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五章 舜軍之變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1      字數:3406
  接受治療後的齊駿被送到許去頑的臥房,現在看來,腫成豬頭的齊駿可比中毒的許去頑要慘多了。

  許去頑榻前隻守著兩名護衛,另外就是黛桐。他請齊駿坐在椅中,致歉道:“未能好好保護齊少城主,哦,是齊城主,許某這廂賠罪了!”

  齊駿欠著酸痛的半邊屁股坐在椅子上,歎口氣道:“這是我該償的,怨不得人!”

  黛桐聽聞此言,心中怨恨的冰雪第一次有了消融的跡象。

  男人間的談話永遠是直截了當不拖泥帶水。許去頑道:“這回請齊城主來,是想和你打個商量?”

  齊駿心中一活,看來雲非雪確實用了什麽好辦法。他問道:“什麽商量?”

  許去頑未答先問:“聽說齊城主與百越朵裏誅穎義結金蘭,此事當真?”

  “是真的。”齊駿輕描淡寫。

  “朵裏誅穎為人如何?”

  齊駿給問得一愣,他和朵裏誅穎接觸並不多,對他的為人了解很少,與其說兩者結拜是意氣相投,倒不如說是兩家的政治“聯姻”,因此許去頑這一問令他不知如何回答。

  黛桐是在生意場上混的人,又是女人心,多少能看出齊駿的為難,她補充道:“許公子的意思是,和秦三友相比,朵裏誅穎為人如何?”

  有了參照物,回答就簡單些了。“秦張揚,朵裏內斂;秦易怒,朵裏深沉;秦詭詐不地道,朵裏相對……相對有信!”

  許去頑點了點頭,斟酌須臾,問出最關鍵一點。“依齊城主看,鶴阪是降於秦三友好,還是降於朵裏誅穎的好?”

  齊駿一驚,瞪著大眼瞅許去頑:“你要降了?”

  “我隻是詢問齊城主的意思,至於降不降的,我一個人可做不了主,怎麽樣,若是齊城主坐在我這個位子上,你願意降誰?”

  “那自然是降百越。”

  “為何?”

  “百越不殺降、不殺百姓、不殺無辜。”

  “齊城主可以作保麽?”

  齊駿又是一愣,看來許去頑是真心要降,忙道:“且不說我和朵裏誅穎乃新結拜的兄弟,便照著之前我一句話,他便做出‘百越占區不殺百姓不殺降兵’的承諾,這個保我可以作!”

  許去頑點點頭:“不過我還是不放心,畢竟你我是對立麵,你和遴甄坊又有一段孽緣,你又想來刺殺我……”

  齊駿直截了當:“你想說什麽盡管說,我照辦就是了!”

  “好漢子,真爽快!我隻是想請齊城主做我這邊的人質。”

  “我做人質?那誰去聯絡百越?”

  “這個不用勞煩齊城主操心,聽說齊城主還有個結拜大哥叫做丙烏,我想把他請上洲來談判。”

  齊駿苦笑:“你將我的底子全摸清了,我這下成了透明人。”

  許去頑笑道:“這個不是我本事大,全是雲姑娘替你我出的主意。”

  “我很好奇,她到底用了什麽法子為你療毒?”

  這下輪到許去頑苦笑了:“不是療毒,是以毒攻毒,勉強延壽半年,到了還要去河北找艾師道長解毒。”

  齊駿嘿嘿一笑:“就知道她最後還是將燙手的山芋扔還給艾師道長!”

  許去頑再道:“待鶴阪降百越後,我需要你和雲姑娘帶我到河北找艾師道長療毒,這個條件你也要應允。”

  “這個恐怕……”齊駿頗感為難。

  “有什麽難處?”

  “還是之前說的那事,結盟共抗妖物。”

  許去頑幹笑了幾聲:“齊城主到如今還沒看明白麽?”

  “看明白什麽?”

  “且不說別的,你那結拜大哥丙烏是百越人還是蠲州人?”

  “自然是百越人!”

  “你那義弟朵裏誅穎是百越人還是蠲州人?”

  “當然是百越人,許少城主想說什麽?”

  “你助我降百越有沒有得罪秦三友?你勸舜軍止殺有沒有得罪秦三友?你對抗的是妖獸有沒有得罪秦三友?我的齊大城主,你早已站在了舊舜的對立麵了,如今還想和他繼續結盟?他自己都用句芒,去哪兒真心幫你抵禦妖物去啊!”

  齊駿深心中其實早有這種感覺,隻是不願去麵對,如今被許去頑挑明了,仍不免出冷汗。“你說妖軍和舊舜扯不清?”

  許去頑搖搖頭:“這個我可不敢說,畢竟你說的妖軍是成千上萬的大部隊,而偷襲西門的不過十餘頭,也不用多,若是有那麽百十頭句芒攻擊西門,軍心恐怕就亂了!”

