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九章 誰下的毒
作者:太史令的鼠標      更新:2020-10-26 09:01      字數:3909
  先是繆成頂撞,拚著對敵二十五名寒光閣死士的風險也不叫靖王進密室。接著朱鎮幽全副武裝逼宮,要寒光閣退出樾陽侯府。

  靖王的怒火壓了再壓,看著愛妻哀求的眼神,拚著胸腔炸裂,咬牙答應了朱鎮幽。

  誰知他得寸進尺,居然不叫人動繆成!

  此間衝突所為何事,就是因為繆成堵著門不給靖王下去,靖王愛女心切,等得心焦氣燥,便拚上一切,今天也非要下這密室不可。

  “你還是不讓開?”

  繆成跪倒在地:“請王爺聽繆成一句話,再等一等吧,說不定很快就……”

  靖王甩開臉瞪視朱鎮幽:“是不是繆成不離開密室入口,你便不走?”

  朱鎮幽今日辦這出是為得哪個?還不是為了寶貝疙瘩女兒!

  朱珠一直潛在花壇中,動也不敢動,其實她也不會動,因為看著朝思暮想的情郎就在眼前,整個人已而癡了。

  當寒光閣圍攻繆成時,朱珠害怕了,二十多名訓練有素的武林豪客打一個,再厲害的高手也受不了,她趕忙潛出花壇,跑去找爹爹幫忙。

  朱鎮幽聽到靖王那句“荃兒許配與你”,氣得拐出花園,朱珠追上他,好一頓哀求。他起先不想來趟這渾水,誰料朱珠翻出一柄匕首指在自己心口,撂下句狠話——不救繆成就自戕。

  樾陽侯無可奈之何,再偷偷回到花園一看,寒光閣確實不像樣子,真要傷了繆成,女兒可怎麽辦,畢竟剛剛求得婚事,不能這麽煞喜氣吧。

  因此,他急調府兵玄甲精銳圍了花園,倒不是真要造反,隻要繆成不傷,其他就好說,至於後邊怎麽跟靖王謝罪,朱鎮幽想想腦仁就疼,幹脆暫時不想了。

  麵對靖王惡狠狠的一問,朱鎮幽心裏還是有些發虛的,他忙向繆成解勸。“繆少俠請聽老夫一句勸,便叫主公下去吧,他是大公主的親爹,怎麽也不會壞了還魂之事呀!”

  誰知此刻的繆成比鹿猩山的石頭還硬:“我艾師師兄說了,他不出來,任誰都不能進去!”

  朱鎮幽埋怨繆成好不會變通:“你們找密室不就為著靜聲麽,主公小聲些進去難道也不成?”

  “不成!”

  看看繆成上了驢勁,朱鎮幽忽然發現自己給卷到了一個很尷尬的境地,一邊勸不服,一邊趕不走,自己硌在中間好不難受。

  靖王用盡最後一份理智對朱鎮幽道:“樾陽侯,你今日武裝逼宮可是死罪,不過若玄甲精銳能將繆成擒拿,孤既往不咎!”

  朱鎮幽左右為難:“容我再勸勸他!”

  靖王忽然爆發出一聲尖嘯,聲音尖銳刺耳,形同魔怔,在場所有人都給嚇得一抖。“放屁!你們都找死!”

  遊雲撲到靖王劇烈抖動的身前,拉住他手。“你怎麽了,別氣了別氣了,我們先回去!”

  靖王猛地甩開遊雲,將愛妻遮出一個大跟頭,膝頭也擦破了。

  “寒光閣聽令!”

  商涵大聲回應:“寒光閣在此!”

  “今日之事,但凡有忤逆者,格殺勿論!”

  “得令!”五行梅花大陣重又將繆成裹在垓心,花瓣外延則逼近寂磬玄甲。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幹了,就不能慫。朱鎮幽也當真豁出去了:“玄甲精銳聽令!”

  “玄溟龜蛇,有甲避穢!”黑甲軍聲若雷霆。

  “今日若有人敢在樾陽侯府放別人一滴血,你們就讓他用一身的血來償!”

