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六章 救不救紅原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1-02-05 21:56      字數:3778
  另一個眼皮狂跳的是常餘。

  他揉了三天不見好,竹聲勸他去看看郎中,他不以為意,隻當是自己夜裏觀星睡眠不足,並未引起多大注意。

  自打脫了禁閉,常餘要忙的事情太多。

  於公,靖王要他占卜攻取東海城的凶吉,近期,又送來一個紙條,上寫:紅原運勢如何。

  於私,諶盧拜托他找人,自己還要看看戀人這一路的運勢,另外,繆大哥現在身在何處?他還安好麽?

  一樁樁一件件,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觀星不是隨便測測就完了,得要留意數日甚至是數月的星象變化,再要結合卦辭一一準確分析,哪裏有想象中那麽簡單。

  公事畢竟靠前,朋友的托付也得靠前,至於秦簪麽,她一個女孩子家能惹多大事,又有機靈的小茹琬兒和體貼的懷璧陪伴,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因遞來的條子是急務,因此常餘一夜沒睡,勘定星辰,預測紅原城的運勢,相對於一件事一個人,一座城相對好測,因為它就在那裏,一動也不動,是以到了黎明,已初步有了結果。

  東方微熹,群星隱退。

  常餘收黃金十分儀,嫌棄地瞥了一眼回爐返工衡臂的大十分儀,下紫金台上車,回返家裏準備補覺。剛到巷口,看到竹聲抻著又白又細的脖子望在門首,就知道有事。

  果然,竹聲急匆匆迎了上來,把想下車的常餘往車裏一塞,道:“王府那邊要你趕緊去一趟。”言罷塞給常餘一卷熱騰騰的白棉紗。

  常餘湊到鼻子一聞,棉紗裏包著的是自己最愛吃的鹹蛋黃飯卷,心中登時湧起陣陣溫暖,令車夫掉轉車頭,回頭衝竹聲一笑:“把床鋪好,我回來補覺。”

  望著消失在巷口的馬車,竹聲輕歎一聲。

  車子很快到了王府,常餘稍稍整點形容,上門告見。

  向兵候在門首似乎專為等他,見人到了,也不廢話,拉起來就往裏頭走。

  看這架勢,也不知道出了多大事,要自己來做什麽?觀天測運可不是個能著急的事!

  靖王坐在廳上,左邊坐著夏無名,右邊坐著石立胥。

  常餘一驚:方山公不是在巨原渡口練兵麽,怎麽回來了,看來事情真是緊急。

  誰知靖王卻一臉悠閑樣子,臉色也不錯,同前些日子的橫眉豎目像變了個人。

  “這麽早將天師找來,實在是對不住啊!”

  常餘撓撓頭笑答:“沒事沒事,反正沒睡。不知主公找我來所為何事?”

  靖王先誇讚了幾句“勤於司職”“天道酬勤”之類的話,再答:“昨天送給天師的條子可見到了?”

  虧得常餘急事先辦,現在有了應對。“回主公,臣接到手諭即刻準備,托老天爺的福,昨夜天氣晴好,已大致測出了結果。”

  “甚好,結果是什麽?”

  “紅原城破!”

  結果一出,廳上主臣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沒有言語。

  常餘候在下邊幹等,約莫在他們三個互看厭煩之後,石立胥提問:“有沒有城破的具體時間?”

  常餘回道:“因觀測時間較短,沒有個具體時間,大致不超過一個月。”

  “一個月!迫在眉睫了!”石立胥陷入思考。

  夏無名問道:“天師可有為紅原百姓官弁人等測運?”

  常餘答:“星象顯示不明,似隱似現,或有變數。”

  “此話怎講?”

  “古語雲:盡人事,聽天命。但當天命閃爍之際,可以盡人事而向有利的一方推動,或可避凶趨吉也說不定。”

  三人又互相看了看,靖王問出最後一個問題:“以天師近日觀星所得之結果,我軍是攻取東海城有利些,還是攻取紅原城有利些?”

  哦,原來是要打紅原。

  常餘道:“自然是先打紅原城,卦象都預示了,紅原城破!”

  常餘走後,靖王三人繼續商議。

  石立胥先開口:“請主公明鑒,上天已有預示,事在人為,我軍當救紅原!”

  靖王閉著嘴不說話,臉上看不出喜怒。

  夏無名回應石立胥:“方山公莫急,此事還需從長計議,它外圍畢竟圍著兩三萬的妖軍,我們同妖軍野戰,討不到任何好處!”

  石立胥急道:“救紅原不是為救高鋤治那小兒,救得乃是紅原邊軍和萬千百姓,臣願領紅原重騎突入重圍,收攏舊部一並突圍回來。”

  夏無名道:“此舉乃為下策,紅原重騎乃我軍至銳,輕易不可犯險,即便衝下紅原城,但再出來一遭,紅原城的輕騎和步兵可沒有重騎的鎧甲,恐怕得不償失!”

  石立胥是真著急,紅原邊軍乃是他一手創立起來的,之前被高鋤治排擠出來隻帶著親衛逃離,這並不代表邊軍對他沒有舊情,也不代表他對紅原沒有遺戀,是以在收到靖王專遞的肅王求救信後,第一時間趕回寂磬。

  “主公,高鋤治雖然不是個東西,可邊軍實在是我方一劑強援,有了他們我們如虎添翼,紅原城必須救哇主公,再不救,紅原城破,邊軍耗盡,就什麽都白瞎啦!”

  靖王終於開口:“方山公稍安勿躁,紅原救是一定要救的,不過不是這麽個硬拚法!”

  石立胥離席抱拳單膝跪地:“請主公示下,石某火裏火裏去,水裏水裏去!”

