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一章 再返鍾玄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1-02-05 21:56      字數:3415
  周柔墳前紙馬、紙屋、童子、搖錢樹排了滿滿當當,遴甄坊秦簪、懷璧長跪痛哭,一旁陪著蓋銜金和小茹婉兒不住地抹淚。

  時辰到了,秦簪親自點火,為周柔送去人間的記掛,一應紙紮的供品被橙黃色的火焰舔舐、焦黑、化為飛灰,四人就著火焰一捆捆地燒紙,生怕周柔在那邊沒得用度。

  周柔的忌日本是在八月十三,但這日子秦簪尚在江北趕路,雖有蓋銜金為周柔祭過一次,但秦簪懷璧還是堅持要再補上一次祭奠,因此到達鍾玄便立刻張羅祭品,轉過天就來上墳了。

  小茹婉兒同周柔非親非故,本是不用來的,但她對遴甄坊神慕已久,如今又有秦簪這層關係,便也來表一份哀思。

  至於蓋銜金嘛,那是來看周柔最多的人了。

  祭過周柔,一行人做客蓋宅。

  昌元通的生意早已沒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隻要不造,蓋銜金積攢的家業足夠他後半生優哉遊哉,因此他也樂得做個喝喝茶釣釣魚的富家翁了,生意上、官場上的事情再也不去操心,因此人又胖回來點。

  會仙樓送過來的酒菜那叫一個純正,秦簪、懷璧包括小茹婉兒都很久沒吃過家鄉菜了,也不和蓋銜金客氣,三個人先吃了個半飽。

  “蓋老板別光看著我們吃呀,這麽好的菜你也動動筷子。”秦簪勸道。

  蓋銜金呷一小口酒,擺擺手道:“這大魚大肉的老蓋可享受不了了!”

  “怎麽回事?”秦簪好奇。

  蓋銜金指指肚子:“郎中叫我控製飲食,要想多活幾年,飯就要少吃,肥甘厚味更是碰不得,也就青菜蘿卜保平安嘍!”

  秦簪夾起一塊冰糖肘子在他麵前直晃:“這麽好吃的肘子,蓋老板真不來一塊?”

  蓋銜金饞地吞了口口水,冰糖肘子那鹹甜柔糯的口感幾乎就在舌尖,但他耳邊立刻響起郎中的警告,不得不強抑住肚子裏的饞蟲。

  “不啦不啦,看你們吃就很開心,姑娘們替老蓋多吃些!”

  小茹婉兒道:“我們班子裏有一套舞戲,最有減肚子的功效,蓋老板如果需要,我可以教您!”

  蓋銜金特別喜歡這個“紅婆婆”,和她很談得來,聞言連忙點頭。“好呀好呀,茹姑娘一定要教教老蓋,另外再送老蓋一年的戲票,嘴巴癟了,別叫眼睛再吃虧嘍。”

  “那是自然,甭提一年,就是十年,也要蓋老板常來捧場!”小茹婉兒連連點頭。

  四人又閑聊了一陣,蓋銜金步入正題,問秦簪道:“教坊那邊需要我來打點一下麽?”

  秦簪停箸:“暫時先不勞煩蓋老板,婉兒和那邊還算比較熟絡,我們也會先去打聽一下消息,如果需要蓋老板幫忙的話一定來叨擾您。”

  蓋銜金點點頭,突然神秘兮兮說道:“這會回來同往常不同了,江湖上的人要避著點!”

  “此話怎講?”

  “五幫十二派,”蓋銜金搖了搖頭,“變了味道了。”

  “什麽叫變了味道?”

  “說不上來,就是感覺上邊有大變動,老蓋我已經數月未見著劉得川了,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事,哪邊問都沒有消息,為防萬一,你還是避開點他們,省得不必要的麻煩。”

  秦簪點點頭:“蓋老板這話秦簪記得了,我們查事情本來也比較隱蔽,應該不會招惹他們。”

  “還有,”蓋銜金繼續叮囑,“你上次將安綺羅撈出鄭聰外宅,麵上雖沒什麽,但聽說大院裏邊殺了不少人。”

  秦簪微微變色:“少個侍女不至於大動幹戈吧?”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在大院裏憑空消失,還是當朝首輔的外宅,裏邊還住著隻狐狸精,無論哪一點都是大事。不過最關鍵的還是……”

  秦簪心竅玲瓏:“難道說他們發現了密道?”

  蓋銜金點點頭:“鄭聰為找安綺羅恨不得挖地三尺,密道自然是給找到了,關鍵是將底下一連串的地道全折騰出來了。本來蘇甲想要掩住這事,可不知怎麽泄露了消息,全城老百姓都知道鍾玄地下有密道。”

  “那密道現在如何處置了?埋了麽?”

  “那麽現成的密道埋了豈不可惜!當時流言四起,有說鍾玄地下有古城的,有說黃石山災變是古城地震引起的,有說底下有上古寶藏的,更邪乎的,說有各種妖怪藏在地下,動不動就要出來吃人。”

  蓋銜金又呷了口酒。

  “所以官府與其隱瞞遮擋,不如公開信息,特意招了一批士紳百姓共探地道,這才將留言止住,然後鍾玄衛就接管了地道,該堵的堵該通的通,現在成了戰備地穴。”

  秦簪不屑道:“沒想到鄭聰老兒還有些眼光麽!”