  “呼哈——”鐵矛鋼簇橫指寒光閣死士。

  靖王眼中流出一滴血,他胡亂擦掉,衝著天井大吼。“神機營何在?”

  花園外腳步雜遝金屬碰撞,牆上翻上一圈火銃手,黑洞洞的銃口對上了黑漆漆的玄甲。

  整個花園突然鴉雀無聲,一隻蟋蟀吱吱叫了兩聲,似乎發覺氣氛不對,急忙鑽到土裏躲避去了。

  從空中俯瞰,翠綠的樾陽侯府花園中綻放著一朵凶戾的梅花。

  花蕊當中,繆成孑然而立。

  寒光閣五朵小花二十五片花瓣圍住繆成。

  三百寂磬玄甲像是獨角仙甲蟲般圍住梅花大陣。

  火銃神機營的一杆杆長銃組合起來,又似一條猙獰的大蜈蚣圍住花園。

  局勢緊張到了極點,空氣中凝固了濃濃的**味,隻要有一個人哪怕動上一根小指頭,一場激烈的火拚便要爆發。

  “吱紐!”

  假山密道的石門從內打開了來,馮丈山探出腦袋,一見門外這陣勢,嚇得頭又縮了回去。

  這一變故幾乎叫衝突瞬間爆發,可靖王腦中殘存的最後一絲清明牢牢繃住高舉的右手,未叫下落。

  繆成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急問馮丈山:“下邊怎麽樣了?”

  馮丈山在門縫裏邊回答:“成了!”

  這一聲仿佛大赦令一般,在場所有人無不暗自鬆了一口氣。

  靖王無聲而泣,泣涕帶血,一口氣卻梗在喉頭,左右掙紮不得舒活。猛然間胸腹湧出一股熱流,衝破喉頭滯澀,一口鮮血狂噴出口,接著栽倒地上不省人事。

  ------

  “爹爹!爹爹!”

  “你是誰?為何喚我爹爹?”

  “我是你女兒高荃呀,你不是我爹爹麽?”

  “你是高荃?那我是誰?這是什麽地方?我在哪兒?我怎麽了?”

  “爹爹!爹爹!”

  靖王應和著呼喚緩緩睜開眼睛,光線雖然柔和,但仍覺得刺眼,麵前模模糊糊一個人影,是誰看不真切。

  “爹爹?爹爹!”夢中那親切又陌生的呼喚仍縈繞在耳邊。

  眼前突然多了一個身影,這人撩開自己眼皮,又攥起自己手腕,折騰了一小會,突然問:“王爺覺得如何?”

  靖王迷迷瞪瞪回道:“什麽如何?”

  “身體好些麽?能聽懂我說話麽?”

  靖王眨了眨眼,又抬手揉了揉,好歹那層眵目糊給刮掉了,認了半天,看清和自己說話的是艾師道長。

  “道長?我這是?”

  艾師身子終於放鬆:“可算是救回來了,王爺,鬼門關前是何模樣啊?”

  “爹爹!”一個身影撲到靖王胸口。

  “節兒,你怎麽在這兒?”

  高節歡喜道:“艾師道長說爹爹今天會醒,我就過來候著,我要送給爹爹一件大禮物!”

  “哦,什麽大禮物值得我女兒親自來送?”

  “不告訴你,你先閉上眼睛!”

  靖王笑著閉上眼睛,聽著高節橐橐橐跑出屋子,不一會三四個細碎的腳步聲走了進來。

  “爹爹,可以睜眼了!”

  靖王睜眼,眼前站著遊雲和高節,還有一個,卻是滿眼淚花的高荃。

  “爹!”

  高荃撲到靖王懷中嗚嗚哭泣起來,靖王一時沒反應過來,看著愛妻遊雲在掉淚,高節給這一出嚇得手足無措,正以目光詢問自己。終於他明白了,大女兒徹底好了。一念即出,淚水跟著奔流而下,他緊緊抱住長女,無聲而泣。

  艾師識趣,退出房間。

  靖王頭下濕了枕頭,良久,他撐起長女,看了又看親了又親。“荃兒好了麽?”