  靖王又玩起了他的老把戲:“軍師可有良策?”

  夏無名暗笑,卻不敢流於顏色,隻伸出五根手指,然後攥緊了握成拳頭。“五指扇不響,拳頭打人疼。臣以為,當合力討伐紅原妖軍。”

  靖王眯著眼睛問:“如何合力?”

  夏無名瞧了瞧石立胥,又瞧了瞧靖王,抬起一隻拳頭,又落下一隻拳頭。

  “這合的非是人力之力,乃是各位玄武大將軍的力!”

  --------

  兩日後,靖王罕見地親自出征,拜方山公石立胥為正印先鋒,領三千紅原鐵甲重騎、五千寂磬玄甲並三萬精兵向紅原城開去。

  同行的,有五十尊紅綢覆體的“玄武大將軍”和三十輛生有龍頭的奇怪車子。

  此行出師名為“征伐肅逆”,報的是高鋤治偷襲木鱉城之仇。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報仇為什麽不帶萬俟良蹠,反將他和李力擎遠遠遣到大沼澤邊上對付流寇。

  大沼澤在銅山之東,千裏泥濘少有人居,雖然那邊偶有悍匪海盜襲擾沽淐港,但都是小打小鬧,憑東海艦隊和沽淐港守軍完全應付得了,何必殺雞用牛刀,將李力擎萬俟良蹠新訓的北征軍派到那裏去吃泥?

  包括常餘也看不明白。卻有一個令他討厭的人看得清楚。

  邵盡秋道:“靖王此次‘禦駕親征’,不是去打紅原,而是為救紅原!”

  常餘打了個大哈哈:“嘩眾取寵,聳人聽聞!”

  朱珠狠狠拍了常餘一下:“你幹嘛總是針對邵公子?是欠你錢了還是燒你田了,怎麽老是別別扭扭的!我把醜話說在前頭,邵公子是我請來的,你要是再這樣子,我可掃地哄人了!”

  邵盡秋擺擺手道:“不打緊的朱大小姐,常公子或許對我有些微成見,不過都是些小節,時間長了必然就看懂了。”

  常餘心裏想:懂你個屁,等你不再騷擾我竹聲妹子我再給你好臉!

  嘴裏問道:“高鋤治在鍾玄時處處為難王爺,在紅原又害死了萬俟老將軍,荼毒木鱉城上萬百姓,這口氣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說打也就罷了,你這個‘救’又是從何講起?”

  邵盡秋不答他的問題,轉而將皮球拋給王因然。

  王因然這些日子都在侍候靖王。她畢竟是鴻吉婆婆的徒弟,於針石藥劑頗有心得,艾師一失蹤,她便抓住機會以此為名接近靖王。雖說靖王夫婦已有了納她為側妃的心思,但能有朝夕相處的機會,她怎麽能放過。

  以她的能耐,對靖王是攻是救心知肚明,不過看破不說破,以她的城府,是不可能在人前顯露的。

  “邵公子真是為難因然了,因然隻是一介女流,哪能知道這些個軍國大事。”

  “噯,咱們這不是品茗清談麽,盡管說話,沒有拘束。”

  但凡是正常男人,見到王因然都不可能不動容,是以邵盡秋對她的客氣程度要比對此間主人朱珠還要強上三分,饒是他盡力掩飾,還是露出痕跡。

  好在朱珠不計較這個,便對王因然道:“對呀對呀,咱麽就是閑聊天,因然你說說你的看法唄?反正我覺得邵公子言之有理。”

  王因然靦腆一笑:“我倒是讚同常餘的觀點。你想啊,靖王爺行兵一向光明正大,既然說了是攻伐,那就一定是攻伐,我是這麽以為的。”

  邵盡秋趕著搶過話去:“非也非也,兵者詭道也,靖王用兵一向出奇,依如今態勢,妖患乃為河北第一大患,聽說紅原城正給妖獸圍著,難道說靖王會不打妖獸去攻城?即便如此,那妖獸可不分敵我,他們見著活人都是要吃的呀!”

  朱珠跟著應和。

  常餘心裏有事,急著單獨和王因然說話,同時也實在煩邵盡秋,他道:“是不是的咱在這兒說也不管用,不如賭一把,看看誰更對!”

  朱珠一聽來了興致:“這個玩法有意思,怎麽個賭法?”

  常餘肚子裏的壞水翻湧上來,道:“賭錢財沒意思,不如輸了的人為贏了的人辦一件事。”

  “你這個可不好控製,我叫你摘星星你能行麽?”朱珠替邵盡秋回懟常餘。

  常餘道:“就易辦好辦的小事來一樁,或者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也可以。”

  “那你先說,你輸了怎麽辦?”

  “怎麽是這樣說法,明明應該是‘如果我贏了,我要輸家怎麽辦’才對!”

  “那你說你說!”

  “如果我贏了,我想請邵盡秋大才子幫我舀瓢椒江水!”

  “邵公子,你要贏了如何?”

  “我若贏了,也不麻煩,想請常公子幫我采朵鹿山鮮木蓮!”

  “我要是贏了,想請邵公子為我寫一首詩!”朱珠麵上十分開心,絲毫沒有繆成失蹤那幾日的陰霾。“因然呢?”

  王因然笑笑:“我要是贏了,就請邵公子送我副墨寶吧!”

  四人賭局三者在邵盡秋身上,隻有邵盡秋對的是常餘,叫常餘心裏更不服氣。但不服歸不服,除了竹聲這事,其他方麵他還算佩服邵盡秋,因此也沒多牢騷。

  清談結束,三人送邵盡秋出樾陽侯府,常餘和王因然也告辭。

  常餘將王因然拉到一處巷子,迫不及待道:“總算能和你單獨說話了,我想請你幫我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