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八五章 秦無傷歸來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1      字數:3465
  一個月前因海嘯和山洪衝出來的環河北大河已經窄了許多,為防禦妖軍進犯河北,靖王下令在沽淐港新修海堤時預留了水閘,當新河枯水時,便開閘引潮水灌入,以升高水位。

  在常餘定位炸山的柳埠,圍堰時在新河上鋪設了一條浮橋,南北各有五百軍丁把守,一旦妖軍來襲,北岸立刻拆橋回撤,南岸收攏浮筒,等無事時,浮筒再鋪回去,溝通南北。

  秦無傷便是從這條浮橋跑向鹿猩山的,今天,他又要從這條浮橋回返寂磬城。

  靖王親率文武迎在柳埠山陰,埠頂傳令兵搖動紅旗,竇冠奎對靖王道:“看到秦將軍了!”

  靖王直了直腰杆,整理衣冠畢,傳令:“隨孤到南橋頭迎接。”

  未久,北橋頭現出一行人,當先兩個下馬疾行,右邊一個自是軍師夏無名,左邊一個人高馬大卻又精瘦微佝,應是秦無傷無疑。

  靖王踏步走上浮橋,也不知是病體未痊還是橋麵搖晃,前幾步走得步履虛浮,險些歪倒一邊,得虧後邊竇冠奎攙扶著才沒倒。

  很快找到平衡,靖王邁步向橋北走去,同時那邊秦無傷見靖王親自上橋來接,受寵若驚,急忙跑了起來。

  還差五步,秦無傷單膝跪地,雙手抱拳高高舉起。“怎敢蒙主公如此禮遇,秦無傷愧煞也!”

  靖王急走兩步扶起秦無傷:“秦將軍哪裏話來,是孤一時之誤未能展讀來函,致使英雄心寒,若非夏軍師晝夜疾行將將軍追了回來,孤怕是悔也要悔死了!”

  秦無傷歎了口氣:“秦某乃喪家之犬,未敢求什麽虛華,但求在主公處謀一馬前卒,衝鋒陷陣以報答知遇之恩。”

  靖王拉住他手,遙指西南。“秦將軍請放心,你的家仇就是孤的家仇,待大軍戟指蠲州,定叫將軍手刃仇人。”

  秦無傷再拜,靖王扶起,同他攜手走到南岸。

  靖王麾下大小文武來了百十多號,也不能一一介紹,僅將重要的十幾位介紹到,隨後請秦無傷上馬,靖王與他並轡而行,一路上天南地北地暢聊起來。

  常餘在人堆中抻著脖子抽秦簪,見她混在一小撥人中過橋,連忙擠了出去。

  秦簪正和小茹琬兒吹牛,說腳下這新河原先多麽多麽凶猛,在情郎的治理下變得如何如何溫順,再一抬頭,正瞅著朝思暮想的人向自己奔來。

  常餘攥住秦簪手,上下打量。“這才幾天怎麽就曬黑了,路上是不是很辛苦啊,我就說你別走嘛,我會想辦法的,這一趟折騰的,回去我給你捏腳可好。”

  秦簪喜滋滋答應下來,回身向小茹琬兒介紹。“這就是常餘,是不是挺傻的?”

  小茹琬兒大大方方回禮:“簪姐姐說的哪裏話來,常大哥麵貌忠實憨厚,最是可以托付之人,這不叫傻,叫大智若愚。”

  秦簪心裏樂得不得了,轉回來為常餘介紹。“你在鍾玄時聽沒聽說過‘紅藍班’‘紅婆婆’‘藍先生’?”

  常餘點了點頭:“那當然聽說過,可惜沒有見過。”

  “現在圓了你的夢想,你眼前的這位就是‘紅婆婆’!”

  常餘眨巴眨巴眼睛:“你說她是‘紅婆婆’?‘紅婆婆’沒有八十也有七十了,她這麽年輕……”

  小茹琬兒一翻兜帽,一張老臉登時罩在了頭上,她接著駝背哈腰顫巍巍走了兩步,連聲音都變了。“這後生,剛才是你誇老身年輕?”

  常餘先是一呆,轉而使勁鼓起掌來。“你真是‘紅婆婆’呀,常餘這廂有禮啦!”

  小茹琬兒恢複原貌,道:“你可別叫我‘紅婆婆’,叫我茹琬兒就行。”

  “茹琬兒?”常餘第二次吃驚。

  秦簪點點頭:“說來話長,等晚上回去再和你細講。”

  常餘再向後邊人望去,先看到秦佩璿,忙打招呼。

  秦佩璿大聲喊道:“姐夫好!”羞得秦簪急去搔她癢,嚇得佩璿“張皇”逃走。

  再後邊,有一人器宇軒昂風度翩翩,卻叫兩名壯士抬在一頂竹轎上,常餘問道:“這個不會是班主吧?也這麽年輕!”

  小茹琬兒笑道:“他才不是班主嘞,不過他可比班主名氣大多了。”

  “哦,是什麽人還得用轎子抬著?”語氣中些微帶了點鄙夷。

  小茹琬兒衝著轎上人喊道:“你這後生,年紀輕輕的怎麽不自己走路啊?”

  轎上人衝著小茹琬兒爽朗一笑:“這不腿還沒好利索麽!”

  原來是有傷在身,常餘微感慚愧。

  秦簪湊近告訴他:“這人就是江南大才子——邵盡秋!”

  不聽則已,常餘嘴巴張開老大:“他就是邵盡秋?”

