈厲鬼在此地幽遊。

  藺皓謹慎的盯著前方,忽然像看到了什麽極度不可思議的事情,駭然失聲道:“快看!”

  眾人扭頭看去,隻見鐵桶旁那兩個紙人眼珠驀然轉了轉,抖手抖腳,顫巍巍的站起身子,竹片撐起的軀殼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響,紅彩塗畫的嘴唇微微張翕著,呼吸聲漸轉急促,宛如死神的催命曲撕扯著眾人的心理防線。

  夜鶯兒冷汗涔涔,腦中一片空白,身體如寒風中的秋葉瑟瑟發抖,正驚懼得不能自製時,鬱律喉間驟然發出一聲爆喝,滄浪仙劍運轉一片劍光往紙人斬去。

  “砰砰”兩身悶響過後,紙人隻退了數步,那紙糊的人偶竟如精鋼鐵鑄般堅硬,見鬱律倒吸一口冷氣,紙人似乎還咧嘴笑了一笑。

  院外愈發熱鬧起來,破爛的院門乒乒乓乓幾下即被捶成碎片,一大堆紙紮的人偶蜂擁而至。

  鬱律道:“隻是陰靈附體,除身體強橫外沒有別的本領,鶯兒師妹與藺皓防守地麵,待我等先打發這些陰靈。”

  院牆上鬼影重重,一個個黑魆魆的影子張牙舞爪地撲來,夙沙清影催動帝羽劍,召喚出三足金烏奔突禦敵,金焰過處隻把鬼影燒得嗞嗞作響。

  鬱律拋了滄浪仙劍不用,使出一手克製鬼魅的雷擊術法,一枚枚雷球在院落上方滾動,將那一道道鬼影肆意狂虐。

  夜鶯兒和藺皓終於定下心神,其實他們心中最害怕的是那觸摸不到的、思之不透的詭異之事,麵對實實在在的物體絕不至於當場崩潰。

  兩人暗中咬咬牙,怒氣衝天的撲身向前,揪著紙人就是頓狂風暴雨般的毆打。

  ※

  林漠帶領的那支隊伍遇到了大麻煩,那片迷霧中有禦空禁製,當眾人被迷霧包裹時,仙劍法器就像條死蛇一樣再也無法催動,就連體內法力的運轉都凝重遲滯起來。

  迷霧裏有個奇大無比的陰陽窟,黑白兩色的霧氣呈太極圖案旋轉不定,眼前忽而白茫茫的,忽而黑漆漆的,窟中強大的吸嘬之力牽引著群修身形忽忽往下墜。

  初始時林漠也驚出了一身冷汗,直至下墜十餘丈後發現身體並無不適這才略略安心,他出言吩咐道:“聚集一處,切記不要分散。”

  然而下一刻林漠愣住了,他完全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狠狠揮了揮袍袖,眼前依舊模模糊糊什麽都看不見,剛剛還能感應到身旁江疏月的氣息,如今卻渺渺茫茫再也尋覓不著。

  林漠有些慌了神,伸手胡亂連抓兩把,卻未觸摸到任何東西,而身形依舊不受控製的在往下墜。

  再過片刻,林漠漸漸已感受不到自己的軀體,就要在渾渾噩噩中隕落麽?他腦海中念頭突然浮起個念頭,此生是否已經活夠本了?

  ※

  天空灰蒙黯淡,江浸月蘇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片泥窩裏,腦袋是暈乎乎的,四肢也酸軟乏力,極感困倦。

  耳邊傳來潮汐漫卷的聲音,抬眼遙望,一道紅褐色的滔天狂瀾在不遠處興風作浪。

  隊伍裏的修士都落身在附近,林漠與沈天祿身上泥濘不堪,正專心打坐以恢複元氣。

  見眾人悠悠醒轉,林漠低聲吩咐道:“不必心急,先運轉法力護體。”

  眾弟子疲憊的眨著眼皮,聞言紛紛自行打坐休養。

  未多時收功起身,卻見穹頂高懸,這赫然是處從未聽聞過的未知之地。

  高空雖然昏曚,但半空中雲煙不生,視野倒是分外清晰。河水之畔有高嶺,稀稀疏疏長著些平日極少見的植被。

  林漠目光瞬也不瞬的盯著那道狂瀾,眼中露出疑惑之意。

  沈天祿嘎聲道:“傳聞北狄有凶水,後羿殺九嬰於其中,莫非就是此水?”

  林漠憂心忡忡,甚是費解道:“水質呈紅褐色,驚濤駭浪時時刻刻奔湧不絕,的確跟凶水模樣的描述相吻合。可是傳言中後羿射殺九嬰後,凶水即告幹涸,石煙城距離北狄萬裏之遙,怎會莫名和其扯上了關係呢?”

  沈天祿同樣沒有頭緒,又問道:“那陰陽窟斷人八識,不知我等是否還在石煙城附近。”

  林漠搖頭道:“此地土質和石煙城迥然有異,若非是座獨立的空間,便是已經遠離石煙城地界了。”

  沈天祿懊惱不已,歎道:“莫名其妙便來到此地!請問師兄下一步如何行事?”

  林漠亦歎道:“這跟鬥栽得大,先吩咐各弟子尋找下出路再說。”

  兩側都是懸崖,頂上陰陽窟也未見蹤跡。林漠掐指推算了盞茶時分,沉聲道:“順流而下太過凶險,循水往上生死摻半,師弟可有良謀?”

  沈天祿道:“不如往上一搏!”

  林漠略一思索,見眾弟子麵色惶惶,反倒興起股不服輸的狠勁來,怒氣填膺道:“甚好,老夫就不信邪,勢必要找出那始作俑者來出口惡氣。”說罷揮手帶領眾人逕奔上遊。

  河道中水流澎湃,群修不敢大聲喧嘩,悶頭踏上仙劍,挨著地皮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