  正在兩人詳談之際,門外突然響起長長的“報”字。

  許去頑命報信兵進來。報信兵火急火燎道:“稟少城主,舜軍突破東線防守,已抵東湖東岸,正在調集戰船,準備衝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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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舜軍第一時間將快舟調至東湖東岸,炮也架了起來,若非湖東水域寬闊,直接炮轟便能將四洲炸為齏粉,可即便是射程夠不著四洲,但卻能夠得著湖東集結的寧軍戰船。

  炮火一起,寧軍水軍不得不化整為零,分散躲避炮擊,並盡量將火炮的準星牽引到兩側。湖麵水戰沒有大船巨艦,清一色輕舸快舟,炮火隻能起個壓製作用,實際殺傷力並不強,倒是一柱柱的水花將湖底龍宮掀了個底翻。

  炮擊結束,舜軍已集結起了足夠的船隻,水兵登船,殺向漸漸聚攏的寧軍船陣。

  若論陸戰,舜軍可能稍稍強寧軍一些,可若換在水上,自打開戰以來,大舜水軍就沒占過半點便宜,因此人人憋足一股勁,要在這最後決戰上演神奇逆轉,為自家水軍證明。

  誰知他們忘了“困獸猶鬥”“窮寇莫追”的道理。

  一個個無路可退的寧軍爆發出驚人的戰鬥力,一條條快船化身為水裏的惡鮫。遠戰弓弩,近戰矛戟,掉到水裏就用小刀戳,小刀沒了就用牙齒咬,隻要尚有一口氣在,絕不叫舜軍靠近四洲一箭之地。

  秦三友親自在東岸督戰,他原本寄希望於齊駿上洲刺殺許去頑,但突然蹦出個念頭——裏應外合兩點開花不是更好,因此拚著損失過重,硬是在東湖東岸打開了這麽一個缺口。

  看著暮色漸沉,打了半個下午的水仗,硬是連四洲的邊都沒碰上,秦三友氣急敗壞,衝著水軍都督暴吼:“太陽落山前要是還登不上四洲,你就提頭來見!”

  提頭有什麽用,湖裏的戰船滿打滿算就那麽多,而且越打越少,後備的船暫時又運不上來,沒船怎麽打水戰,總不能叫水兵們一個個遊過去吧!

  水軍都督牢騷歸牢騷,總不能不要自己腦袋吧,也真是給逼急了,他下令隻要不沉,每艘船滿荷載兵,全員卸甲摘盔,隻拿近身搏擊的短利器,勢必要在天黑前登上四洲。

  這下可苦了舜軍了。未等接近寧軍,沒有盔甲保護的水兵先給弓弩射翻一大片,好不容易接戰了,又沒有長兵器,隻能生挨戳砍,以十人之命換得寧軍一人之命,卻又發現寧軍從湖西增派了援軍,這下士氣大挫,很多水兵甘願在水裏泡著,也不願再上船戰鬥了。

  秦三友發瘋了,他跑到炮兵陣地,大吼:“給我開炮,炸死這些鶴阪人,一個都不留!”

  這要是開了炮,寧軍是炸死了,可舜軍也得炸死,自相殘殺的事,炮兵都統做不出來,因此拒不執行命令,被秦三友近衛一刀砍翻.

  秦三友親自抄起令旗,喝令:“瞄準湖麵!”

  眾炮兵麵麵相覷如同夢遊,根本不敢相信秦三友還敢下如此命令。

  當日首攻鶴阪之時,他也曾如此發瘋,結果寧軍沒轟死多少,倒把自家戰艦炸出了不少窟窿,此戰後軍內將官已對他施壓,不可再不顧惜將士的性命,他也鄭重承諾再不會犯錯。

  可眼下他又叫開炮,火星一旦燃著,打在寧舜混戰的湖麵,炮彈又不長眼睛,哪個能分出來誰是敵誰是友。

  眾炮兵真是為難,但是都統已而給他砍了,誰的腦袋不值錢。眼瞅著帥營親兵已掣著刀凶巴巴逼了上來,無奈之下,炮兵將眼一閉,狠狠心開始點炮。

  大炮轟鳴,湖東登時騰起數十條水龍,水龍不分良莠,將左近的生靈盡數卷入地獄。

  寧軍再也支撐不住,全線退往青洲,準備固守青洲東岸防止舜軍登陸。可是預想中的攻擊遲遲不來,水中舜軍的殘舟紛紛搭載落水頹兵,向湖東岸退去。

  正在寧軍納悶之際,炮聲又起,火炮射程夠不著青洲,全部打在撤退的舜軍船隊中,登時木屑飛舞、血肉成雨。

  這是秦三友對待逃兵的態度。

  東湖東岸的舜軍再也忍耐不了了,無論是水軍還是陸軍,齊刷刷逼近秦三友所在的炮兵陣地。

  秦三友狂熱的頭顱瞬間像給澆了一盆冰水,他吩咐左右親兵牢牢護佑自己,同時對臨近兵變的舜軍大部喊道:“你們想造反麽?造反者,殺無赦!”

  舜軍一個個紅了眼,不顧親軍的鋒刃繼續合圍。

  “隻怕未等我死在寧軍刀下,先死在了秦大帥你的炮下!”

  “左右是個死,老子死也要死得爭口氣!”

  “湖裏有我家兄弟,就給你這麽炸死了,你說要不要償命?”

  “把他這些喪門星的炮全部推湖裏,咱們兄弟死在炮下有多少了!”

  你一言我一語,匯成滔天的怨氣,全部要向秦三友和火炮發泄。炮兵見狀急忙離開炮位,抓起刀槍,加入逼宮的隊伍。

  秦三友心膽俱裂,瞅到北邊尚有一個缺口未及合攏,他吼破嗓音顫聲尖叫。

  “親兵聽令,給我……護我衝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