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七章 秦無傷出走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1      字數:3412
  莽莽猩嶺,幽岩奇壑,飛瀑騰雲,絕壁出林。

  從寂磬入南沙川陘一路上行,風景越來越好,腳下路卻越來越難走,隻能容一人行走的山道,右側是萬仞絕壁,左側則是幽幽深澗。

  一行四人,是秦家孤零零四個,秦無傷打頭,手牽佩璿,秦簪居中,薑儒斷後。

  秦無傷是一氣之下離開寂磬的,原因很簡單——靖王不願意見他。

  他鑽了牛角尖,也不調查王府的情況,也不詢問靖王的動向,隻攢了一身脾氣,硬是不肯登門拜府,以致有此天大的誤會。

  寂磬不留爺,自有留爺處。秦無傷將下一家流亡之地選在了紅原城。

  紅原城有肅王高鋤治坐鎮,手握二十萬邊防軍,戰鬥力在北方僅次於靖寧軍,紅原更是早有招賢榜散發在外,高鋤治對慕名而來的賢士禮遇有加,在外名聲不錯。

  關鍵,高鋤治與舊舜沒有直接的仇恨。

  秦佩璿和薑儒自然是秦無傷到哪裏去他們便到哪裏去的,可秦簪卻是心不甘情不願而出來的。

  她本來是主張再在寂磬等一等的,她寄希望於常餘身上,因為紫金台即將啟用,常餘將被封大天師,這在鍾玄可就是司天監監丞了,別的不說,見靖王還是方便的,總能遞進話去。

  可秦無傷不幹,執意要走,無奈,秦簪隻得暫舍常餘,想著等父親在紅原安頓好後,再回來找常餘。

  懷璧本來是要跟著來的,但她腿傷沒好利索,爬山涉水的不方便,便也留在寂磬。

  竹聲本來嚷嚷著要回鶴阪,但秦簪一走,沒人照顧常餘,秦簪左右權衡,幹脆就讓小姑娘再照顧常餘一段時間,等自己回來後馬上叫常餘那笨家夥提親,等結為夫妻之後,竹聲也就徹底死了這條心了。

  秦無傷想得挺好,一路跋涉,到紅原城,以自己的名望和能力,定能站穩腳跟,再徐圖反攻蠲州之事。

  可如今已不是往昔,現在穀地妖獸橫行,說不定就會碰上什麽東西。這不,這一樁事就給他們迎麵撞上了。

  一行人走到山高處,雲開霧散,千裏通透,南穀地全景一覽眼中。

  正南遠處,穀口守著看上去米粒大小的一個城,那應是出穀南隘——涸鹽城。

  涸鹽城西南有百頃鹽田,城名自得於此。穀地和山南的食鹽全靠這裏供應,因此十分富足。手裏有錢,裏邊兵養得也足,城修得也堅實,加之地勢險要,端的是兵家必爭之地。

  秦無傷在心中暗自盤算,若叫自己攻打穀地,是不會輕易從山南向北攻的,一定要找出它左右山巒中的野徑,以奇兵速奪城池,否則強攻堅城,代價勢必很重。

  將視線從涸鹽城右移,看上去蠶豆大小一個城應該是南穀地重鎮淄唐州,現下已屬於靖寧軍的勢力範圍。

  淄唐州守著另一條出穀道路——閃電峽,但其內道路狹窄,最窄處隻容一人行走,行商百姓走走也便罷了,若要行軍,那裏可著實是處險地,非有大籌謀大勇氣者不敢出入。

  淄唐州再往右,紅沙河南岸,一座看上去鵪鶉蛋大小的城池——偃武。

  這裏在黃名舉的運作下也已歸屬了靖王,隻可惜紅沙河灘險流急,行不得船,否則水路也算是個出入穀地的通道。

  視線再向右移,一個黃豆大小的城池是穀地中南沃野上的大城——喻祠。該城得名於上古喻仙人,城內仙人祠堂常年香火不斷。

  再往右,幾乎已經看不清晰了,隱隱約約一座芝麻大小的城,那已是中穀地重鎮——並隆。

  再往北,目力已不可及。

  秦無傷眼裏看的是山川形勢、攻防出入,其他三人眼裏卻是山巒疊翠、溪穀清幽。

  秦簪這一路上本來心事重重,一會兒愁愁爹爹的前程,一會兒煩煩陡峭的山路,一會兒念念寂磬的情郎,一會兒思緒又飛躍高山大河,在鍾玄與鶴阪飄蕩。直到到了景好處,她的心神才被拽回當下。

  北方的山巍峨挺拔,如刀削斧鑿,磅礴大氣,綠是那種凝了天地精華的墨綠,青又是那種一塵不染的青。

  秦簪心曠神怡,胸腹間不禁暢然,山風習習,清涼幹爽,絲毫沒有在南沙川陘裏行走的悶熱與潮濕。

  正在舒神,眼睛被一點極亮的光晃了一下,光源似乎在山下密林中,卻定不準方位。

  很快,那亮光又閃了一下,這下四個人都注意到了。薑儒立刻按倒秦簪姐妹,秦無傷也伏在了地上。

  “怎麽回事?”秦無傷語音警惕。

  薑儒回道:“好像是有人在用鏡子反射太陽光,大概在下邊林子。”

  四人加了注意,那光點就繞著身處的地方晃來晃去,用意十分明顯:拿鏡子的人知道山上有人。

  為防萬一,秦簪勸道:“咱們還是趕緊離開此處吧!”