  秦簪點點頭。

  常餘嘴上說的是“厲害厲害”,心裏想著的卻是“千萬不能叫竹聲知道”,隨即又補充了一句“千萬不能叫他知道竹聲在這兒”。

  靖王在王府備下洗塵酒款待秦無傷,常餘身為大天師應邀參加,他被安排在下首席上,秦簪卻在第二桌,和邵盡秋、紅藍班一起。

  靖王首先領三杯酒,第一杯歡迎秦無傷,第二杯感謝夏無名,第三杯慶祝靖舜結盟,席間觥籌交錯歡聲笑語,到了第四杯卻是自罰。

  “孤前陣子身體不爽,以致神思昏聵,一個小小的疏忽險些錯過了秦將軍,更有許多地方得罪了諸位,孤在此一並道歉,能原諒孤的,都在這一杯酒裏了,原諒不了的,歡迎私下來打小報告。”

  眾文武哪裏有不滿飲此杯的,即便有些不滿的地方,也不能在這場合露出來。

  第五杯酒,靖王道:“七月十八乃是黃道吉日,孤欲率眾文臣武將登紫金台醮天,一來祈求上天速止妖患,二來有項重大的事情要宣布。”

  眾人問是何事,靖王仰脖幹了酒:“是何事情孤先賣個關子,等大後天登台便知!”

  官麵上的酒無非是客客氣氣和和氣氣,吃起來沒什麽味道,常餘眼睛不住往秦簪那裏瞟,秦簪的眼神也不住向常餘這裏看,隔著太遠說不上話,但不妨礙小情侶擠眼努嘴做鬼臉。

  好不容易挨到酒席結束,已是未正時分,靖王專門安排了車馬和仆役送秦無傷回府,另送紅藍班和邵盡秋妥善安頓,常餘在門外略等了一會,秦家人便出來了,末尾車裏,秦簪向他招了招手,常餘趕忙鑽到車裏。

  這輛車隻有秦簪一個人,顯然是特意安排的,小情侶兩個在車裏好好親熱了一陣,再就是秦簪講述這一路入穀出穀的經曆。

  車行不遠到了新收拾出來的秦府,常餘下車見過秦無傷,秦無傷喝得醉醺醺的,拍了拍常餘肩頭。“去吧,陪簪兒說說話。”然後胡亂分配了住房,一頭倒進自己那屋睡覺去了。

  新房一應用具俱全,秦簪拉著常餘並肩坐在床沿。“有件要緊事我要和你說。”

  “什麽事?”

  “茹琬兒你今天見到了的。”

  “對呀,她不會和伯母重名重字吧?”

  “何止是重名重字,這名字就是我娘送給她的。”秦簪便將小茹琬兒的身世和喻仁講述的鍾玄教坊的事情和常餘講述一遍。

  常餘張個大嘴巴:“你確定那個把小茹琬兒交給班主的就是伯母?”

  “女人家的閨名怎麽會隨意示人,既塞在了幼童懷中,那一定是刻意為之,也許娘當初的目的並不是為幼童起名,而是在留給爹尋找她的線索。”

  “哪不對呀,要說是留線索,不應該直接在紙條上寫營救的具體地址麽?寫名字怎麽查?”

  “也許娘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吧!不說這個,我今天找你來就是想叫你陪我回趟鍾玄。”

  “回鍾玄?”

  “對呀,回去到教坊那邊和悼王府去查一查線索,我娘很有可能還在世,我得趕緊把她救出水火,好叫我一家團聚。”

  “等等,我有幾個疑問!”

  “還疑問什麽?”

  常餘伸出食指:“第一,你說你娘送出小茹琬兒時,她才周歲多,而你比小茹琬兒大半歲,也就是說,你娘送小茹琬兒的時候,你已經一周半了,你和我說過,你是八個月左右被送到遴甄坊的,那你娘若真收養了小茹琬兒,也就一年左右時間。”

  秦簪皺眉:“你手指頭撥楞來撥楞去地到底想說什麽?”

  常餘道:“你娘為何不把親生女兒留下,反去抱養一個別人家的孩子?”

  秦簪一時語塞,真真不知道母親為何這般措置。

  常餘豎起食指和中指:“第二,為何在你繈褓中的是一根刻了秦字的桃木簪子,可小茹琬兒的繈褓中卻是一方錦盒和伯母的名字,按理說兩個孩子都是伯母送的,為何前後的情況大不一樣?”

  常餘豎起三根手指:“還有,教坊離遴甄坊左右不過三裏地,那裏也不是什麽監牢囚獄,人是可以自由來往的,周老板可曾告訴過你,在你送到遴甄坊初期是否有人來探望過?”

  三個問題問得秦簪淚流滿麵,一個勁地搖頭。“大姐沒告訴過我,我也什麽都不知道,你陪我回去好不好,我想找我娘,我從小都沒見過她!”

  常餘心尖一軟,將情侶摟進懷中,輕輕撫摸她秀發。“都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也不急於一時,等我辦完寂磬這邊事,立刻隨你南下。”

  秦簪將常餘一推,委屈道:“還有什麽事比幫我找娘還要緊,你不會是真的想在這兒當官吧?”

  常餘撓撓頭:“畢竟有職責在身!”這個職責一小半的紫金台,一大半卻是王因然種在他腦中向靖王尋仇這檔子事。

  秦簪忽而冷了麵孔:“好,你不陪我我就自己回去,這畢竟不是你常大天師的事情,你好好做你的天官吧,門在那邊,慢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