  高荃擦把眼淚:“嗯,好了,荃兒之前被困在一個又冷又黑的監牢裏,怎麽也出不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有人把牆砸了一個窟窿,荃兒就逃出來,結果不知怎麽又睡了過去,醒來後就好了!”

  靖王望向遊雲。

  遊雲麵容憔悴,鬢角見白,也不知擔了多少心,不過神情卻是愉悅的。“荃兒是今早上醒的,醒來後就過來看你,你還沒醒,就等到傍晚了。”

  靖王虛弱道:“孤還以為還魂當場就能好,沒想到還是拖了一天。”

  “一天?”遊雲眼中閃過重重的愁緒,“你已經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一家子親熱了一陣,遊雲叫高節帶著高荃回屋玩耍,自己留在丈夫身邊。

  “到底怎麽回事?”靖王急問。

  遊雲看了看他,柔聲問:“你可知道你中了一種又慢又惡的毒麽?”

  “中毒?”靖王劍眉倒豎,“這從何講來?”

  遊雲輕歎一聲:“你有沒有察覺,自打你到了木鱉城之後,你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了?”

  靖王憨憨一笑:“一大堆事情纏身,脾氣哪能好得了!”

  “那我再問你,以前的你,即便是在***攻擊最凶猛的時候,可曾有過前天在樾陽侯府時那種瘋魔的狀態?”

  靖王閉著眼睛回想,當時的情景將他嚇出一身冷汗。“樾陽侯呢?”

  “虧你還能記得起人家!”

  “怎麽了?”

  “人家若不是為了你的心腹愛將繆成,怎肯跟你翻臉?”

  “哼,他哪是為了我的心腹愛將?是為了他的乘龍快婿吧!”

  “即便是為了這個,那也是你我都許了的?”

  靖王苦笑:“造孽呀造孽,咱兩個一起造的孽!”

  遊雲一驚:“你什麽意思?”

  “你將朱珠許了繆成,我將……我將荃兒許了繆成!”靖王麵現難色。

  遊雲沒有意想當中反應那麽大,許是早已知道了,許是看開了。“就叫荃兒做小吧!”

  “那怎麽成!”靖王難得坐起身來,一陣暈眩。“孤的女兒怎可做小!”

  遊雲淡淡笑道:“她是鬼門關前走一遭的人了,隻要她能獲得幸福,還在乎什麽名分不名分的,況且朱樾陽那邊也要安撫!”

  話題兜了一個大圈子,重新繞回朱鎮幽身上,靖王問:“他怎麽了?”

  “他擼了你的逆鱗,甲不離身地守住侯府,若非夏軍師和石方山全力斡旋,恐怕寂磬城要中央開花了!”

  “給他個膽子……”

  遊雲伸手將靖王按躺床上:“你看看,自己都意識不到麽,跟**桶似的,一點就著!”

  靖王深呼吸兩口,胸口憋悶稍稍減退。“艾師道長說沒說我中的是什麽毒?”

  “你中的毒極其隱蔽,艾師道長起初也未發覺,是你在昏迷之時……”

  “怎樣?”

  遊雲落下兩滴淚來:“你這一昏,險些醒不過來了,你知道麽!”

  靖王輕撫愛妻手背:“真有這麽嚴重?”

  遊雲緩了緩情緒:“艾師道長在你病危之時察覺到毒質,對症下藥,暫時將毒質壓服了下去。”

  “壓服?沒有解毒麽?”

  遊雲搖了搖頭:“道長講,你中毒時間長,毒質侵入骨髓,非是一日可解,要慢慢將養!”

  靖王眉頭陡立:“可知道是何人下的毒?”

  遊雲又搖搖頭:“道長講,此毒可由鼻孔吸入,可由嘴巴吃入,甚至可從汗孔滲入,他已準備著手調查你身邊人的中毒情況,以此做個甄別依據。”

  靖王努力調勻呼吸,將火氣強壓下去,最後問了一個問題。“繆成呢?”

  遊雲輕歎一聲:“你才想到這個忠貞不二的勇士啊?”

  “他怎麽了?”靖王驚問。

  遊雲將嘴向窗外一努:“為了請罪,打荃兒蘇醒後,他已在門外跪了一整天了!”