  秦無傷示意秦簪噤聲,側著耳朵向山下聽,隱隱約約,似乎有一種奇怪的鳥叫在有規律的鳴響。

  秦無傷靜聽了一陣,忽然起身:“下麵人有危險。”

  秦簪連忙拉住父親:“爹爹不可犯險!”

  秦無傷輕拍秦簪手背:“人家學鳥語打出節奏,是部隊裏的‘噤聲拍’,分明是在喊‘救命’,人命關天,既叫咱們碰上了,焉有不救之理。”

  薑儒也勸秦無傷:“萬一是陷阱豈不糟糕?”

  秦無傷道:“有哪個知道咱們是誰,況且這裏還是靖寧軍的地盤,能有什麽陷阱?”

  秦簪薑儒還勸,倒是小佩璿給出個妥善方法。“咱們先去看看,不是陷阱就救人,是陷阱就走人。”

  看近行遠。

  一路上那光點不時晃動,提醒方位,但等走到山下林子邊上已將近傍晚。

  這裏是處半坡,林子密密地覆向坡底,坡底看著像處峽口,因為林子暗,能瞅到那邊似有火光,提鼻子一聞,是燒柴的味道。

  秦無傷叫秦簪領著佩璿爬上一棵大樹,待她倆藏好,跟薑儒拽出兵刃,小心翼翼地往峽口摸去。

  地勢漸漸下行,樹林裏卻出奇得安靜,安靜到連聲鳥叫都沒有,多年的沙場經驗叫秦無傷提高了警惕,在一處大石頭後邊停住,嘬唇打鳴,學著鳥叫,用“噤聲拍”聯絡起受困之人。

  ——位——

  鳥語三問後,峽口處傳來回應。

  ——艮——

  這是“噤聲拍”中的詞,指山中、石中、洞中,在此地再明顯不過,就在峽口裏邊。

  秦無傷再問。

  ——敵——

  未等裏邊回應,身前兩塊巨岩回應了他。

  看似巨岩,那是不動的時候,等它兩個翻身、伸展,這才看清,在樹下蜷著兩頭大灰熊。

  毫不遮掩的“鳥叫”吵醒了美夢的灰熊,起床氣一發撒了出來。

  第一頭灰熊人立咆哮,也不知午飯吃了什麽,嘴皮撲扇撲扇全是口水,待得這陣唾沫雨刮過,大張的熊口裏,赫然塞著一張人臉。

  薑儒大喊:“熊吃人啦,將軍快走!”

  若是尋常豺狼豹子,兩個人仗著手中刀還能哄得走,如今麵對的是兩頭小山般的灰熊,哪裏還敢停留,掉頭就跑。

  秦無傷衝著女兒們藏身的大樹大吼:“有危險,不要下來!”自己和薑儒則引著灰熊向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兩頭熊一前一後追了上去,灰熊看上去笨,真要衝刺起來,速度不亞於老虎,若真比速度,人跑得再快也趕不上熊。但熊有兩個弱點,一是體重大,轉彎難;二是耐力差,衝刺速度隻能維持一小段時間。

  秦無傷薑儒都懂行,借著山勢與林木左搖右晃,跑得全是曲線。

  灰熊可能是吃飽了不太想動,追出去二裏地便慢了下來,兩人慢慢甩脫了灰熊,認準道路兜回峽口,往秦簪姐妹藏身的樹上一看,登時傻眼了。

  說好的叫女兒們不準動,怎麽樹上一個人都沒有了!

  秦無傷薑儒繞著圈,又是呼喊又是尋找,圈子已經很大了,卻見不到兩個人的蹤影。

  秦無傷急得一跤跌倒:“我的心尖肉喂,你們兩個到底跑哪兒去啦?”

  正在焦急,山坡上打了一聲響亮的呼哨。

  秦無傷主仆尋聲而上,遠遠地瞅到女兒們和一夥人站在一起,搶上前去,拉住秦簪佩璿好一陣瞧。“你們沒事吧?怎麽回事?”

  秦簪伸手一指身邊七個人:“是他們把我們帶上來的,他們就是困在峽口裏求援的人。”

  當先一名精幹老者抱拳施禮:“多謝二位壯士搭救,小老兒感激不盡。”

  “我們何曾搭救你等?”秦無傷不明。

  “是二位壯士引開了怪熊,我們才得以從峽裏出來。”

  “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被熊困在峽口裏?”

  老者歎了口氣:“一兩句話說不清,咱們還是先上那座獨嶺吧,天快黑了,怪熊說不準會不會殺回來!”

  秦無傷照他指引看去,不遠處有個大石柱,岩壁陡峭,人好歹能上去,熊恐怕攀爬不上,確實是處過夜的好地方。

  “還不知怎麽稱呼老丈?”秦無傷問。

  “小老兒喻仁,無名小輩。”他伸手一指兩個後生攙扶著的一個受傷公子,“不過這位公子名氣大,他乃是江南大才子邵盡秋邵公子。”

  秦簪聞言一驚:“邵公子怎麽會在此處?”

  喻仁道:“上去再說吧。”

  突然從邵盡秋身旁跳出一個伶俐少女,衝著眾人施禮,自薦道:“琬兒見過各位恩公!”

  喻仁道:“這是我的義女,茹琬兒。”

  秦無傷秦簪聞言大吃一驚:“你說她叫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