  蓋銜金搖了搖頭:“這主意可不是他想出來的,要照他的風格,根本不會叫人下去參觀的。”

  “那還有誰能夠這麽有辦法,而且還能叫鄭聰聽話?”

  “還有誰能叫鄭聰聽話?枕頭風唄!”

  秦簪吃驚:“文嬌?她能有這精明?”

  “莫小看了這狐狸精,”蓋銜金壓低聲音,“當年穎王受的一半罪是程宣威給的,另一半就是這條狐狸精給的,要沒有這一內一外兩個人全力支撐,高耕武不和個廢物一樣嘛!”

  秦簪輕舒一口氣:“好在她現在不得勢了。”

  蓋銜金再搖搖頭:“此言差矣,她既能叫老家夥言聽計從,那她的觸角肯定不止在外宅之中,你們此次行動若發覺有什麽不對勁,千萬不要強來,說不準會和她有什麽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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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蓋宅離開,一行三人分路而行。

  本來小茹婉兒想邀請秦簪兩個到紅藍班去落腳,但秦簪顧念著常餘的石榴巷小院,便婉拒了小茹婉兒。

  小院依舊,隻是兩三個月沒人打理了,雜草長了滿院子,魚缸裏全是臭水,錦鯉全都爛成了魚骨架。

  昨夜回來得太急沒顧得上打掃,這有整個下午的時間,秦簪懷璧兩個便將樓內院外好好收拾了一通。

  懷璧的腿已好利索了,樓上樓下地跑,不敢叫秦簪太過勞累。也真是趕路累了,忙到日頭見西,秦簪兩片上眼皮像灌了鉛一般抬不起來,索性也不吃晚飯了,簡單洗漱,上床就睡。

  這一覺直睡到天蒙蒙亮,半睡半醒間,聽到院門在咣咣響,同時院子外邊有男人的聲音。

  秦簪嚇了一跳,見懷璧睡得正熟,也不想叫醒她,連忙穿衣提鞋到了大門。

  大門外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誰回來了?小竹聲還是常兄弟?快開門!”

  秦簪一喜,把門栓抽走,打開門,笑容隨即送出。“蒯大哥,你怎麽來了?”

  蒯大一成不變,還是那麽五大三粗。“哎呦是你呀,常餘兄弟也回來了麽?小竹聲呢?”

  “他們都沒有回來,是我跟懷璧回來了。”她見蒯大一手拎著水桶剪刀掃把,另一隻手捏著把鑰匙,不明所以,問:“蒯大哥這是來做什麽?”

  “哎呀,小竹聲走時候叫我家那口子幫忙打理你們這院子,我家她忙忘了,昨晚上才想起來,一大早打發灑家過來收拾,她倒是會,累的還是我!”蒯大把頭往院子裏一探,“你們這收拾好了呀,收拾好了灑家就不費勁啦!”

  難得見著熟人,秦簪招呼道:“這麽大早,蒯大哥還沒吃飯吧,進來我燒麵條給你吃!”

  蒯大咂吧咂吧嘴,確實餓了。“那我就不客氣啦!”

  秦簪將蒯大迎進客廳,自己轉去夥房燒水煮麵,不一陣懷璧也醒了,她和蒯大寒暄了一陣,便接替秦簪煮麵。

  秦簪出夥房,見蒯大正盯著餐桌窗外的樹幹看,便問:“看什麽呢?”

  蒯大將手一指樹上不太明顯的兩個小洞,道:“你還記不記得,周老板宴請常兄弟時,常兄弟露了那麽一手,這洞就是當時的箭眼。”

  秦簪當然記得這事,那時他對常餘初有好感,本想在酒桌上和他近乎近乎,沒成想周柔大手一揮,將竹聲送了給他,搞得自己一晚上沒個好心情,若非是黃石山那三晚定情,自己說不定就和常餘是路人了。

  “蒯大哥怎麽突然想起這事了?”

  蒯大一個大老粗,難得地歎了口氣。“想當時,周老板坐主位,常兄弟做客位,灑家陪在這邊,老蓋在這邊,老劉在這邊,你和牟何在這邊,也就一年時間吧,你瞅瞅,還剩幾個!”

  一句話觸動心腸,秦簪黯然神傷。“唉,大姐和牟姐姐已登極樂,再也不用受這世間諸般苦楚,這是好事,蒯大哥不用傷心。”

  蒯大抹了把臉,把快掉出來的眼淚抹進了絡腮胡中。

  “世事弄人啊,這一年,你們奔波千裏,老蓋產業蕩盡,老劉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真個是犯了什麽邪祟,我看這擋窗樹就不對風水,你跟常兄弟講,把它砍了得了,我覺著不吉利!”

  秦簪聽的重點並不在樹,她問道:“怎麽,劉師傅出事了?”

  “誰知道出沒出事,幾個月了不見人,水生金也關門了,一個猢猻都不剩,也不知道咋回事,我托江湖上的兄弟去江南打聽,都說沒聽到老劉的消息,倒是東邊有消息說老劉在東海城出現過,再後來就沒消息了!”

  秦簪憂形於色:“蓋老板也在擔心他,會不是真有什麽事?”

  蒯大嚴肅道:“以他的本事和人脈,除了周剛,一般人弄不過他,所以要麽是幫派裏有什麽秘密任務,要麽是……”

  “是什麽?”

  蒯大擰著眉毛道:“要麽就是——幫派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